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又是五年恍惚而过,立夏之时,虽然炎热,但江湖仿佛也跟着躁动了起来。成都一处客栈里,几个江湖中人正在谈论着最近发生的一件事。
“据说魔教少教主被武当派和华山派的好手在常山被抓住了!听说他武功高的很,若不是他身边还有个姘头,而他又一直护着那姘头,恐怕还逮不到他!”
“姘头?”旁边有人不解的说道,“这魔教的小魔头还真是够风流的,来中原还带着姘头?”
“哈哈,而且据说这姘头还是个男的!”
“男的?是江湖中人吗?”
“听说没什么武功,倒是会点医术,不过治死了武当派的一个弟子,被当众问责。两边动起手来,那小魔头的武功当场就被在场的前辈认出来了。”
几人正说得兴高采烈,突然旁桌一男子扑了过来,拽住当中一人领口问道,“说!那人叫什么名字?”
其余几人立刻喝道,“从哪来的不长眼的!敢欺负我们兄弟!我们….”那男子好似甚不耐烦,还不待几人把话说完,直接几脚把几人踢翻,手上仍然还抓着那人。“说!快说!”那人看这男子下手狠辣,战战兢兢地说道,“赫连齐……那小魔头叫赫连齐!”
“谁问你这个!他身边的那个人叫什么?”
“大,大侠,你是说他那个姘头?”
男子一把把他甩在地上,右脚重重踩住那人胸口,“你再说一句姘头试试?”
那人双手紧紧抓住男子右腿,男子看那人被踩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稍微松了点力气。
“听说叫姚什么….”
“姚什么!”
“啊,我想起来了,叫姚遇秋!”
“遇秋……遇秋…”男子听了,口中喃喃说道,“是了,定是小宝了。”原来这个男子就是张子秋。张子秋在四年前去看小宝和师父的时候,发现只剩下一片烧焦的废墟,而小宝和师父早已不见踪影。这四年来,张子秋在江湖上无时无刻不在打听着小宝的消息,却总是一无所获。今日忽然得到小宝的消息,又忧又喜,地上那人看张子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赶紧挣扎着爬起来,远离这是非之地。
“对,小宝有难,我得赶紧去帮他!”张子秋猛然惊醒,立马冲出客栈,看到刚才被问话的人还没走远,一个鹞子翻身落在那人前头。
“说!哪里可以买到好马?”
那人一看又是这位煞神,当即吓得腿软,哆嗦着指了个方向,直到张子秋走远了,还瘫在地上起不来。
待得张子秋赶到常山,才得知小宝和那赫连齐被关在一处监牢里,第二日就要被以杀人之罪问斩。其时常山聚集了众多武林人士,是为了防止魔教前来救人。张子秋看着守备森严的监牢,知道绝无可能将小宝从牢里救出。而此事牵扯魔教,更不能找江湖朋友帮忙,只怕会走漏风声。
行刑的那天正午,张子秋再次看到了小宝。此时的小宝被锁在囚车里,目光呆滞,脸上无喜无悲,和原来判若两人。张子秋内心绞痛,浑然不觉握住剑的左手已经因为太过用力渗出了染染鲜血。
囚车一路向刑场驶去,一路上黑压压的全是人。张子秋发现,不少武林人士都隐在人群中,很多自己都认识,有些甚至还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张子秋小心翼翼的穿行在人群中,极力掩饰自己的身影,等待着小宝被解下囚车要押往刑场的那一刻。
刑场很快就到了,张子秋默默计算着时间,应该就在这个时刻了。就在小宝被牢头解下囚车,快走到刑场的时候,只听得人群中一声大喊,“走水了!”人们顿时乱了起来,很多人看着远处冒起的黑烟,大叫着往那边跑。
还好那个孤儿靠得住,张子秋心中想着。就在昨日晚上,张子秋算好时间,在城西一空旷的地方堆了很多干木柴和火炭,又找了一个孤儿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在算好的时间点燃木柴。而人群中那声吼,也是张子秋找的当地的一个无所事事的地痞,在张子秋给他打暗号的时候,就要立马大喊,“走水了!”
正当人群混乱的时候,张子秋迅速接近小宝,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他。待已经足够接近小宝时,张子秋迅速砍晕押解小宝的两名狱卒。小宝陡然看见张子秋,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张子秋对着小宝扯出一个笑来,随之利落的斩断小宝的手链脚铐,对小宝说,“快,到我背上来。”
小宝趴在张子秋的背上,想到了当时父亲也是这么背着自己下悬崖,一时间泪如雨下。小宝突然想到赫连齐,赶忙说,“子秋哥,齐哥还在后面的囚车上!”
