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同志小说《那村那狗那月》 - 第100页

砖厂的生活繁忙又枯燥。每一天高强度的劳动，让每个人都像是麻木了的机械。

小坤那些火爆的脾气也全没有了。就像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落进了湍急的江水里，很快就被磨得失去了棱角，变得溜光顺滑了。

除了每一天吃饭时看见青川，小坤心里能够快活点，别的时间他都死气沉沉的。这样的心态导致他工作时精力不集中，有一次差一点把手卷进了压制砖坯的机器里。要不是赵三拉住他，他的一条手臂就废了。

小坤就巴望着能够下雨。下雨了就不用这么累的干活了。可是连着几天都是响晴的天气，温度也是直线上升。夜里躺在床上，身下的凉席都是一滩汗水。

青川已经习惯了砖厂的生活。他好像天生就有一种适应不同环境的能力。每一天做饭洗碗，给工人们洗衣服，他觉得生活紧张忙碌又充实。

青川是一个有些文艺气息的浪漫的少年。砖厂这样简陋的环境，他也能够快乐的生活，并且让身边的人也感到快乐。

张婶都有些羡慕青川，这样如花的年纪，这样简单快乐的心境，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曾有过的。她没有读过多少书，很早就结了婚，养了一堆孩子。她的生活里，只有男人孩子，只有劳动挣钱，她都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女人，不知道还可以这样快乐的生活。

山洼里的砖厂到处都是野草野花。青川会摘一些野花插在空的洗干净的酱油瓶子里。她甚至在水洼里摸了一些小泥鳅养在玻璃瓶子里。

那一个仓库被青川收拾得井井有条，不再是那样的杂乱无章。那个紧靠着床头，原来放置杂物的木架子，青川打扫干净了，放了他养的那些花花草草。

一打开仓库的门，看不见往常的杂乱，也闻不到仓库特有的那种腐败味道。野花的清香，青草的味道，干净的蚊帐，这仓库倒是有了一些女孩子闺房的样子。

张婶都不好意思把她那粗壮的身子再躺在那张木床上。每一天中午她都借口跑到老七的房子里去睡午觉。可怜老七只能够在办公桌上午睡，还时不时地被张婶调戏蹂躏一番。

青川把那一群狼狗当成了自己的宠物，没事的时候就会跑去跟它们玩。

在厨房里做事总是轻松一些的，能够有一些空余的时间。青川带来的几本书已经看完了。张婶有空就跑到老七的办公室和他在一起。工人们工作起来很忙碌，青川也不想去打扰他们。空余的时间，青川就只能够来照顾这些大狼狗。

那些体格壮硕，让人望而生畏的大狼狗，在青川面前就像是听话的绵羊。

青川给它们挠痒痒，梳理毛发，抓跳蚤。它们总是小声地哼哼着，安逸地把头枕在青川的怀里，享受着他的服务，像是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

狼狗们一看到青川就会服服帖帖地趴在地上，摇晃着它们的大尾巴，或者站立起来，把前腿搭在青川身上乞求他的爱抚。青川已经成了这群狼狗眼里的王。

狼狗们的头大黑是一条非常漂亮的健壮的大狼狗。它尤其喜欢黏着青川。它会毫不保留地表现它对这个人类男孩的喜欢和服从。它甚至会嫉妒青川和其它狼狗的亲近。

青川给狼狗们喂食的时候，大黑会第一个跳起来欢迎他。以前它总是第一个抢着吃东西，现在它总是把头拱进青川怀里，把前腿搭在他的身上，要跟他亲热够了再去吃东西。

青川离开的时候，它会绷直了脖子上的链子，也不管它会勒疼它，不停地挠着脚下的泥土，然后孩子一样呜呜咽咽的叫着。

青川实在不忍心看它这个样子，就干脆了解开了它脖子上的链子，反正有时候黑鬼娃也会放了大黑让它在砖厂里游荡。

在大黑有限的生命里，它所记得的要么就是那些工人对它的恐惧，要么就是黑鬼娃的棍棒和呵斥。从来没有人这样耐心地温柔地对待过它，就算是在它还是一条小奶狗的时候，也常常为了一口奶和兄弟姊妹们也会大打出手。

