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同志小说《天雄与志兵》

第54章双城记

这次在机场的相遇完全出乎两个人的意料之外，因此一时间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立在那里，互相对望着，像两尊木刻的菩萨。

“我还好，你这是要去哪里呢?”王天雄随口问了一句。

“丽江，你呢?”

“三亚”

“噢!不是一个方向。”

“是啊，连旅行都没有一点儿默契，难怪要分开呢”王天雄的语气故作轻松。

“看你的样子，不像余杰说的那么糟，还以为你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看来都白操心了。”

王天雄苦笑了一下，说到：“不就失恋嘛，难受总会有的，还不至于让我去死，说实在的，真的做不出来那样的事，至少要考虑一下我女儿的感受嘛。”

“说的也是，你的人生总至少还有一条后路的。”

“这条后路不是为我一个人留的，本来也有你的一份儿。”

“那先谢谢你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对了，我的飞机马上要登机了，后会有期吧!”

“好的，祝你玩得开心。”

罗志兵匆匆买了一本杂志，走掉了，看着罗志兵远去的背影，王天雄有些心酸。初见时的那种惊喜变成了长久的落寞，心痛只有自己最清楚。原本，他想通过去三亚旅行来忘掉罗志兵的，但在机场的再次相遇，又让他心绪难平。看罗志兵的面容，分开这一个月以来也有些憔悴，说明对方的心里也在受着同样的折磨，而之所以一个人单身旅行，或许跟自己的心境是一样的。其实，他们之前也计划过，打算春节期间一起去外面旅行，当时王天雄想去丽江，而罗志兵则想去三亚，没想到现在结果刚好相反，各自去了对方理想中的地方，不得不感叹一番。

坐在飞机的座位上，打开身边的遮挡板，周遭都是白色的云，很单调，根本看不到地面上五颜六色的景色。罗志兵突然想起了一部老电影——《魂断蓝桥》，记得那里面有一个情节，女主角误以为男友已经阵亡，为了生计，不得不当了妓女，结果却在火车站拉客的时候，意外地遇到了从战场上归来的男友，一时间，高兴也不是，痛苦也不是。刚才，在候机大厅里遇到王天雄，他就有这种感觉，明明是自己思念的人，但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是让罗志兵有点措手不及，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说不清是高兴还是烦恼。简单的几句话，也显得有气无力的，根本不是心里的真实想法。罗志兵痛苦地想，刚才为什么不主动约一下王天雄呢，问他是否愿意一起去丽江，如果对方同意，那么他们就可以重新开始，现在已然坐在飞机上，不能打电话和发短信，干着急也没有用，白白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万分悔恨。

对于王天雄也是一个样的，飞机刚一起飞，他就开始想念罗志兵，两个人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距离似乎越来越远，可是刚才分明能感觉到罗志兵的一丝热情，或许应该问一下罗志兵，是否愿意同去三亚，或许会有个美好的开始。总之，应该有更好的说法，却偏偏错过了时机，后悔都有点儿来不及。

到了昆明机场以后，罗志兵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酒店，他打算坐第二天的火车去丽江，必须先要在昆明住上一晚。昆明号称祖国的“春城”，四季如春，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中等城市，但机场离市区比较远，刚一下飞机，就看到了蓝蓝的天和白白的云，让人心情不错。这里和深圳比起来，干燥许多，紫外线也较强。罗志兵一边欣赏着马路两边的风光，一边跟出租车司机聊天。司机是一位典型的湖南人，三十来岁的年纪，胖胖的脸，小眼睛，厚嘴唇，在昆明开出租车已经五年多了，很健谈。罗志兵心里想，深圳那边有一半以上的出租车司机都是湖南人，怎么到了昆明，还能遇上湖南籍的出租车司机，真够奇怪的。

“师傅，你觉得昆明这个城市怎么样呢?”罗志兵随口问了一句。

“还行吧，这里不排外，不像北京上海广州那些大城市。”

“这怎么说呢?”

“北京讨厌河南人，上海讨厌安徽人，广东讨厌湖南人，但是昆明这里挺好的，没听说特别的排外，物价不算太高，日子还过得去吧。”

“是吗?我从深圳来的，那里四川人最多，不过深圳是个移民城市，也不排外的。”

“不排外就好，天下是天下人的地方，那些排外的本地人最没有素质了。”

“也不能这么说，眼看着外地人过来买房买车，而本地人却买不起，也找不到好工作，心里当然会有点怨恨，这可以理解的。话说回来，昆明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吗?”

“玩的地方就多了，如果你要找小姐，这里的洗浴中心都提供那种服务的，而且价格也不贵，两三百就能玩好。如果说吃嘛，有云南十八怪，你可以试一下。一般游客来云南旅游，主要是吃什么过桥米线，其实那个还没有我们湖南的米粉好吃呢。”

“也是，也是”

听得出，这位司机对湖南有着很深的感情，就算身在昆明，也不忘了向别人展示一下自己的家乡。

到了酒店，罗志兵把东西放下，先去洗了一个澡，打算好好体验一下昆明的夜生活。

三亚是一个旅游城市，每年冬天，游人如织，大批的北方人都跑来这里过冬，一方面带动了当地的旅游经济，另一方面也炒高了当地的房价。但是夏天一到，游客们又如同候鸟一般，纷纷北飞，只剩下一座座空荡荡的水泥建筑和关于繁华的回忆。

