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老洪的手无意间触摸到了我裸露的脊背。我睁开了眼睛,看见他敏捷地从床上爬起来,伸展了一下结实的双臂,举目在寻找他的衣裤。我轻轻地问他:酒醒了?他扭脸看了看我,脸上显出不好意思的神态,我接着说:别找了,我全给你清洗了,穿别的吧。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脸颊,有些感动地说:辛苦你了。说完,看了下时间,又慢慢地躺下了。我问他说:头还疼吗?他说:还有点。我说:那就别去晨练了,喝了那么多的酒,好好休息吧。他说:没关系,头疼算什么,昨晚多亏你啊,要不然,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呢。我说:你还不是因为我才这样的吗?他笑着将手伸进了我的被窝里,我握着他的手,接着说:你的那帮兄弟也太厉害了,个个酒量过人。他摸了摸我的肚子说:所以,我怕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可不能和他们较劲。我掀开自己的被子,钻进了他的被窝里,他移动了一下身体。我问他:你的酒量很大啊,经常喝酒吗?他说:怎么能经常呢,有任务的时候是绝对不能喝酒的。我笑了笑说:这么说你的任务完成了?他看了我一眼说:没有,只是这几天可以松口气吧。我摸着他坚实的胸脯说:那你就好好休息两天吧。他说:还要去看看儿子,唉,不知道东东在那里是否住得惯。看出来他对自己儿子还是非常牵挂的。我说:把东东长期寄养在别人家也不是办法,为什么不让他的妈妈过来呢?老洪叹口气说:他的姐姐今年参加高考,等考完了再说吧。
我想起了放在老洪抽屉里的那张女孩子的照片,没想到他的女儿都这么大了。我笑着说:老洪,你的女儿都要考大学啦,可是你看着真年轻呢。他哈哈地笑了,伸出臂膀将我紧紧地搂住。
我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能感觉到他的柔情,甚至,能感觉到他古铜色肌肤下埋藏着的渴望。在这细雨纷纷的清晨,我内心涌现出不可抑制的冲动,我目光里燃烧着烈焰。忽然,我们停止了交谈,房间内一片寂静。恍惚中,我褪去了老洪的衣物,他健硕的身体暴露在清新的空气中。这是多么令人眩晕的时刻,他的肌肤饱含着力量;一种催毁人意志的力量,一种使人沉沦的力量,我情愿为这种力量而消沉、颓废。
我的手指已经掠过了他的胸膛,向着柔软而平坦的沙滩行进。突然,他如跑道尽头待命的战机,开启了引擎,在一阵轰鸣过后,腾空而起。似雄鹰展翅,搏击长空,在阴霾的天空寻找着太阳。
我听到了,我听到雨水在激烈地敲打着窗棂,如同擂起的战鼓催人奋进。一个沉重的声音伴随着热浪在冲击着我的耳膜,我开心地笑了。我品尝到了秋后的喜悦,看到了丰收的景象,我手里还捧着辛勤劳动换来的沉甸甸的果实。
中午在食堂打饭的时候,吴衍见到我就像看见了瘟神一样躲避的很远。我心里一惊,莫非早上急着和老洪出去锻炼身上没有打扫干净?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颊非常光洁。临上班时才用老洪的剃须刀清理干净啊,况且,我用的是新刀片,应该没有什么破绽。又低头看了看穿戴的衣物也是非常整洁,虽然窗面还在滴落着雨水,可是我的皮鞋仍然乌黑发亮,一尘不染。也许是我身上沾上了异味吧,昨天聚会时烟酒的味道还没散尽。
吴衍的眼神具有强大的穿透力,仿佛看到了我的灵魂深处,一个丑恶的精灵在舞蹈。我惊诧她的目光,虽然,只是轻轻的一瞥,却足以让我魂飞魄散,我端着饭菜的手在颤抖。但还是礼貌地冲她打了声招呼。
怎么,她没听见?只见她绕过我直接向小赵他们吃饭的方向走去。我有点尴尬,但更多的是心虚,好像我的身体被钉在了地上,使我的脚步不能移动。又好像一座颓废的石雕,望着穿梭往来的人群失去了思想。
小胡,过来坐啊。忽然,一个温暖的声音传来来。我定睛一看,原来是科技二处的小刘,好像她特意在那里等我。
我不善于和女孩子说话,是在中学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一方面是当时外部大环境造成的,另一方面内心深处还是很排斥女生的。可是班里很多同学随着青春发育期的到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女生彬彬有礼。眼球会跟着女生的身影而移动,好像女生就是他们的磁场,有话没话都想找她们说。虽然,那阵儿刚经历过批林批孔运动,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仍然昌盛,可他们还是会找出各种原因和理由来与女生搭讪。我的青春期好像比班里其他同学都来的晚,除了生理上的变化外,心理依然保持着对男性的崇拜与敬仰。特别是见到浑身流淌着男人气息的班主任,内心便涌起了追随雄性勃发的力量。进入大学后,班级、系里的女生都是些年龄比我大许多的姐姐、阿姨。她们很得体的关心和帮助,使我感受到了母亲般的温暖。与女生原有的心理隔阂才慢慢消失。
因为小刘是吴衍的好朋友,在她的影响下,我逐渐和小刘熟谙了。有时,见面也能和她开开玩笑。小刘是个性格活泼,心地善良的女孩。我喜欢与小刘这样开朗的人打交道。想到这儿,我微笑着坐在了她的身边。
小刘非常聪明和善解人意,她看了看那边与小赵他们聊的如火如荼的吴衍,笑着问我:闹意见了吧?
