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同志小说《那村那狗那月》 - 第101页

老七经常站在办公室的窗口看着青川带着大黑在砖厂里走动的身影出神。

这原本用来防盗，更主要是用来防止工人们偷跑的狼狗，就这样被这个小男孩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老七有些担心青川和小坤会给他带来麻烦。

小坤和青川不像那些老光棍，他们没有读过多少书，没有太多的想法，打骂和恐吓就会让他们服服帖帖的。小坤和青川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年轻，有知识，有想法。要不是县城的工地催得紧，他一时又找不到工人，他是不会收留青川和小坤的。

胖哥的砖厂要的是麻木的干活机器，不是有思想有感情的人。

可是青川是那么一个招人喜欢的孩子。他天使一样的笑脸，他乐观的生活态度，他善良博爱的心灵，他就像是夏日里山谷中涌出的泉水，那样的清爽，那样的清纯。他让这个死气沉沉的砖厂充满了欢乐。

见了老七的面，青川总是笑盈盈地叫他七叔，叫得他心里暖暖的，就像是认识多年的邻家小孩。

老七不喜欢这个深山里的砖厂，这个沾满了血泪的黑砖场让他良心不安，让他时常在黑夜里惊醒。可是胖哥是他家亲戚，又给了他丰厚的回报，他像是吸毒上瘾的瘾君子。明知这毒会损害身心，却又无法拒绝。

老七知道他上了胖哥的贼船，已经无法脱身了。

那一年，那个皖南来的老头子，生病无法干活了。胖哥带着他把老头子扔在了荒野里。

夜里，他常常梦见老头子怨毒的眼神，痛苦的呻吟，还有他瘦得像骷髅的身子。

胖哥跟他说：“老七我们是共犯，现在我们是彻底拴在一起了。有钱我们就尽情享受吧。”

老七知道自己这是在做违背天理良心的事，早晚会遭到报应的。

每一次看到青川，老七心里就会觉得惭愧，就会觉得自己的罪恶感更加的重了。面对这样一个纯洁善良的孩子，他愈加的感觉到自己内心的丑恶。

连着一个多星期的大晴天，工人们加班加点地生产，专场的产量有了很大的提升。胖哥心里也很高兴，常常打电话夸奖老七，要他加大生产量。

工人们毕竟是人不是机器，就算是机器长时间的生产也是需要保养的。

这样高温的天气，这样高强度长时间的劳动，终于是有人扛不住了。

在烈日下拉着砖坯的赵三晕倒了，一车砖坯散落一地。

“赵三，你他妈添乱是不是。”黑鬼娃从拖拉机上跳下来，上去就是几脚。

赵三躺在地上，一脸惨白，一动不动。

“黑鬼娃，你他妈是不是人啊!赵三叔是中暑了，赶紧救人啊。”小坤一把推开了黑鬼娃。

“啥中暑?这老东西就是偷懒。谁都没中暑，就他中暑了。分明就是装的。”

“黑鬼娃，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赵三叔都有你老子年纪大了，你说话能不能够放尊重点。”

“你他妈找打是不是?”黑鬼娃拉开小坤，又上去踢了赵三几脚，“老东西，赶紧起来。他妈的给老子装死，信不信老子挖个坑把你埋了。”

