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同志小说《那村那狗那月》 - 第114页

这一场大雨掩盖了小坤和青川的行踪，黑鬼娃他们丝毫没有发现他们就藏在离路边不到三百米的窝棚里。

黑鬼娃想着小坤和青川一定会着急离开，就带着大家往镇上赶去。

“他们总算走了。”小坤舒了一口气，平躺在湿漉漉的窝棚里。

“小坤，这窝棚这么湿，睡了会生病的。”青川借着月光在那一堆旧的塑料薄膜里面挑出一些干的铺在窝棚里。

打湿了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些难受，小坤把衣服脱光了挂在窝棚里，让它吹着风。

“小坤，你怎么这样?”

夜色里看不到青川发红的脸。

“怕啥，你又不是女的。你也脱光了，湿乎乎穿在身上多不舒服。”

小坤伸手来扒拉青川的衣服。

“滚开，我自己来。”

青川也脱光了自己，把衣服跟小坤的放在一起。

月光下，青川像一条白生生的大鱼。

小坤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不敢再多看青川一眼。

一夜的惊慌紧张，一旦松弛下来就觉得特别的犯困。

“青川，你睡吧。我守着，万一他们再找回来我们好赶快跑。”小坤打着哈欠说。

青川说：“没事，放心睡。没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吗?他们根本就想不到我们没有跑，就在他们眼皮底下睡大觉。”

小坤挨着青川躺下来。听着青川平稳的呼吸，想着这一夜的惊险，虽然犯困，小坤却难以入睡。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小坤成长了许多。他看到了人性丑恶的一面，比如黑鬼娃和那一帮凶神恶煞的打手，目无王法，行凶作恶，欺压良善。也看到了人性懦弱的一面，比如赵三叔和那一帮砖厂工人，屈服恶人，不敢抗争，任由自己的人格和尊严被人践踏。当然他也看到了人性美好的一面，赵三叔的善良，青川的聪慧和机智，还有他自己的勇敢。

看着头顶投下来的星光和月光，小坤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知道就像黎明终究会点亮夜的黑，他和青川一定会让黑鬼娃那一帮恶人受到惩罚，一定会解救赵三叔他们。

小坤胡乱地想着，伸手搂住了青川，慢慢地沉沉睡去。

雨后的山林里，空气清新，也没有了蚊虫的骚扰。小坤睡得很香很甜，自从来到砖厂，每一天繁重的劳动，小坤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地睡过一次好觉了。

小坤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照到头顶了。睁开眼，窝棚顶透下来的明晃晃的阳光让他不由得眯缝起了眼睛。

“喂，看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这样。”

青川调皮的伸手在小坤某一处硬撅撅的地方弹了一下。

小坤脸一红，嗷的叫了一声，光着屁股跳起来。

那青春的骄傲，随着他的走动不停地晃。

他跑到窝棚外面，把着那只惊醒的大鸟，痛快地嘘嘘了一次。

青川扔给他两根洗干净了的红薯。

“小坤，肚子饿了吧。”

“哪里来的?我真是饿坏了。”小坤抓起红薯啃起来。

“这一片荒地以前人们种过庄稼，那些落下的红薯就自生自灭长了好大一片。可惜不能够生火把它们烧熟，想一想那种烧红薯的滋味都流口水。”

“青川，你还真是心大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好吃的。”

“不然怎么样?告诉你只要天不塌下来就不算大事。我就想着，等我们离开这里，找到警察来抓黑鬼娃他们，到时候我一定要看看他想哭都哭不出来的样子。”

“好吧，你是个哲人，圣人，贤人，我等凡夫俗子不敢和你相提并论。”

“谢谢你的夸奖，小子愧不敢当。”

天气越来越热，两个人不敢乱跑，只好斗嘴开玩笑打发时间。原本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已经干了，在这窝棚里经太阳一晒，汗水又把衣服打湿了。

这样的极端的天气考验着两个人的身体和意志。他们只是凭着要逃出去，要报仇的信念坚持着。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两个人啃了几根红薯，又带上几根，匆匆地往着山外走去。

