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伤痛阻挡不住心的飞翔。在下山的路上,就开始央求老洪再创造机会,与我共同穿越一次秦岭,我已经被它秀丽的景色和巍峨挺拔的身姿所痴迷,很想深入腹地去浏览,去探秘。当然,我也知道顺着这条曲折的道路前进,就可以到达付秦生工作生活过的秦巴山区。那里也是我梦想的地方。老洪驾驶着汽车含笑不语,他看到我的情绪回到了从前,心里非常高兴,故意摇着头,逗着我说:不行,不行,云游四海要美人相伴。让我一个老头子作陪岂不大煞风景?我点燃一支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又将这支烟放在老洪的嘴里,笑着说:你比美女更有魅力啊,我宁愿和你做伴。老洪听后开怀大笑,他吸了一口烟,停顿了半晌才认真地说:这怎么行呢?和我做伴可是要毁掉你一辈子呢。说完,扭脸看了我一下。我心想,能够与你永远相伴是我梦寐以求的,怎么会毁掉我呢,真想就这样和你到地老天荒。他看我没有说话,又轻声地说:哎,下次咱们进山,让小吴一起来吧。我点了点头。他接着问我:最近和小吴相处的怎么样?没闹什么矛盾吧?我心里猛然间又想起了乔云河,思忖着该不该将我和乔云河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这时,汽车已经离开了山区,公路上往来的车辆多了起来。我看了一眼老洪,他的眼睛透过青色的烟雾专注地看着正前方。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想分散他的注意力。便打消了要告诉他的念头,将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老洪好像觉察到什么似的,突然,将他的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脸上,我平静地看着他。老洪慢慢地说:有什么话别闷在心里,要多和小吴交流。她是一个明事理的女孩子,你要珍惜呢。我笑着说:当然了,我会很好处理和她之间的关系,你放心吧。老洪听了我的话,舒心地笑了。
这天傍晚,天气出奇的闷热。我独自在外面打了一套老洪教给我的陈氏太极拳,已经是大汗淋漓。进到病房刚想冲凉,吴衍领着她的父亲推门进来。看到她的父亲我还是有些惊惶,虽然以前在工作中和他们单位有过密切的接触,也经常在媒体中浏览到她父亲的身影。但是,私下会晤是不曾有过的,更没有想到他能来医院探望我。
慌乱中,本想给她的父亲沏杯茶,没成想手被开水烫了一下,疼的我差点把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吴衍注意到了我的惊恐,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又用满含笑意的眼睛望着我,并从我手里接过热水瓶嗔怪道:你急什么呀?烫着了吧?我来看看。说着,她就要拉我的手。我慌忙将手藏在背后说:没有,没有,哦,吴,吴厅长,您坐!我指了指窗户下那张陈旧的沙发。吴厅长用眼光上下打量着我说:噢,气色还不错嘛,早就说过来看看你,可是,工作很忙一拖再拖……我连忙打断他的话说:不用,不用,我挺好的,您不用费心。吴厅长笑了笑,又手指点着自己的女儿说:这丫头催了我多少遍,都因为事情太多。吴衍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我说:吴厅长,不好意思,应该是我去看您。吴衍的父亲摆了摆手说:哎,别客气啦,怎么样?恢复的差不多了吧?说完,他将目光投在了我受伤的腿上。我说:是啊,早就该出院了,局里考虑到我是单身,就让我多住了一段时间。这不,过一、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他说:别着急啊,年轻人。再观察一段时间吧。我轻松地笑了笑说:我的感觉好多了,很想尽快投入到工作中去呢。吴衍的父亲看了一眼坐在我身旁的女儿,又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我。随后,他又询问了我的家庭和工作情况,话锋一转问我:听说,你和吴衍的舅舅还是好朋友?我扭脸惊异地看了看吴衍,有点语无伦次地说:哦,是的,啊,不,不是,是……。吴衍看到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一下笑出了声。她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我说:看你,紧张什么呀。吴衍的父亲也笑了,他叹了口气说:这个丫头整天怪我不如她舅舅的思想活跃。吴衍在一旁噘着嘴说:本来嘛,你看舅舅的年轻朋友有多少啊。吴厅长说:这是你舅舅工作性质所决定的,他不但搞科研项目还带着研究生,他的学生不少呢。吴衍说:什么呀,除了学生还有类似于祥子这样的朋友呢。人家都愿意和他交往。舅舅真是年轻人的良师益友。吴厅长又抬起手指着自己女儿说:你呀,你呀,什么都是你舅舅的好!吴衍脸红着低下了头,小声说:本来嘛。吴衍的父亲又说:你们还要趁着年轻多学习呢,不能就这样止步不前。怎么样,你有什么打算吗?我看他的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便笑着说:吴厅长,您说的对,我有继续读书的想法……。吴衍慢慢地抬起头,疑惑不解地看着我说:你,你什么时候产生这样的想法,我怎么不知道啊?我浅浅地笑了笑说:还没来得及对你说呢。吴衍娇声地说:讨厌啊,说完她伸出两只粉拳在我的肩膀上敲打着。吴厅长瞪了一眼女儿,厉声地说:别胡闹,谈一下你的想法。吴衍顿时安静了许多,她伸了伸舌头,用幽怨的眼神看着父亲说:你又来了,爸爸。吴厅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咳嗽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又显的轻松了许多……