小坤看见黑鬼娃这样的态度彻底的被激怒了。他一低头，一猫腰，一把抱住黑鬼娃的腿把他掀翻在了地上。

黑鬼娃没有想到小坤敢动手打他。他翻身爬起来，就跟小坤在太阳地里扭打起来。

“青川，快点，黑鬼娃和小坤打起来了。”一个和青川他们一起来的男人跑到厨房跟他说。青川跟着他往生产场地跑去。

“小坤，黑鬼娃，你们干什么?”青川把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拉开了。

两个人一身的泥土混合着汗水，脸上一道道的泥印子。黑鬼娃的脸上流着血，小坤的胳膊上裂开了口子，谁也没有讨到便宜。

两个人像斗红了眼的公鸡，捏着拳头怒视着对方，随时准备再干一架。

已经有工人把赵三抬到了阴凉的地方。

“打什么打啊?还不赶紧救人，非要弄出人命来才完事吗?”青川拿出了当班长的架势，训斥着两个人。

“我就看不惯这个黑心肠的东西，就像过去地主的狗腿子。明明赵三叔就是中暑了，还说他是装的。”小坤擦着胳膊上的血迹，跟着青川去看赵三。

青川蹲下来，一边掐着赵三的人中，一边用一块破毛毡当扇子给他扇风。

原本一脸凶相的黑鬼娃看到青川就换了一副笑脸：“青川，我真的以为他是装的。以前，他就装着生病不干活。”

“干活去，干活去，围着干嘛。没事的人干活去!”老七也赶了过来，对着围在一起的人大声的嚷。

大家散了开去，不情愿地围着机器干起活来。

赵三歇了一会终于是缓过来了。

“七叔，赵三叔怕是干不了活了，让他休息休息吧。”青川对老七说。

“那怎么成，这么多活要干。不趁着天气好多干点，等到下雨又没有办法了。”黑鬼娃冲着老七摇头。

“你他妈的是成心要赵三叔的命啊!这样子你还让他干活。”小坤说着捏着拳头又要去打黑鬼娃。

青川拉着小坤说：“七叔，不行的话，吃过午饭我来顶替赵三叔干活。”

“行了，你们扶他回去休息吧。”老七说出了黑鬼娃不相信的话，面对着青川他真的不愿意展露他恶的一面。

“好了，你们还愣着干嘛，帮我把赵三叔扶回去。你们也得把伤口处理一下，这样的天气很容易感染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够好好的说吗?就知道动手打架。”

砖厂里没有应急的药品，青川拿老七喝剩下的白酒给黑鬼娃和小坤清洗伤口。

这些日子，小坤晒黑了，也壮实了，身上已经了有一股子男子汉的气息，让青川有些陶醉。

只是看着他疲累的样子，还有胳膊上的伤口，又让青川心疼。

“你说你，老是冲动，你看，这得多痛啊。”

青川眼里的泪水，让小坤心动，还没有人为他掉过眼泪呢。

“没事，不疼。”

小坤挑了挑眉毛，对着青川咧嘴一笑。

他很想在他白净的脸上亲上一口。

黑鬼娃在一旁看得眼红心跳，真想一把把小坤拉开。

砖厂离镇上很远，没法及时送赵三去医院。老七也说中暑的话喝一点藿香正气水就好了，就拿了自己平时准备急用的藿香正气水给赵三喝。

青川自己也没法送赵三去医院，他很有些感慨老七和黑鬼娃对工人们的冷漠。他们眼里这些工人根本就是干活的机器，他们根本就没有拿他们当人看。

青川凭着自己平时的经验，在砖厂的水洼边找到了一些清热解暑的草药，比如紫苏、苦蒿……

青川熬了草药端到赵三的床前给他喝。

“青川，你真是个好孩子。遇见你真是我赵三上辈子的福气啊。”赵三拉着青川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青川看着赵三皱纹满布的脸又想起了海清。不知道海清一个人在外面，生病了有没有人这样的照顾他。

“哎，你们怎么跑到这个砖厂来干活啊!这个老七，黑鬼娃，还有老板胖哥都不是好人啊!”

“没事，赵三叔，我和小坤就是暑假来打暑假工的。暑假结束了，我们就回去上学了。”青川笑着安慰赵三，“你喝了这草药，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谢谢你了青川。”

“不行，我得去跟老七叔说说，他这样下去不行的。”

“青川，你不要去跟他说，同他们没有道理可讲的。”赵三想要拦着青川。

“我会说服他的，我有办法的。”青川自信的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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