大黑对青川的依恋就像是孩子对母亲的依恋。

青川就多了一个小忠心的跟班。大黑总是和他形影不离，夜晚就趴在仓库门口守护着青川哪里也不去。

以前晚上青川洗澡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不怀好意的眼睛在黑夜的某处盯着他。那种感觉总是让他不寒而栗，草草地擦洗一下就赶紧穿上衣服。现在，有了大黑守在门口，青川再也没有了那种感觉。他可以放心地仔细地清洗自己的身体，甚至有时候他还会一边洗澡一边小声地哼歌。

夜色中，有黑鬼娃潜伏在厨房前面砖垛的暗影里，像一条饥饿的狼。听着仓库里的水声，听着青川的歌声，他的呼吸就粗重起来，然后他就趴在了砖垛上，不一会儿他浑身就抽筋一样的颤抖起来。

黑鬼娃因为打架斗殴坐过牢，在劳改农场，那些男囚犯之间，总会有生理需要要发泄。

黑鬼娃跟着他们，学会了两个男人之间的那些事，并且乐此不疲。

出狱之后，他完全对女人失去了兴趣，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结婚。

第一眼看见青川，他就被青川那清纯的文艺少年的气息吸引了。

青川看着大黑就想起了七老汉家里的球球，就想起了总是黏着他的小丁丁，他就更加的疼惜大黑。

一天，青川发现大黑走路有些跛，左前腿总是不得力。

“大黑，你怎么啦?腿受伤了吗?”青川对大黑说。

大黑蹭到他面前，举起了左前腿。

“青川，你真是神了。这大黑还能够听懂你的话?”张婶说。

“张婶啊，这狗是最有灵性的动物。好多小说里都写过忠犬护主的故事。你啊，不要把它当成畜生，要把它当成不说话的朋友。你爱它疼它，它心里都有数的。”

“你这孩子，说话总是一套一套的。”张婶说，“这读过书的人，做事总是那么多道理。我看啊，你都把大黑当成你娃娃了。哎呀，这往后啊，你一定是一个好父亲，谁嫁给了都是福气了。”

“张婶，看你说的。人家还是小孩子，哪里考虑那么远的事。”青川被张婶说得有些脸红了。

张婶笑起来：“那有啥呀，每个小男孩都会长成男人的。哪一个男人不盼着是娶妻生子，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青川不理会张婶了。他可不认为张婶的话有道理，他可不想做一个光想着娶妻生子的男人。他心里有好多美好的梦想，他要把它们一个个的都变成现实。

为什么男人都要娶妻生子呢?如果两个男人在一起，不是也很好的吗?

青川曾经看过一些外国文学里描写的两个男人在一起的情节，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更喜欢跟小坤在一起。

只是，这样的事，他怎么可以跟张婶说。

他甚至都不敢向小坤表达一点点，只能够把这种想法埋在心里。

也许，小坤是喜欢女孩子的，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好哥们，好朋友。

青川轻轻地扒拉着大黑腿上的毛，发现它的爪子中间扎了一根尖刺。

“大黑，不要怕，哥哥帮你把刺拔出来就好了。”青川安抚着大黑，捏住尖刺用力拔了出来。

大黑嗷地叫了一声，从青川怀里蹦下来，把一边的张婶吓得跳了起来。

“大黑，别跑，过来，哥哥给你消一下毒。”青川找出橱柜里老七喝剩下的白酒，抓住大黑，把酒倒在它有些红肿的伤口上。

“青川，你啊，真是把大黑当成孩子了。”张婶在一边笑得直不起腰来。

大黑腿不痛了，高兴地围着青川又蹦又跳。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