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时间到了,青川照样很早的起了床。
做早饭,照顾爷爷,喊小丁丁起床,一切都跟平常一样,一切又有些不同。妈妈走了,这个家的重担就压在青川的肩头了。青川再坚强也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他还是希望能够有父母的庇护,他不希望自己像一个小大人一样。
“哥哥,今天开学,你看我穿这一件衣服好不好,这是过年,虎子表叔给我买的。”小丁丁翻出过年虎子给她买的新衣服。
青川一把夺过来仍在地上,“难看死了,干嘛穿这一件衣服。”
“那,我穿哪一件啊?”
“随便哪一件都比这件好看。”青川忽然又觉得有些对不起小丁丁,自己怎么能够把不开心发泄到她 身上,“来过来哥哥给你梳头。记住,以后你要自己学会梳头,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哥哥,你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你也不要我了?”小丁丁有些敏感的看着青川,水汪汪的眼睛里马上就溢满了泪水。
青川心里一阵酸楚,伸手打了一下小丁丁:“小傻瓜,哥哥不要你还要谁啊?你这么大了,总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不要,我就要哥哥照顾我。”
“那以后你长大了嫁人了,也让哥哥也跟着。”
“我不嫁人,我就跟着你。”
兄妹俩都笑起来。
“好看吗,哥哥,好看吗?”小丁丁在镜子前转动着身子,两个羊角辫上扎了红色的蝴蝶结。
“走吧,该去上学了。”王青川拉起小丁丁往门外走。
“哥哥,你不用背书包吗?”小丁丁没看见青川背上他自己的书包奇怪的问。
“我先送你去报名,等你报完了我再报我自己的。”
青川拉着小丁丁的手出了门。
孩子们都在镇上上学,要走四公里的路。村里的小学校由于缺少生源早就停办了,整个镇里的孩子都得上镇里上学。车车山的孩子们还不算是最远的,有些远一点的孩子离学校有十多公里,要家里人专门接送。
“小丁丁,快点,我们等着你呢。”二娃在村口看见小丁丁大声地喊她。
小小和二娃都穿了新衣服。开学了,孩子们都很兴奋。
刘闷墩也站在村口看着孩子们去上学,孩子们走了,村里就没有人陪他玩了。
“小小,你们又要读书了。读书安逸不?”
“安逸得很,你也去读吧?”小小笑着说,“你娃要是去了学校,老师都不敢教你了。”
“哈哈,刘闷墩,你去了,我们让你当班长。”二娃也来取笑刘闷墩。
“我不去,我才不去呢,读书不安逸。”刘闷墩摇着头。
“青川,你又要读书了。你要考大学,要当大官。”刘闷墩看见青川拉着小丁丁走过来,又对青川说了同样的话。
再次听见刘闷墩的话青川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年前听到刘闷墩这样话,青川当它是新年祝福,年后再来听同样的话却像是一根刺扎在了心里。
刘闷墩从来没有上过学,可是每一年开学的时候,他都会在村口目送那些孩子们去上学。青川知道,孩子们都走了刘闷墩就没有玩伴了。可惜刘闷墩是个傻子,要不然他也应该有一段快乐的学校时光。
青川看着刘闷墩的眼睛,他知道他的心里也有着对学校的渴望,虽然他不说出来。其实,有时候,刘闷墩也不是人们看起来的那样,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快活人。
一路走着,路上的孩子们越来越多。大家嘻嘻哈哈的说着寒假里的高兴事,寒假里的分别让再次见面的孩子们感觉亲热了许多。
青川给小丁丁在双林镇中心小学报完名,一个人往自己的学校双林镇中学走去。
走到学校的围墙边,听到同学们吵吵嚷嚷的声音,还有学校喇叭里的声音,青川没有了往常的那种高兴心情。平时,一到学校门口,青川就会忘记那些不高兴的事,在学校里他是班长,是同学们羡慕的学霸,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学校给了他自信和荣誉,会让他忘记生活里的那些苦难。现在,青川徘徊在学校的围墙外,一墙之隔,那些欢声笑语仿佛被隔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青川自己心里有了一个打算,他决定不上学了,他要出去打工,养活小丁丁和爷爷。妈妈走了,这个家不能就这样散了。
青川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沿着学校的院墙,穿过那一片竹林,翻过小山坡走到了学校后面的山头上。
坐在山头上,能够看见学校里的那些树木,花草。教室门口的那颗白杨树还是青川他们进校的时候种的,现在它已经到了教学楼的顶楼那么高了。
学校的大喇叭在招呼同学们集合,开学典礼就要开始了。
同学们乱嚷嚷的集聚在操场里,像一群叫喳喳的小鸟。往常,青川会在这个时候指挥同学们排队,等着开学典礼的开始。现在,他却一个人坐在这个冷冷清清的小山包上,老师和同学们会不会想起他呢?