啊,和谁?我有点不解地睁大了眼睛。
小刘神秘地看着我笑了笑,随后将目光投向了吴衍。我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说:和她?哈哈,怎么可能呢。没有啊。她小声地一笑说:骗人!我喝了一口汤调侃道:我说小刘啊,你看我这人能和谁闹意见啊,这么随和、宽厚,这么大度……。
得,得,少来啊,小刘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
怎么,不信啊?
局里谁不知道你胡公子啊,能随随便便地和我们接近嘛?
嘿,小刘啊,你当我是谁啊?我不是和大家一样辛辛苦苦干活,老老实实吃饭……。说到这儿,我快速地吃掉了最后一口饭。因为,昨晚没休息好,我急着想去睡个午觉。
小刘看我吃完饭了,停顿了一会儿说:中午有事吗?我问:哎,干嘛?别找我啊,我困着呢。她说:你当我稀罕找你啊,没事我才懒得搭理你呢。到我办公室一趟,我有话要对你讲。我说:有什么话?你快说吧,别装得和我们处老太太似的,我快困死啦。说完,我长长大了个哈欠,昨晚的确没有休息好,这会儿真是有点发困呢。
你知不知道,小吴昨天难受了一夜呢?小刘厉声地说。
哦,别声讨我啦,你怎么知道呢?我无辜地说。
昨天下午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在呢,没去哪啊。
切。小刘嘴一咧,眼睛又白了我一下。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不见影了,幸亏我没什么事,就陪她去钟楼看了场电影“庐山恋”,不知为什么她就哭了。
哭什么啊,不是挺好的电影吗?我抬头看了看还在和小赵他们聊天的吴衍。
还不是为你吗?小刘叹了口气。
为我?
她昨晚哭的眼睛都肿了,也没回成家,就在我的寝室睡了。知道不?我听她说了你们的事情。
哦?我们有什么事情啊。
小胡,你真看不出来吗?小吴很在乎你啊。她很认真地说。
我怎么能看不出来吴衍对自己的感情呢,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难道我是铁打的人吗?可是我非常清楚自己有病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这个世界上除了老洪和我一样外,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了。我能坦诚地告诉吴衍自己有病吗?不,绝对不能,这是我的秘密也是一块心疼,除了老洪谁都不能泄露,包括自己的父母。所以,我一直在逃避这种感情,我无法承受这种感情带给我的压力。想到这儿,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流血,感到生活失去了光泽,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任何意义。
突然,想到了死,我浑身一阵冰凉。这时,脑海里浮现出老洪亲切的微笑,我鼻子有点酸楚,想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眼泪还是落下来了。
20
我背负着吴衍的感情,犹如一座大山,每每想起总是沉甸甸的不敢直面她。可她却离我是那么近,近的唾手可得。我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她布下的陷阱里,周围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有很多张嘴巴在议论着我。郁闷烦躁的心无处逃避,无法躲藏。
我想极力阻止她走进我的感情世界,但这种力量太孱弱了。面对无形的压力,我只能保持沉默,希望能够用时间来消磨掉这段感情。
好在我的家庭对于自己感情上的问题,从没有给过太大的压力。我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50年代的大学毕业生。他们大半生经历了很多磨难,特别是经历过文化大革命那场浩劫,让他们更加懂得了人生最大的财富是健康与快乐。所以,他们不会强迫自己的孩子做不愿意的事情。
但是,我不能生活在自己的家庭世界里,更不能在自己父母的羽翼下生活一辈子,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来打造一片天空。毕竟,我已经工作了,而且远离父母,今后的生活道路要完全依靠自己。
走这条道路何谈容易?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崎岖蜿蜒的山路,一条是平坦的康庄大道。在山路上行进,就必须小心翼翼地绕过悬崖峭壁,躲过荆棘的灌木丛,还要防备随时下落的山石。而在一马平川的大道上行走,可以享受阳光,沐浴春风。毕竟人类世世代代的繁衍生息都是沿着这条道路走下来的。
从内心讲,我喜欢那条山路,虽然险恶,但却妙趣横生,在那种紧张而又刺激的环境下,可以寻求到心灵上的慰藉。我多么渴望这条道路啊,在群山峻岭中蜿蜒而行,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受着亢奋带来的快意。想到这儿,我就有了一种罪恶感,我分明看到了自己意志上的沉沦、灵魂上的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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