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云河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我,也许他看出了我对历史的凭吊,对黄土地的膜拜。便主动和我聊起了陕西的人文历史和风土人情。一路上他给我讲述了汉武帝刘彻如何励精图治形成了西汉鼎盛的局面、杰出的青年将领霍去病六次率兵平定西部边陲历史故事。推荐我去乡间观赏具有周秦文化遗风遗韵的民间艺术,有兴趣的话去品尝关中西府的美食。他特别给我列举了歧山臊子面这个具有三千多年历史的传统名吃,我被他的描述所吸引,相约一定要去惠顾这个小吃。他含笑答应了我。
在四个多小时的旅途中,我的心情非常愉快,心里渐渐对他有了好感,话语也慢慢多了起来。
列车到达宝鸡车站,老太太安排好的人已经来车站接我了,我一看是以前开过会的小朱。他年龄和我差不多大,是个复员军人,彼此都很熟悉。他看见我和乔云河一同走出站口,以为我们是同事,便抢先接过了乔云河的皮包。乔云河忙说:错了,错了。我说:哈哈,小朱啊,处长没给你交代清楚啊?小朱也笑着说:是错了,你小子也不提前给哥儿们打个电话。我亲热地打了一拳小朱说:本来就没打算来麻烦你,后来临时变动才过来的。小朱说:看你比过去结实多啦,我哈哈地笑了。回头一看乔云河还在旁边站着呢,忙对小朱说:这是乔老师,我在火车上才认识的朋友。小朱笑着和乔云河握了握手。我问乔云河:乔老师,你打算住什么地方?有什么安排吗?乔云河说:哦,我来企业看看产品工艺流程住哪都行。我看了一眼小朱。小朱说:祥子,在市政府招待所订的房间都安排好了。乔云河犹豫了一下,试探地说:如果方便话儿,我和你住在一起吧。小朱说:最近没有会议,应该还有房间,我们一起过去看看。说着,我们坐车来到了位于经二路的市府招待所。
傍晚,小朱热心地请我去喝酒。他说他的同学战友也在,大家互相认识一下。我本来想推辞,因为还要比赛,所以想利用在宝鸡的时间,重新梳理一下文稿,回去后就直接交差。小朱有点生气说我不够意思,不给他面子。我看推辞不掉,就叫乔云河和自己一起去。可是,乔云河说:那是你们年轻人的聚会,我一个老头子去什么啊?你们去吧,你们去吧。小朱是个很憨厚,讲义气的西北汉子,他不由分说就将我俩拉到了车上。
西北汉子喝酒如同他们做人一样,豪放、粗犷、热情、醇厚,他们端着粗瓷大碗,喝着当地产的一种散装白酒,高喉咙,大嗓门地猜着酒令。喝到高兴处,全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到了深夜,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小朱将我们分别送到房间。我借着酒劲吆喝着他留下来摔扑克牌,小朱说家里还有新婚的妻子,我骂他没出息,见了老婆就忘了朋友。他伏在我耳边说等你娶了媳妇就知道了。我放肆地笑着,一把拽住他的衣服领子让他留下来陪我。小朱看我喝多了,便尴尬地笑了。他抚慰着我连说了三个“好”字,又挣开我的手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屏幕上映出了周润发风流倜傥、桀骜不逊的身影。看着他在旧上海滩往来穿梭,逍遥自在,我就想起了老洪,就想起了和他缠绵的夜。也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那种相伴依偎令人心旷神怡,我感觉四肢无力,看见小朱伏在乔云河的耳边说着什么,我的视网膜一片模糊。记忆中,上海滩的主题歌还在回响,“成功,失败,浪里分不出有没有”,是啊,人生的成功与失败是很难讲清楚的,成功与失败只是结局,为什么非要看重这个结局呢,其实过程一样也很美。
22
梦里,我穿行在黑魆魆的世界里,天穹里紧一阵,慢一阵的锣鼓声如清明时节的细雨纷纷落下,随后,黑头唱起了:包文拯心似火烧,秦香莲大堂放声嚎……。粗犷、豪壮、浑厚的嗓音在夜空中回响,我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到了付秦生。只见他漂浮在半空中,在得意洋洋地唱着“铡美案”中的这段戏文,作为秦人后代的那种自豪与得意此时表现的淋漓尽致。我心里对他非常钦佩和羡慕,不由得也就陶醉在这古老的乱弹里面了。
我沿着千古秦声前行,眼前一片黑沉沉的;分不清哪儿是道路,哪儿是荒草。老洪在我的身后不停地叮嘱我要当心,这时,迎面扑来了一片森林,老洪把我拽住,他问我这么急匆匆地去哪儿,我甩开他的手,告诉他自己心里很难受,想去追随这种古老的声音。