开学典礼开始了,有雄壮的国歌声响起来了。同学们整齐的歌声随着音乐飘荡在学校的上空。鲜艳的国旗升起来了,在春风中飘荡着。
每一次学校里升国旗的时候,跟着同学们一起唱国歌,青川就觉得有一种圣神和庄严。那时候青川就觉得那是一件学校里的日常事情,今天隔着学校的围墙,远远的看着学校的升旗仪式,才知道那种平常的事是一种多大的幸福啊!
青川不敢再看下去了,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哭出声。青川有些落寞的走下小山坡,走过学校的门口。
青川沿着马路越走越远,学校也在他的身后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绕过一个山头,再也看不见了。青川的泪水还是流下来了。
青川回家的时候对爷爷说今天刚开学,学校不上课他就提前回来了。
简单吃过午饭,青川收拾好东西,准备背着包上省城。他跟村里人打听过,省城的九眼桥有一个劳务市场,可以找到工作的。青川想着去餐馆当服务员,等自己再大一点,攒下些钱了就去学一门技术。小荣曾经在餐馆当过服务员,青川还专门去问过她。
小荣知道青川想要出去打工,出于对青川处境的同情,她告诉了青川很多工作中要注意的事。
“王青川,王青川!”小青还没有出门就听见了一阵喊声。
推开门,看见班主任张老师带着全班同学站在了门口。同学们整齐的排着队,站在张老师的身后。
“王青川,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们班不能够没有你。”
“王青川,我们需要你,你不能够走!”
“王青川,你不够意思,不能够不打招呼就走了。”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说着,青川看着同学们愣在了门口。
“王青川,老师知道了你家里的事。我已经跟学校申请了对你的资助,有困难还有老师和同学们呢,你怎么可以当一个逃兵。”张老师拉住了青川的手,眼里是责备和疼爱。
“川,你看我这个学渣都没有说逃学,你这个学霸怎么可以做逃兵。”小坤笑嘻嘻的看着青川,“我还等着你给我补课,我也想要考上高中呢。”
小坤总是叫王青川一个川字,像是情侣间的昵称,总是让王青川脸红。
“咦!”小坤说完话,招来同学们鄙夷的声音。
“青川啊,你怎么可以不去上学啊。是爷爷拖累你了,爷爷该死啊。”王四林知道了原委,拿脑袋往墙上撞,“爷爷该死啊。”
“爷爷,你不要这样,我去上学去!”青川跑过去抱住了王四林。
“青川啊,你这个瓜娃娃,还有小四爷爷,还有你七爷爷呢,你去上学,家里我们也可以给看着的。”刘小四听到了动静,抱着球球走过来。
今天,七老汉去了县城给俊超报名交学费,他一个人在家。
“是啊,王青川,你看,大家都愿意帮你,还有什么困难过不去的。”张老师说,“走吧,跟同学们一起去学校。”
“走吧,你这个逃兵。”小坤把青川肩头的背包取下来。
同学们排着队,向学校走去。走在同学们中间,青川觉得自己的脚步轻松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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