张子秋说道,“管不得这许多了。”此时各路江湖中人和官兵已经逐渐穿过人群逼近了过来。张子秋一路横冲直撞,赶往藏放马车的地方。更多的武林人士守在赫连齐的囚车旁,这才使得张子秋能够如此轻易地带走小宝。张子秋故意绕了很多路,直到把所有人都甩开才来到藏放马车的地点,张子秋把小宝放在车厢里,蒙上面罩,乘着官兵还没来得及关上城门,驾着马车驶向城外。
出城后,张子秋快马加鞭催赶着马匹,听到小宝不停的喊自己,便把马车停在城外不远处一个偏僻的小山丘里。张子秋停好马车,半身探进车厢问小宝,“小宝,怎么了?”
小宝欲言又止。张子秋问道,“赫连齐?”
小宝点点头。张子秋说道,“小宝,现在城内必然已经严阵以待,恐怕再难救他了。”
小宝听了,沉默了半刻,还是说道,“子秋哥,我不能没有他。”
张子秋看着小宝的眼睛,懂了。
张子秋觉得自己的灵魂被这句话完全打散了,大脑一片空白,心好像在飘着,空荡荡的没有着落,背部发凉,胃里翻搅的难受,想要呕出声来。
张子秋缓了一会,看着小宝,起身使劲抱了抱小宝,“小宝,你瘦了。”说完,便解下马,疾驰而去。
再到刑场的时候,众人早已严正以待,张子秋骑着马,在人群中格外醒目,看着好友惊愕又转成冷漠的眼神,张子秋明白,自己恐怕再也难容于这世间了。
张子秋心丧如死,不管众人的喝骂声,从马上解下八把长剑,全部背在身上,直接冲向众人。八把剑很快全都豁了口,他便直接抢夺别人的兵器来用,无数的残肢断臂被斩落,张子秋也成了一个血人,右臂齐肘而断,和其他人的断肢散在一起,恐怕早被踩烂了,右眼也已经完全看不见,他都不知道是什么兵器伤到的。他还是没有办法对自己的好友狠下杀手,而好友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无数伤痕,直到最后救走赫连齐的时候,好友还躺在地上对他喝骂。他把赫连齐带上马,出城门后,翻身下马,对赫连齐说,“小宝就在城西郊的一个小山丘,你去寻他吧。”
赫连齐被他全不似人的样子吓到了,点了点头就要离开。张子秋又突然说道,“等下,你记得跟小宝说,他子秋哥过段日子就会去寻他,让他放心。”
赫连齐看着近在咫尺的追兵,又看了看张子秋,说道,“好。”
张子秋待赫连齐走后,转身面对着前来追杀的气势汹汹的江湖众人,心里对小宝说道,“小宝,这恐怕是你子秋哥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赫连齐费了好大功夫终于找到了小宝藏身的地方。小宝一见到赫连齐立马抱住他并问道,“子秋哥呢?他怎么没回来?”
赫连齐说道,“你子秋哥让我告诉你,他过段日子就来寻你。”赫连齐顿了顿,“他…他去把追兵引开了,不能跟我们一起走了。”
小宝问道,“那子秋哥没事吧?他受伤了吗?”赫连齐想着最后张子秋的样子,“没,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啊,那就好。”小宝突然想起刚才抱住赫连齐的时候,好像什么东西在胸口硌了一下。小宝在胸口一摸,发现胸口衣服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塞了一封信。
“小宝,
这封信是我不知明天能否顺利脱身,以防万一给你写的。你能看到这封信,就是说我总算是成功把你救出来了。四年前我终于凑足了钱,在长安城里买了一套宅院,只记得你说过去过最好玩的地方就是长安了。地契也放在信里了,在地窖里面的一个醋缸里我还藏了些银子,只要省吃俭用些,应该够你花。信里还有根木签,那是我第一次吃到的最好吃的冰糖葫芦,那个木签我一直留着。若我死了,你就把木签找个地方埋了,当做我的衣冠冢吧。你可不能搞丢了,若我回来,你还得把它还给我。
你的哥哥
张子秋“
PS:这是顺便写的一首小诗。
琴声石台方亭古,稚拙孩童长剑舞。
五年秋风思归处,十载枫红落他乡。
时光匆匆如流水,长夜漫漫忆旧人。
奈何桥上阴阳隔,情深缘浅又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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