在我准备出院的前一天,付家嫂子也来医院看望我了。几个月没有见她,付家嫂子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她现在是我们局劳动服务公司的一名正式职工。付秦生辞世后,单位对他的遗属做了妥善的安排,老婆的工作解决了,三个孩子也转为了城镇户口,单位还给她借了一套住房。看来付家嫂子对单位的这种做法还是很满意的,她正在从悲哀中慢慢解脱出来。我想付秦生如果知道这些情况也会含笑九泉的。
付家嫂子知道我明天就要出院了,为没有在医院里照顾我感到十分愧疚。我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和处境,她刚进城市不久一方面要适应新的生活环境,改变过去松散的生活状态,另一方面还要带好自己的三个孩子。可见,她的压力也是非常大的。
我宽慰着付家嫂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对我见外。虽然,老付不在了,但是,他的友情却永恒在我的心中,我会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来帮助他的遗孀。付家嫂子感动的泪流满面,她临走的时候,递给我一封付秦生没来得及发出的信件。这是她在整理丈夫遗物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我看到付秦生的手迹,眼泪一下涌出了眼眶,为了不把这种思念的情绪传染给付家嫂子,我故意装出很疲惫的神态。她看到时间也不早了,便告辞离开了病房。
我拿着付秦生写给我的这封信,看着他熟悉的笔迹,好像老付就在我的身旁。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正要打开这封信,吴衍欢快地跑进了我的房间。她是专门来帮助我收拾出院的行囊。她看见我的神情很忧郁,惊讶地问:哎,你怎么了?我朝她晃了晃手中的信说:刚才付家嫂子来过了,这是付秦生给我的信。吴衍有些意外地“哦”了一声,接着她从我手中拿过这封信端详了一会儿说:打开吧,看他对你都说了些什么。我庄重地点了点头,慢慢撕开了信封。吴衍探了一下脑袋,好像也想知道信的内容是什么。我看了她一眼,不急不慢地问:你也想知道吗?吴衍点点头。我笑了笑摊开信笺仔细地阅读着,忽然间,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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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忙将信笺叠好放进了裤兜里。吴衍注意到了我情绪上的变化,她疑惑地看着我说:祥子,怎么了?我故作镇静地说:没什么呀。她说信上都说了什么?我痴呆地看着手中的信封,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吴衍有点急了,她看我的样子十分古怪,便用手捏了下我的耳朵说:哎,祥子!我仿佛从梦中惊醒,呆呆地看着她。她说:你怎么成这副模样啦?没听见我和你说话啊?我浑身激灵了一下,嘴里说着:哦,哦。吴衍说:来,让我看看。说着,她就伸出手,想阅读那封信。我握住她的手心,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说:没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话还没说完,吴衍惊讶地叫了起来:哎呀,你的手这么冰凉啊?我下意识地松开了她的手。她满脸疑惑地问: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平静地说:没什么呀,不是很好吗?吴衍诡异地笑了笑说:不会吧?让我看信。我说:你看什么啊,都是男人间开玩笑的话,也不怕污染了你的眼睛?吴衍冷冷一笑说:怕不是这样吧?我说:那会是什么呢?她没有吭声,将我的衣物一件件叠好放进提包里。我看出她有点生气了,便讨好她说:哎,小吴,你辛苦这么久了,晚上我请你吃饭看电影怎么样?我们好长时间没去电影院了。她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哪有闲工夫啊,我还要去给你收拾一下寝室,长时间没住人,还不一定脏成什么样了呢。我感动地将她拉入怀里,体贴地说:你真好,不要太劳累了,你这样我过意不去呢。她将自己的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叹了口气说:唉,你们这些男人都像长不大的孩子,写信都没个正经。我轻轻地笑了……
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怎么也无法入睡。付秦生的这封信冲淡了我即将出院的喜悦。没有想到付秦生看似木讷的秉性,其实大智若愚。他对我的一举一动早就明察秋毫,而我却蒙在鼓里。索性拧亮床边的台灯,掏出了付秦生给我留下的绝笔信。
祥子,吾弟:
一切可安好?我是在正月初八离开西安的。走的时候很匆忙,没有来得及向你告别,到现在内心还感到十分愧疚呢,只好等下次回去接受你的惩罚了。
这次春节期间的小聚足以留存在记忆当中,我和你嫂子还有孩子们都非常高兴。因为,我们把你当成了亲兄弟。也许这是前世结下的缘分,让我们今天相知相遇。我非常珍惜咱们的友谊,看着你年轻的模样就想起了我自己。那时,我还是在庄稼地里劳动的农民,是个回乡知识青年。没想到十几年的光景过去,我成为了国家干部,并且认识了你,咱俩能住在一个屋檐下不能不说是上天的安排。你乐观向上的精神不断激励着我,我为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而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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