一路上，两个人不再说话，紧张地注意着周围的响动。

青川清楚地记得来时路过的山外的小镇。那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小镇，有好几条街。

两个人到镇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好多铺面都已经开始关门打烊了。

他们不敢进到镇里，只好躲在镇口的一个小饭店外面的暗影里。

饭店的招牌显得有些油污，不过“一路顺饭店”几个字在灯光的映衬下，在夜里也十分显眼。

饭店里飘出的饭菜香味让小坤觉得更加的饿，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小坤舔了舔嘴唇，从兜里掏出一根红薯啃起来。这一刻，平时小坤都不屑于看一眼的生红薯吃起来居然也是那么的美味。

饭店正当着通往县城的路口，这个时间点还有很多人。饭店外的马路边停着几台大货车。

这个时候停车在这里吃饭的司机，要么是准备休息明天接着赶路的，要么就是吃过饭准备继续赶路的。

一个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打着饱嗝从饭店里走出来。男人来到一台货车旁，站在后轮边旁若无人的撒起尿来。一阵雄壮的嘘嘘声后，男人哆嗦了一下身子，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打开了车门。

“快点，爬到那台货车上。”青川拉着小坤从暗影里跑出来。

小坤踩着车轮飞快地翻到车厢里，再伸手把青川拉了上去。两个人刚在车厢里坐好，司机就发动了车子。

这是一台敞篷的货车，车厢里扔了几个袋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小坤把袋子拉过来垫在屁股底下，让青川也坐了上去。

货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县城的马路上。靠着车厢，吹着夜风，想着终于离开砖厂和黑鬼娃那一帮家伙了，两个人心里都很高兴。

青川靠在小坤的肩膀上，觉得脑袋有些昏沉，身子不住的往下滑。

“青川，你怎么了?”小坤用一条胳膊揽住青川的身子，发觉他浑身都有些发烫。

“没事，也许是有些累了，也许是晕车吧?”青川说。

“那你躺一会吧，等到了县城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这一天又淋雨又晒太阳的，你一定是生病了。”小坤又拉了一个袋子过来，让青川躺在车厢里，让他把头枕在他的腿上。

青川知道这是感冒了，这大雨和毒辣的日头已经让他的身体吃不消了，再加上坐在没有遮拦的货车里，夜风一吹他就再也支持不住了。可是青川不想让小坤担心，就笑着说：“我这国防身体哪有那么容易生病的。我就是有些累了，睡一会就好了。”

青川的话并没有让小坤安下心来。他伸直了腿，尽量让青川躺得舒服些。他不希望刚刚逃离狼窝，青川又病倒了。那种逃离困境的高兴马上被担心青川的情绪替代了。小坤心里着急，恨不得货车赶快开到县城。

货车在县城边上一家建材厂门口停了下来。小坤拉着青川从车上爬下来。

司机叫醒了睡意朦胧的看门人。看门人嘴里嘟哝着一些骂人的话，打开门让司机把车开了进去。

“爷爷，我们打听一下最近的派出所怎么走?”青川看着那个看门人准备关门赶紧上去问。

看门的老头有些惊异的看着两个灰头土脸的孩子：“派出所，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孩子上派出所干嘛?”

“我们，我们被人骗了，找不着家了，想找警察帮忙。”青川看着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想起了爷爷王四林，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哎呦，孩子别哭。”老人赶紧说，“前面不远就是派出所，沿着马路一直走，在第三个红绿灯左拐就到了。”

两人按照老人的指引找到了派出所。

“叔叔，我们要报警。我们要报警!”

值班的警员被这两个狼狈不堪，相互搀扶的孩子吓了一跳。

“别着急，慢慢说。孩子，你们遇到了什么事啊?”男警员虽然感觉有些奇怪，态度倒是很和蔼。

“我们……”青川很想把情况赶紧告诉警察，可是他也许是再也支持不住了，也许是见到警察心里憋着的那股劲终于放下来了，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瘫软在小坤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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