他在身后为我投来了一束光芒。顿时,整个世界显得非常清晰、自然、洁净。我扭身看到了老洪棱角分明的脸庞,这是一张我非常熟悉的脸;看到他就如同看到了无际的蓝天、浩瀚的海洋、湿润的绿地,内心舒展明亮。他露出自己标志性的微笑,伸手将我轻轻揽在怀里,短而浓密的胡须摩擦着我的额头。他的呼吸显得非常平稳,一种温暖、幸福的滋味涌上了心头,我强烈地渴望着他的慰藉、爱抚。朦胧中,他解开了我的湿漉漉的衣服,冰冷的身体立刻感受到了温热的双手。
我忘情地簇拥着他,感受着他湿润的唇在我脖颈上游走。我懒散地躺在他的怀里,任他的激情在我身上流淌,心里万分的惬意和满足。不一会儿,喉咙里便发出了低沉的喘息。他激动地将我压在身下,狂吻着我的脸颊,突然,他变成了一只猛虎,张开血盆大口,用锋利的牙齿咬伤了我的肩膀。钻心的疼痛使我睁开了双眼。
我一把推开了压在我身上的人,透着电视机微弱的光线,发现是乔云河,只见他脸色潮红,喘着粗气,赤裸着身体半跪在我的床边。我惊呆了。望着他迷离的眼神,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乔,乔老师?你,你干什么?他看到我苏醒了,又扑过来拥抱我。我惊恐地挣脱了他的臂膀,大声地吼道:不!随手将枕头砸向了他。
乔云河一把接过我摔过去的枕头,直楞楞地看着我,也许,他没有想到我的反抗来的那么激烈、那么干脆;也没有想到一个年轻的身躯里会迸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我见他的目光有些慌乱。
顷刻,他缓过了神态对我说:对,对不起,我太喜欢你了,我受不了了,我控制不了自己。
我看了看散乱在地板上的衣物对他说:你怎么能这样?他抬起头,眼神里流露出无限的哀怨,我心里有些软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怎么会这样?原谅我吧,从第一眼看见你,就被你深深打动,你动感的气质还有年轻的朝气都让我沉醉。我,我真是无法解释自己。
我将身子曲卷成一团靠在床头。他接着说:我更喜欢你健康的身体和忧郁的眼神,看你喝醉后红润的嘴唇,我就按捺不住自己……,刚才,你的反应也挺激烈,我想你也许愿意……。我静静地听他说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停顿了一下,拿起一个背心关心地说:穿上吧,别感冒了。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冷。
后半夜,电视里还在播放着秦腔折子戏;我摸索着关掉了电视,房间里顿时显得一片寂静。我又伸手将窗户打开,一股清新的风迎面吹来,我打了两声喷嚏,赶忙寻找自己的衬衣。他在一旁低声说:别找了,你吐的浑身都是,我给你洗了。我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才知道竟然一丝不挂。我的脸一下就红了,慌乱地拉起毛毯遮在了自己的身体上,低声说:你走吧,去你的房间休息吧。
他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我借着床头微弱的灯光看了一下时间。他怎么能回房间呢,服务员这阵儿都已经休息,看来只能和我呆在一个房间里,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想冲他发顿火儿,可是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可怜兮兮的神态,我的心又软了。他的年龄看起来如同我的父亲,我怎么能张开口呢。
我起身去卫生间撒尿,发现我的衣物整齐地晾晒在衣杆上。我打开洗脸盆上的水龙头开关,听着自来水流淌的声音,望着镜子里面的我,恍然还是在梦中……
我终于将报告交给了部里,心里非常轻松。老太太也很满意我的工作,她暗示我可以休息几天,多陪陪女朋友。我客气地对她表示了谢意。她笑着说:祥子,和小吴的关系进展还顺利吧?我点点头说:还行吧。她将嗓音压的很低,悄悄地说:小吴的父亲在老局长那里了解过你啦,对你很满意呢。我心里一惊,感觉现在我和吴衍的事情在单位基本明朗化了,而且也越来越脱离我的意愿,自己就像汪洋里的小船漂泊在风口浪尖上。
西安的春天是短暂的、变化无常的。前几天雨夹雪的天气还刚刚光顾过这座古城,忽然间就变的骄阳似火了。女孩子们还没来得急展示自己的春装,就开始更换成夏天的衣裳了。
吴衍的情绪也像这天气一样变化多端。我从宝鸡回来后,她一扫往日的阴霾,变得更热情、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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