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一贵不是车车山的人,他跟赵全一个村,是汪家沟的。
早年间,辜一贵在车车山附近几个村镇还是有些名气的。
辜一贵个子不高,人长得精瘦精瘦的。他不仅面皮黑,而且左脸上有一个两指宽的黑色胎记。村民叫他黑油罐也是有些名副其实的。
辜一贵是一个刮刮匠,刮刮匠是农村里对理发师傅的称呼,带着些鄙视。这是几千年农耕文明对手工艺人的歧视。
这刮刮匠在早些年还是一门不错的手艺。那时候三天一次的集市,辜一贵观音场、双林镇两个集镇轮着赶,多少还是有些收入的。比起那些只会埋头侍弄庄稼的人家,辜一贵还是很有些优越感。
那时候,辜一贵骑着一辆二八圈的加重自行车,车屁股后头放着理发的家伙什,肩膀上挎着一台红灯牌收音机。
那耀武扬威的架势,就跟现在的土豪开了一辆几百万的豪车一样。
尤其那收音机在当时还算是稀罕物件。辜一贵的收音机用帆布带子系着,挂在肩膀上,一路骑车一路呜哩哇啦的放着,大老远都能够听到动静。
惹得一帮小孩子跟在他屁股后面喊:“黑油罐,背喇叭。喇叭响,屁股痒。屁股痒,放大屁,把你娃娃冲到北京去!”
辜一贵倒是放不出把人冲到北京去的大屁来,不过他还真是有一种高人一等,沾沾自喜的感觉。
后来,辜一贵还是村里最先买上电视机的人。买了电视机之后,辜一贵就更不得了。
那时候农村的精神文化生活还是有些贫乏的,劳动之余看看电视就是很奢侈的享受了。
那时候去辜一贵家看电视还要收钱,五分钱一次,还得自己带板凳。
辜一贵把自家弄得跟个电影院似的,还在院子门口写上每一天的节目预告。
辜一贵的小儿子辜学高每到晚上就端了一根板凳坐在院门口收钱。
辜一贵的小儿子傻头傻脑的,黑得跟他老子一样。
亏得他老子还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辜学高,希望他能够有高深的学问呢。
辜一贵没有什么文化,可是给娃儿起的名字倒是很有些讲究的。大儿子叫辜良玉,二女儿叫辜美玉。名字倒是良玉美玉的,可是孩子们偏偏不争气,长得随辜一贵,又黑又瘦小。
辜一贵知道他自己那样的种,他婆娘那样的地,根本就别指望长出什么有模有样的庄稼来。
这小儿子就不指望什么美玉良玉的,就指着多学些文化吧。
哪知道这小子偏跟他老子反着来。辜学高学问一点也不高,真是辜负了这个好名字了。
他是学校里最笨的一个孩子,一年级就连着读了四遍。孩子们都管他叫老油条。
不过这辜学高黑是黑点,身子骨壮实,力气也大,不像他那矮墩墩的哥哥姐姐。
一到晚上坐他们家门口,就跟门口贴的门神爷张飞一个样。
这辜一贵出名一个原因是他整天装得人五人六的,另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好色。
他人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可是看到漂亮的姑娘家婆娘家,甚至是那些俊俏的小后生娃子,那是眼睛放光,嘴流口水,跟饿了五六天的饿狼一样。
平常跟村里的那些婆娘们调笑打闹,嘴上占些便宜也就罢了,他还爱动手动脚。
川中的女人们虽然好说笑打闹,可是你真要跟她动手动脚的,她会毫不留情的给你几个耳刮子。
有一次一个有些姿色的年轻女人抱着刚满月的孩子找辜一贵剃胎毛。
川中的孩子剃胎毛是有些讲究的,那是表示孩子离了月窝子,就要奔着成人的路上走了。那剃胎毛是很有些仪式感的,要给刮刮匠封红包的。
那刚出月窝子的女人正哺乳呢,胸前鼓鼓的一团,简直就要把胸前的衣服胀破了。
那辜一贵一双眼睛就落到女人的胸脯里去了。
