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茅屋的门突然被推开,小宝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姚仲明依然跟在小宝的身后。“呀!小哥哥,你醒啦!“小宝见到张子秋已经醒了,很是欢喜。
“既然醒了,就自己喝药吧。“姚仲明说道。
小宝听了姚仲明的话,小心翼翼把碗递给张子秋。张子秋用左手接过,把里面的汤药一饮而尽。
“很好,你比你父亲强多了。“张子秋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没想到姚仲明还记得自己的父亲。
“长远镖局,张栋梁。“姚仲明看着张子秋透着惊讶的眼睛继续说道,”你父亲当年很有勇气,可惜不守承诺,再没来找过我。“
张子秋听了这话,攥紧了拳头,脸上尽显不甘和愤怒。
“你资质不错,我可以教你武功,即使现在开始练左手剑,超过你原来的武功也不过仅需两年功夫罢了。但我需要你立下一个誓言。”张子秋看着姚仲明,心里又惊又疑,问道,“什么誓言?”
“我要你在我百年之后跟在小宝身边,保护他。在这之前,你去娶妻生子,还是浪迹江湖,这都随你。但我若是去了,你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到小宝身边,一辈子都跟着小宝,照顾他,直到你殒命之时!“
“爹爹…..“小宝看着姚仲明,喏喏地喊着。
姚仲明摸摸小宝的脑袋,对小宝说道,“小宝,你学武不成,这天下虽没战乱,可江湖上仍是纷争不断。现在我还能保护你,可为父终究是这劳什子天下第一,可说天下所有江湖之人都是仇家。待为父百年之后,若没人跟着你,终究让我放心不下。”
“爹爹!“小宝情急,带着哭腔喊道,“爹爹你不是说小宝学好了医术去治病救人,江湖人都不会伤害我的吗?”
“小宝,”姚仲明叹了口气,“这世道哪有那么简单,你今天救了一个人,他若是有仇家,他的仇家也会记恨你,江湖不过就是群莽夫争气斗狠的地方。”姚仲明蹲下身,平视着小宝,“小宝,你天性纯良,怕是见到什么人都会去救他一救的,若是救到品行端正之人,或许还能知恩图报,为你解难。若是救了狐鼠之辈,”说着,姚仲明看了张子秋一眼,“早晚会引火烧身。”
“爹,你放心,我以后不随便救人,一定先观察他的品行。”小宝嗫喏着说道。
“哈哈,”姚仲明大笑了起来,“治病救人往往十万火急,哪来的及一个个考察他们。放心,你好歹是我的儿子,想做什么便去做,不用违背自己的本心。其他事,为父都会为你安排好的。”
“怎么样?”姚仲明转过头,对张子秋问道,“如何决断看你自己,就此下山我也不拦你,少镖头你是做不成了,把你家镖局卖了,换得钱财也足够你娶妻生子,过完一生了。”
张子秋咬紧牙关,最终还是被姚仲明所激,“好,我答应你。”
“那好,拜师之礼就不必了,小宝大名为姚天宝,你现在就立誓吧。”
“本人张子秋,对天发誓,待得…待得姚天宝需要之时,无论身处何地,必会赶来,护得姚天宝一生,为其鞍前马后,绝无怨言,无论何时何地,不离不弃!”
五年光阴瞬息而过,张子秋长成了一个壮实的青年,小宝也长高许多,变成一个清秀的少年郎,而姚仲明则仿佛岁月在他身上停驻一般,和五年前并无二致。
姚仲明授徒极为严苛,头两年张子秋练武练至昏倒只是家常便饭,甚而好几次与姚仲明对练,张子秋自觉,若应对稍慢,或用错了招,怕是真要毙在姚仲明的掌下。姚仲明却不以为意,时常训道,“若是真个死了,那也只能说你是个废物,死便死了。”姚仲明对小宝就完全是另一副模样,总是和声细语,小宝平时也会练些武功,也就是强身健体罢了,主要还是跟着姚仲明学习医术。
张子秋每天最开心的时刻就是日落西山光线昏暗之时,姚仲明总会让小宝放下手中医术,出去玩耍片刻。姚仲明怕小宝一人无聊,往往在这时令张子秋陪小宝玩耍。小宝从小和父亲一起长大,从没有过同龄玩伴,张子秋随便一个儿时玩过的花样,都能逗得小宝乐不可支。
快入秋之时,张子秋终于将姚仲明的自创剑法练得炉火纯青,内力更是在名师指点下精纯壮大了一倍有余。和姚仲明对招之时,已能持剑和只用掌法的姚仲明斗个不相上下,对剑比试也终能走出一百招。
姚仲明遂将张子秋赶下山,只让他牢记住自己的诺言。临下山的那个夜晚,张子秋拉着小宝来到后山上,两人即将分别,却又分外不舍。张子秋把一处的荒草弄平,将上衣脱下垫在上面,让小宝躺着,自己不顾地上沙石,随意挨着小宝躺了下来,与小宝一起眺望着星河。
“子秋哥。”
“哎。”
“你下山之后去哪里呀?”
“当然要先回趟家,虽然也有去附近城镇托人带书信回家,但我娘亲必定很是想我了,我也该先回家看看。然后么,”张子秋握紧了手,“当然是快意江湖了!”
