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同志小说《那村那狗那月》 - 第117页

终于回到了离开一个多月的双林镇。

远远的看到小镇那些散布在街道两边的房子，道边那些高大的梧桐树，小坤和青川心里都生出一种巨大的亲近感。经历了那些磨难，他们终于是回来了。

“到家了，可算是到家了。”小坤兴奋得在座位上直跳，惹得周围的人都直瞅他。

青川拍了他一下说：“小伙子，淡定一点，弄得你好像逃难回来一样。”

大巴车在镇里的十字路口停下来，大家陆续走出车厢。

小坤老远就看见跑摩的的莽奎，叼了一根烟，坐在摩托车上等客。

看见大巴停下来，那些等客的摩的司机都围了过来，都大声叫着揽客。

“老爸，我们回来了。”

小坤叫了一声，提着背包扑到莽奎的摩托车前。扔下背包，小坤一把保住了莽奎，然后就放声大哭起来。

青川站在路边的梧桐树下，看着大哭的小坤，鼻子也有些酸酸的。

莽奎不太习惯儿子这样的亲热，可是又不好把小坤推开，就那样的呆坐在摩托车上任由小坤抱着他哭。

这些日子，儿子的离开，让他才发觉原来儿子在他心里的重要。没有了儿子在眼前晃来晃去，就像丢了一件重要的东西，一天到晚提不起精神来。也许这短暂的别离，让他更加的看清楚了自己是那么的依恋儿子。原来，他们都是长不大的孩子，都害怕那种一个人的孤独。

“行了，儿子别哭了，老子不是好好的吗?”莽奎以为儿子担心自己，赶忙柔声地安慰他，“你看，大家都看着你呢。这么大个小子，还这样哭，多没出息。”

小坤收起了泪眼，父亲的胸怀和肩膀是那样的坚实可靠，自己以前总是那样的讨厌他，现在才知道在外面受了委屈和欺负之后，父亲才是最可靠的依靠。

“老爸，我挣钱了，这么多钱。”小坤不想把外面的遭遇告诉莽奎，不想他伤心难过，就把自己小心的放在衣兜里的一把钞票拿出来放到莽奎手里。

莽奎拿着那一把钞票，像是拿着一个很宝贵的奖章，对着那些开摩的的同伴炫耀着：“看看，我们家儿子挣钱了，这么多钱。”

“莽奎，你娃福气好啊，儿子都可以挣钱了。”

“小坤，你娃可是比你老子有出息。”

人们的赞誉让莽奎更加的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形象也一下子高大起来。

“儿子，今天老子不开摩的了，老子给你做好吃的，说，你想吃什么?对了，还有青川也跟我们一起吃饭。”莽奎把小坤的背包捡起来放在摩托车后座上。

“莽奎大爷，你先送我回去吧。我想看看爷爷和小丁丁，他们也一定想我了。”一直站在梧桐树下的青川这时才提了背包向着小坤父子俩走过来。

“是啊，老爸，你先把青川送回家，让他明天再来我家玩。”小坤把背包背起来，自己先往家走去。

“好吧，我送你回家。”莽奎的脸抽搐了一下，像被蜜蜂蛰了。

青川不明白为什么莽奎会有这样的表情，心里有些狐疑，还是坐到了莽奎摩托车的后座上。

一路上，莽奎都没有说话，眼看着要到车车山了，莽奎把车子停了下来：“青川，你自己回家去吧。我得赶着回去给小坤做饭。”

青川觉得莽奎的举动有些奇怪，又不好问他，只好自己背着背包往家走。

在村口，青川碰到了刘闷墩，他正在堰塘边的田埂上剥莲子吃。看到青川，他扔掉手里的莲蓬，跑了过来。

“青川，你回来了。”

“回来了，刘闷墩你自己一个人玩啊?”

“青川，我给你说，小丁丁死球了，埋在泥巴底下了。蚂蚁吃了，虫子咬了，就剩下骨头了。”

“滚，滚开!”青川推了刘闷墩一把，“你才让蚂蚁吃，让虫子咬。”

“青川，不得骗你，小丁丁死球了，蚂蚁吃了，虫子咬了。”刘闷墩唱歌一样的拖着长声念着。

“滚开，滚远点!”青川不理刘闷墩，背着背包飞快的跑起来。

“青川，回来了。”七老汉出来倒兔子粪，看见青川招呼了一声，脸上没有一点笑意，转身就进了院子。

七老汉在门里跺了跺脚，他不知道该如何把小丁丁的死讯告诉青川，这个可怜的孩子，他该怎么来面对这样的噩耗，他该是怎么样的心碎啊?

青川原本想要跟七老汉多说两句话的，可是七老汉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

青川想起莽奎怪怪的表情，想起刘闷墩说的话，心里有些发虚，一把推开了自家的门。

“爷爷，我回来了。小丁丁，我回来了。”青川看到王四林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却没有看见小丁丁。大概她自己跑出去玩了。

王四林看见青川忍不住大哭起来：“青川啊，你怎么才回来啊。爷爷没有用，没有看好小丁丁。”

“爷爷，小丁丁怎么了?”

“小丁丁，她死了，掉到山脚下的蓄水池里淹死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莽奎怪异的表情，刘闷墩的话，还有七老汉的表现都是因为这个。

青川愣在院子里，仿佛被雷给劈懵了。

“青川，小丁丁在黑滩河边，在泥巴底下。”刘闷墩尾随着青川来到了门口。

“小丁丁，小丁丁。”小青哭喊着往黑滩河边跑去。

小丁丁的坟头已经长满了一两寸长的青草，她再也听不到青川的哭喊了。

青川趴在小丁丁的坟头，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小丁丁，我是青川，哥哥回来了。”

“小丁丁，你就是这么不听话，怎么不等着哥哥。”

“小丁丁，哥哥有钱了，可以给你买花衣服，买你喜欢的布娃娃。”

……

青川悲切的哭喊着，哭声那么的凄厉，那么的悲伤。

车车山人的心都被青川的哭泣撕扯着内心，很多人都忍不住跟着流泪。

这悲伤也撕扯着天地，空中的云朵都不动了，河里的流水也跟着呜咽。

刘闷墩呆呆地站在青川的后面，他不理解青川为什么这样被悲伤。球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青川的身边，它蹲在青川脚边，默默地陪着青川。

青川后悔死了，如果自己不出去打工，也许小丁丁就不会被淹死了。自己真的是没有尽到一个哥哥的职责，他以为小丁丁能够照顾好他自己和爷爷的。小丁丁只是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他怎么可以把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她。青川无法原谅自己。

“青川啊，回去吧，别哭了。”七老汉把青川从小丁丁的坟头抱起来，“娃啊，小丁丁走了。你再哭，他会舍不得走的。让她早一点投生去吧，下辈子生在一个好人家，不要再遭这些罪了。”

“青川啊，你坚强一点，你爷爷还需要你照顾呢。”

“青川啊，你得好好活着，你得替小丁丁好好活着，她可不想你这样伤心的。”

“青川啊，这就是命啊，小丁丁命中注定要夭折的，不怪你啊。”

“小丁丁在的时候，你照顾她，爱她，有这份兄妹情谊就够了。”

……

青川回过头，发现几乎村里留下的人都来了。

大家的劝慰并没有减轻青川心里的痛苦，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失败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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