王天雄订了一家四星级酒店，在大东海。这是他第四次来三亚，前几次也住过亚龙湾，那里的沙滩和海景相对漂亮一点，但价格却贵出很多，如果不住在五星级酒店，其实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能吹到海风，看到大海就行。说实在的，三亚是一个没有季节变化的城市，冬天来和夏天来都差不太多，只不过夏天台风会多一些。

从深圳到三亚，空中飞行的时间不到一小时，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要下飞机了。王天雄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住进了事先订好的酒店，推开阳台上的窗户，远远地能眺望到大海，尽管这片海不那么蔚蓝，也不那么壮观，毕竟也算是海景。现在时间还早，他想等到晚一些时候，去市区里逛逛。跟深圳的现代化相比，三亚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城乡结合带，每次来，都可以看到繁忙的建筑工地和熙熙攘攘的游客，似乎这里的高楼永远也盖不完，而且外地的游客也像是吉普赛人一样，胡乱地穿梭其中。说实在的，三亚这里过度的商业化，正在重建着当地的各种文明。

三亚的市区面积不大，建筑物也比较新，但并不算热闹。因为在这里，最繁华的是海边的那一座座五星级酒店，听说小小的三亚竟然有20多家五星级酒店，每到春节期间，酒店房间更是早早就被人抢订一空，不知这算不算一种泡沫。

王天雄来到一家熟悉的海南米粉店，这里的米粉味道与众不同，里面放十多种调料，让人吃过后，回味无穷。以前来三亚旅游的时候，被一个导游带过来品尝过，谁知就忘不了这种味道，后来只要一到三亚，必定会来这家米粉店吃上一碗，尽管店里的卫生状况很一般。

吃完米粉，王天雄去了三亚最繁华的解放路步行街，这里售卖很多当地的特产，游人也很多。王天雄混在人群里，并无心购买什么，只是随便地看看，不知为什么，在拥挤的街道上，他的内心突然有种莫名的空虚感，一下子想到了罗志兵。如果这次旅行是两个人一起来，说不定罗志兵七嘴八舌地不停讲话，也会说些笑话，或者买点无聊的东西。如今，只有他一个人，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那句歌词“在人潮人海中最寂寞”的内涵，原来世间真的有这种感觉。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无聊，就打了一辆出租车，回了酒店，想趁着夜色，去海边走走，吹吹海风。

罗志兵也想看看昆明的夜景，收拾停当，换了一件白色的外套，就到外面走走，听说昆明最繁华的地方是南屏街，可到了街上一看，跟深圳的东门也差不多，这种购物的地方，全国各地都一样，没什么特色。又听人说，翠湖旁边有一些比较有特色的酒吧和茶馆，于是罗志兵去了翠湖。这里的酒吧，不像一般的旅游景区那么集中，但也有些自己的特色，有比较安静的，也有闹腾的。罗志兵走进了一家叫“喜鹊”的酒吧，那里面有个驻唱歌手，正在用非常低沉的声音唱着《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节奏比较缓慢，这是罗志兵第一次听男人用慢节奏来唱这首歌，感觉很新奇。服务员走过来，问他要点些什么，他点了一盘炒螺肉和一杯扎啤，静静地坐在一边听歌。

这间酒吧不算很大，能容纳二三十人，屋顶上有几盏射灯来回地闪着，制造出暧昧的气氛。驻唱歌手是一位二十来岁的男生，头发竖着，乱蓬蓬的，代表了时尚与先锋，听得出他的声音有些沧桑感，这与他的年龄有点不相符，大概在这种地方工作的人，每个人都有许多故事吧。

也许是因为时间尚早的关系，酒吧里的人并不太多，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但是单身的，就罗志兵一个人。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感觉周围气氛有些怪怪的，还好歌手的声音不错，唱完刚才那首，又唱了一首《草原之夜》，那低沉雄浑的声音，再配上优美的曲子，一下子把人带到了辽阔的大草原上。罗志兵一边吃着炒螺肉，一边喝着啤酒，其实他刚才在外面吃过一碗汽锅鸡，并不太饿，之所以点了一盘炒螺肉，也是听出租车司机推荐的，他只是想尝尝味道，感觉还行。

酒吧这种地方，本来是为了消磨时光的，当然也适合发生勾搭的奸情，不过此刻的罗志兵，并没有心思去勾搭什么人，他就想静静地坐在这里，听听歌，让自己沉淀一下。

过了一会儿，有个黑壮的男人走了进来，跟酒吧里的服务生打招呼，还拍了对方的肩膀，看得出他们的关系很熟络。罗志兵随便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个黑壮的男人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对男人的看法是，第一不要太白，否则没有男子气，第二不要太娘，因为那样大家只能当“姐妹”。黑壮男人也回看了罗志兵一眼，并露出了礼貌性的微笑，罗志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之后，罗志兵又低下头，继续品尝着美味，但黑壮男人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罗志兵，总会时不时地偷偷打量一番。

“可以请你喝一杯吗?”黑壮男人走过来，很诚恳地对罗志兵说。

“噢!可以啊!”罗志兵有些尴尬，他弄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想做些什么。

“你一个人啊?”那个男人继续问。

“嗯，今天刚从深圳来这里，旅游的。”

“是吗?我以前也在深圳生活过，就住在香梅路附近，你知道那里吗?”

“知道，在南山区。”

“对了，就是南山区，不过现在已经有几年没去深圳了，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变化。”

“也没什么变化，这几年关外的变化比较大。对了，你做哪一行的呢?”罗志兵追问了一句。

“我嘛?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你是老板?难怪呢”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