“那子秋哥,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小宝转过头,看着张子秋问道。
张子秋转过头看着小宝,这个近乎看着长大的弟弟,伸手拦腰抱住小宝,把两人额头轻轻顶在一起,回答道,“当然了,小宝,我会常常来看你的。”
又是一个五年,小宝随着父亲去了极北苦寒之地,也见过极南酷热之地,看过海边的辽阔无边,踏过丛林的瘴气泥沼。每至一个地方,姚仲明总会停下来,让小宝为当地久病之人诊治,姚仲明则在一旁督导小宝,渐渐小宝也有了个神医的名号。
张子秋在江湖上闯出得名声也越来越大,被很多人称为剑神,而在很多地方小宝都能看见长远镖局在当地新开的分号。每看到一个镖局分号,小宝总是兴高采烈地去问镖局的人,他们的少镖头在不在,却总是失望而归。
待再见到张子秋,正是两人分别五年之后第一次相见,仍是初秋。那时姚仲明和小宝刚远行归来,就看到张子秋抱着剑,蹲坐在茅屋外面,正打着盹。小宝乍见故人,立刻惊喜喊道,“子秋哥!”
张子秋闻声醒来,看到两人立马起身,先是赶忙给姚仲明行了个师礼,然后张臂欲接准备扑个满怀的小宝,不妨久坐之下双膝一软,被小宝直接扑倒在地。小宝坐在张子秋身上,看着张子秋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张子秋看着许久未见单纯依旧的弟弟,也跟着开怀大笑。
“江湖人人相传的剑神,竟在小宝的手下一招都过不了。”姚仲明在旁淡淡的说道。
张子秋赶紧起身,说道,“师父,不过江湖朋友抬爱,我哪里敢自称什么剑神。”
“你这次来,可有要事?”
“不瞒师父,我的一个结拜兄弟被一魔教妖人偷袭,身受重伤,若要痊愈,还得一千年灵芝作为药引。”
“你怎知我有一枚千年灵芝?”
张子秋语结,小宝在旁赶忙说道,“爹,是我以前和子秋哥说过的。”
“早就用掉了,现在已经没有了。·”姚仲明回道。
张子秋顿觉失望之极,不知灵芝是真的用掉还是师父不愿借予自己。
姚仲明看着小宝哀求地看着自己,终是又说了一句,“确是没有了。”
张子秋这才相信,看来自己是白跑一趟。“师父,那我这就去了,兄弟那边还在等我的回信。”
“去吧。”
“爹!我去送送子秋哥。”小宝赶紧说道。
姚仲明看了看小宝,只说了一句,早些回来,便转身进了木屋。
张子秋一往如昔牵着小宝,准备沿着小路下山。还没走几步,小宝就忍不住问道,“子秋哥,这几年你怎么没来看我呀?”
“怎么没有来?只是每次来的时候你和师父都不在,我每次都有留东西给你的。”
“呀!子秋哥,原来那些小玩具和衣物都是你送的呀?难怪,爹说那些都是找附近村子里的人采买的,我跟爹说过不需要那些玩具了,我都这么大了,可是每次送来的新衣服里面总还是夹着一个新玩物,子秋哥,下次不要再送玩具给我了。”
“哈哈,好好,我的小宝长大了,以后子秋哥送你些别的。原来的那些你都扔了吗?”
“没有啊,我都收着呢。”
“那就好,好多都是你子秋哥自己做的呢。”
“真哒!那我可要好好保管着。”
“对了小宝,你看这是啥?”张子秋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串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小宝开心的接过,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张子秋看着小宝开心的吃着,乐呵呵的不说话。小宝吃完一半,又把糖葫芦递了过来,“子秋哥,给你。”
张子秋愣了一下,摸摸小宝的头,说道,“小宝吃吧,子秋哥不爱吃这个。”
“哈哈,子秋哥骗人!子秋哥刚来的时候,吃的那串冰糖葫芦的木签还一直收着呢,别以为我没看到。”张子秋默默的看着小宝,还是从小宝手中接过糖葫芦,静静的吃了起来。
“子秋哥,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来?”小宝又问。
“哪里知道,我都在这守了三天了。”
“啊,那这冰糖葫芦?”
“我在山下的市集住,等不到小宝的时候,冰糖葫芦自然是都被我吃啦!”
“哈哈,子秋哥真馋!”
二人一路往山下走,张子秋给小宝说着江湖上的一些趣事,小宝给张子秋说着看过的各种奇怪病人,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山下那处凉亭。张子秋看着这处地方,想到当时初出茅庐挑战姚仲明的自己,一时感慨万千。张子秋从凉亭石柱上解下拴马的绳索,看着小宝,分外不舍,小宝知道分别在即,也有些难过,沉默不语。
“小宝,我要走啦,我那位兄弟还等我回去帮他去别处寻药呢。”张子秋终是先打破了离别前的平静。
“子秋哥,要不我跟你去吧,说不定我可以治好你的朋友。”小宝鼓足勇气,对张子秋说道。
张子秋犹豫了片刻,还是对小宝说道,“不用了,小宝。我这一个来回就得半月,而且师父从不让你踏入江湖,就是不想你卷入江湖是非。我这兄弟即使无千年灵芝作药引,寻个几百年年份的还是不难的,顶多损些功力罢了。”
张子秋牵着马,来到红了眼眶的小宝面前,紧紧的抱了抱小宝,小宝实在忍不住,哭了出来。张子秋狠下心,放开小宝,骑上马,踏上了归途,心里却觉得,山上的那处简陋茅屋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处。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