农村同志小说《那村那狗那月》 - 第119页

青川伏在爷爷僵硬的身体上，嚎啕大哭着。爷爷的身体已经冰凉，再也听不到青川的哭喊了，再也不会慈爱的看着他，声音温柔的说话。

小丁丁走了，爷爷还在，家里还有一个他牵挂的人，这个家还有一些温情存在。

要照顾爷爷，这也让青川觉得自己是被人需要的，再难也要咬牙走下去的。

现在爷爷走了，他觉得自己拖累孩子们，他不想再成为青川的负担。见了青川最后一面，他可以安心的走了。

可是爷爷没有想过，他这样走了，带走了青川唯一的支柱，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个冷冷清清的院子里，他将怎样修复心里的伤痛，度过那些一个人的日子。

小丁丁走了，爷爷也走了，青川不再被人需要了，这个冷冷清清的家里，他是那样的孤独无依。

这个冷冷清清的院子里，没有了小丁丁天真的笑声，没有了爷爷慈爱的眼神，已经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家了。妈妈走了，爸爸一直不回家，这个只有一个空壳的家守着还有什么意思。没有了相互牵挂关爱的家人，没有了相依相偎的亲情，家只是一个冷冰冰的字眼。

这夏末炎热的天气里，青川却觉得浑身冰凉，连心都凉透了。

他只是一个十五岁小孩，连番的打击让他内心彻底的崩溃了。他曾经那么努力的想要保有这个家的完整，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可是这个家还是破了碎了，再也无法圆满了。

青川只是无助的哭泣着，也许只有眼泪才能够冲洗掉心里的苦痛。可是心里的痛，那是连黑滩河的水也洗不掉的啊，这眼泪又如何冲洗得掉。

青川的嚎哭惊动了村里人，大家纷纷过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大家心里都被悲伤和不祥的气氛笼罩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家里就死了一老一少两个人。大家都觉得这院子里都满布着一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阴冷。

海英还没有进院子就又喊又叫的大哭起来：“爸啊，爸啊，你怎么就走了啊?”

她夸张的哭喊惹来一阵围观者的冷笑。青川出去了，海英总共就来过两回，这一下来表现她的孝心和难过了。

“青川，你个死娃娃，死到哪里去了，你怎么知道回来啊，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小丁丁死了，爷爷死了，你怎么不跟着一起死了。这个家都死了才好，死绝了才好。”

海英哭泣着，推搡着青川，发泄着心里的怒火。嫂子出门了，哥哥不着家，侄子还小，这发送老人的事就落在她的身上了。

青川不说话，任由海英推来推去。这一刻，他倒是希望姑姑能够狠狠地打自己一顿。

七老汉实在看不下去了，把青川拉到一边：“海英，这件事就是你的不对了。青川只是一个孩子，你们做大人的都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他哪里承受得了。再说，他出去打工也是想挣一点钱，哪里会想到出这么多事。”

海英跪到王四林床前，哭啼啼的开始数落很久没回家的海清，改嫁了的嫂子。别人都是千不好万不好，只有她巴心巴肝的为着这个家。

王四林是早就有了死的心，自己换上了寿衣，死得安详平静。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他抬进早些年就准备好的寿材里。

凤仙儿和三虎子得到消息，也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

海英拦在门口不让她进门，指着鼻子骂她。

“你个烂娼妇，你还有脸回来。你说，要不是你，小丁丁会死吗?老头子会死吗?你就是个灾星，扫把星!你滚，我们家的门不准你这样的人的进来。你就是这个家的罪人。”

凤仙儿倒是很平静，反正她是被人骂惯了，也不在乎海英的几句臭骂。改嫁了的女人，这个家的事就和她无关了。她只是担心青川，怕他受不了这连番的打击。

“海英，你不要只顾嘴巴痛快。按理说我改嫁了，你老子的死跟我就没有关系了。你要是能干的就一个人把老头子安埋了，别问我要一分钱。你要是再能干一点，就把青川也管着，等着你那个没用的哥哥回来。要说这个家的罪人，你哥哥海清才是罪人，他要是能够想着我们几娘母，我会改嫁吗?”

凤仙儿一番话说得海英没有了招架，她撒泼一样的坐在院子里开始咒骂起海清来。

“海清，你个该死的龟儿子。你自己在外面痛快，把这个烂摊子扔给我，要怎么下台啊?你龟儿子就死在外面不要回来了。”

青川实在是忍受不了姑姑的这一番泼妇一样哭闹，走出来说：“小姑，你就不能够安静一点啊?你这样吵吵闹闹的，会吵着爷爷的，让他走得也不安心。你别老是咒这个咒那个的，还嫌这个家死的人不多吗?是不是还想家里再死两个人啊?”

青川的话让海英觉得自己受了极大委屈，哭着说：“好啊，你们都怪我，是我不好，我不该管你们。那好我就不管了，这个家我也管不了了。那我赶紧走，省得让你们讨厌，等老头子入土那天我再回来。”

海英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青川，你不要难过，等发送了爷爷，你就去跟我一块住，到时候就在县城上学。”凤仙儿笑着安慰青川。

“是啊，青川，我会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的。”三虎子也说。

“这事，以后再说吧。”毕竟是亲生的母子，青川虽然责怪凤仙儿改嫁，但是她知道凤仙儿是真心的关心他的。

只是这院子里曾经有过小丁丁的笑声，有过爷爷的身影，有过一家人快乐和悲伤的一切，就算只剩下青川一个人，那些回忆也是会填满这个冷冷清清的的院落的，怎么能够说割舍就割舍得掉啊?

凤仙儿和三虎子出钱安葬了王四林。

爷爷出殡那天，青川没有再流一滴眼泪。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爷爷一起埋进泥土里了。

夜里，青川独自坐在床上。灯光照亮了黑夜，却照不亮他的心了。

小丁丁不会和他挤一个被窝，缠着他讲故事了。爷爷也不会唠唠叨叨地说这说那了。屋子里一下子显得那么的冷清，冷清得连心里都发凉，连一刻都不想呆下去。

青川推开门，夜风带来些清凉。满天的星星宝石一样的坠在天幕上，月亮还没有出来，这一刻天空是星星们的舞台。

青川抬头看着无垠的夜空，哪一颗星星才是爷爷和小丁丁变的呢?

球球紧紧地跟着青川，这静静的夜里，只有它陪伴着伤心的青川。

青川不觉间走到了车车山下的蓄水池边。夜色星光下，池面寂静无波，绿色的浮萍布满了整个池面。

青川依稀听到小丁丁在呼喊她。

“哥哥，来，来水里玩。”

“哥哥，水里凉快，快来啊!”

青川失神地朝着蓄水池走去，一步步走进凉沁沁的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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