剃胎毛的孩子不老实,一个劲的哭。孩子的母亲忙着哄孩子,辜一贵也伸手来拍孩子。
说是哄孩子,那手就不老实了,就往人家女人胸前蹭。
那个女人有求于辜一贵倒是也没出声。辜一贵的胆子就大起来,居然把手伸到人家衣服里面去了。
那女人就不干了,随手把旁边放着的洗头过的脏水就泼到了辜一贵身上。
女人说要带着人来收拾辜一贵,辜一贵吓得一个月没敢上街。
辜一贵的大儿子辜良玉也跟着他学会了理发,因为有一门手艺,辜良玉人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可是那张嘴会说话,辜俊良就取了一个很漂亮的婆娘,梅家店的梅若雪。那婆娘真是有如雪后的梅花,娇艳水嫩。
这样漂亮的儿媳妇,辜一贵当然就动起了歪心思。白天看着,夜里想着。看着眼馋,想着难受。这老公公就想干那爬烟囱的事。
辜一贵没事就哼哼:“妹是梅花胜过雪,哥哥看着过不得。有心爬树摘一朵,又怕那花朵早凋谢。”
川中人把那种想打儿媳妇主意的老公公叫做爬烟囱的。不知道这爬烟囱和那种不要脸的事怎么就扯到了一起,反正一代一代的川中人都这么叫。
辜一贵惦记儿媳妇,可是儿子在家他也得不着手。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老是惦记着,那就有机会。
改革开放后,心思灵活的辜良玉就带了一帮人出去搞建筑。
儿子出门了,就剩下儿媳妇带着孙子在家。这一直惦记的老公公可就逮着机会了。
那时候川中人还种棉花,棉花还是很重要的经济作物,每一家都很重视的。
辜一贵和儿媳妇梅若雪一起种棉花。两个人都在苗田里挖棉花苗。
初夏的时节,天气已经有些热了。梅若雪就穿着单衣单裤,那汗水一出,衣衫湿透了紧贴在身上,那女人玲珑浮凸的线条就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梅若雪蹲在前面挖棉花苗。辜一贵跟在后面把棉花苗往筐子里装。
梅若雪那滚圆紧实的屁股就在辜一贵面前晃呀晃的,晃得辜一贵心里兵荒马乱的。
专心干活的梅若雪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感觉屁股后面痒痒的像有东西在爬。初夏时节,地里到处是毛毛虫。梅若雪以为有毛毛虫爬到屁股上了,反手就把挖棉花苗的镰刀拍过去了。
这一刀拍过去,辜一贵捂着手就哇哇的叫起来了。
明白过事来的梅若雪气得一脸通红,脱下脚上的鞋,就用鞋底板去打辜一贵。
川中人的观念里,鞋底板打人是很大的侮辱,据说挨了鞋底板打的人要倒霉三年的。
这不要脸的辜一贵活该挨鞋底板打。
梅若雪也真是性子烈,连骂带打的追着辜一贵满地跑,丝毫不顾及他的脸面。
满山都是干活的人,这辜一贵爬烟囱,挨鞋底的事很快就传遍了车车山的角角落落,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辜一贵输了钱,心里不痛快,黑着一张老脸往家走去。
“爷爷,我爸爸今天回来了,喊你过来吃夜饭。”没到家门口,孙女翠儿就在路边喊他。
“晓得了,翠儿你爸爸回了,是不是该给爷爷一点过年钱啊?”辜一贵的心里高兴起来。
“给你一个狗屁,你就晓得要钱。平时也不见你给我一分钱花呢。”翠儿是辜一贵小儿子辜学高的二女儿,她很反感的瞪了辜一贵一眼,然后蹦蹦跳跳的跑回家去了。
“这个该死的小东西,怎么跟爷爷说话呢。”辜一贵抬手想要去打翠儿,翠儿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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