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回去,老肖一言不发,壮汉别着头看着车外,王侃耷拉着脑袋,俩人一左一右的铐在一块儿。这么大的事儿,送回所里都够上报市局了,别说今年的业绩,明年的都够本儿了,这小王侃还挺牛,身上有案子还敢跟自个儿套近乎,要不就是精的跟狐狸似的,利用自个儿的身份“罩着”隐藏起来,老话不都说嘛,灯底下最黑;要么,就是个傻蛋,傻到不知死活。
到了所里直接带到会议室,老肖从来不在审讯室问话,他也不怕人跑,比他还壮还膀的老肖见多了,刑警队老周算是个响当当的武林高手,到老肖手里也是被摔得鼻青脸肿的,老肖从来不玩蛮力流,都是巧劲儿,四两拨千斤,借着他的劲儿,往死了摔他。
“说说吧,咋回事?”老肖坐在会议桌上,瞅着俩人。
谁也不说话。
“哑巴啦?王侃,我打了一辈子鸟,到头来没看出来你这小家雀也不简单呐,黑社会,你的纹身呢?连个纹身都没有混啥社会?你会砍人吗?你知道咋砍人最疼而法医鉴定还是轻伤嘛?”老肖嘴上功夫了得,训得王侃满脸臊。
“还有你,”老肖更不怕这个所谓的黑社会大哥,“姓名,年龄,家庭住址,文个虾米就当自个儿是黑社会了?日本山口组那才是黑社会呢,文身文得是信仰,人家从不祸祸老百姓,每年还帮着救灾救济贫民,你们呢,盗亦有道那句话咋到了你们这辈儿就串窝了?就知道欺负老百姓,真碰上有本事的一下子就给你干趴下了你也得白挨,人家是正当防卫,你是违法犯罪,得瑟啥呀。”
光头汉子靠在椅子上瞪他,老肖急了,瞪啥呀你睁着你那大牛眼珠子,跟谁横呢,你知道这是啥地方不!赶紧说,说完我得去给社区里送钥匙去呢,别耽误我事儿。姓名!
“我姓刘。”光头汉子吭哧吭哧的说。
“刘大脑袋啊?天底下姓刘的多了,我知道你谁呀?说全名儿,磨磨唧唧的,是个爷们儿不,咋当老大的?敢作敢当,早点说了得了呗。”
光头腾地站起来了,老肖伸出俩手指头正对着他脑门儿摁下去:“老实儿的,你敢动!现在你还是嫌疑人,你动了我叫袭警,这不是你家炕头,你想咋动就咋动!”
光头撇了会儿嘴,坐回去说话了。
“我叫刘彪(老肖心说,咋混社会的都叫彪啊虎啊的,真是又彪又虎),家是铁岭的,三十六了,就是搁南市菜市场溜达来着,他们非说我搁路上劫过他们,就吵吵起来了。”
“没了?”老肖放下记录本,“是你劫的不?”
“不是。”
“不是人家能打你?那咋不打我呀,别跟我较劲,赶紧说。”
王侃忽的起来抱住老肖,“叔,他真是好人,他是我二叔,过来看我来了。”老肖推开他,扯淡,你也姓刘啊?你跟你亲大爷不是一个姓?王侃悄么声儿的坐下了,刘彪看再藏着掖着也不好使了,坐端正了跟老肖说,“哥你说的对,爷们儿就该敢作敢当,是我抢的那帮犊子!”
刘彪本来也是菜贩子,头前儿也在城南菜市场卖菜,那帮当地的看他是外地人就抱团儿欺负他,去的晚了车进不去,谁都不给让,刘彪挨着个儿的说好话,递烟,大哥大姐叔叔大爷的叫着,有的就给他让让,那些难缠的死活不让,刘彪就自个儿背着百十来斤的麻袋从门口背到里边儿,也没个照应的,这边搬进去撂下回身就叫人顺走了,一个月下来赔了一万多,刘彪想这初来乍到的就当交学费了,第二年承包摊位的时候走了个后门儿拿了点儿钱包了个靠门儿的摊儿,想着离着近了就能照应到,可那帮人改了战略了,把那些烂菜叶子鱼头猪骨头啥的都扔在他摊儿后边,少的时候没啥,一多了也就顾不上哪是哪儿,有的就往他摊儿上扔,来了第一件事儿就是拾掇一通,等他整好了,早市也快过去了。刘彪忍了半年,终于逮着个名目张胆到烂菜叶的人,怒火一发不可收拾,干了一仗,把那人打得住院了,赔钱,然后被市场管理给开除了,刘彪气的把一车的菜往地上扔,七尺高的汉子流着眼泪在市场骂娘,然后瞅那些贼眉鼠眼的人们,心里头说,这辈子得把这口气给挣回来,到时候叫你们这帮犊子挨个儿跪着求老子!刘彪不卖菜了之后傍上了城南的老大,王侃的老爹,王铁军,跟着他拼了几年,王铁军就进去了,他就带着原来的小弟们在菜贩子进城必经的路上卡点儿要钱,不给就送进医院,别的过路的人都放过去,唯独就是看着拉菜的就拦下来,刘彪瞅着他们一个个被打的满地找牙,心里真叫一个痛快,早知道有这一出,头前儿别作孽呀!欺负我没本事是吧,叫你们见识一下老子的本事!
老肖瞅着王侃:“你爹就是王铁军儿啊?行啊,老子英雄儿好汉,你们家祖传出混蛋呀!咋的你也想进去陪着你老子?”
“他不是我爹!”王侃突然变了脸,别着脑袋虎着脸。
“是不是的也不是你说了算,当爹的也是,当初就顾着自个儿爽了吧,咋么说你老王家的基因还挺好,能生出你这么帅气的小子,你妈咋不教教你咋做人呢?”
“你他妈的别说我妈!”王侃恼了,蹦起来拽着刘彪要上来跟老肖拼命,老肖闪到桌子那边儿,说:“你别以为你没参与我就收拾不了你!跟我得瑟!小兔崽子!”
认罪了那就该往上报了,老肖把人关在监禁室,看着记录本,想着王侃,有点为难,真要报上去了这个小兔崽子也得跟着进去,包庇,从犯,罪过也轻不了,可他才二十二,进去了还能清清白白的出来?监狱里是啥,出来的人变得更坏的先例不是没有,搁里边儿交流经验,出来直接升级,再进去,再出来,恶性循环,除非你犯了那些枪毙的罪,不然这辈子就没完没了了。老肖有点儿心疼他,头回掌握着别人的生杀大权,老肖不敢下笔,琢磨了一个点儿了,纸揉了一团又一团,还是没找着头绪。
“算了,就犯一回错误!”老肖把记录扯了,从写了一份,把刘彪抢劫的情节一笔带过,着重写他打架的事儿,这么着,顶多算个寻衅滋事,轻了就教育教育,重了最多半个月。他把原来的记录叠好收起来,胖子进来看他慌里慌张的藏,坏笑道:“肖哥你是不是给谁写情书呐!”
“滚犊子,你小子上个月的思想汇报写完了赶紧交给我,所长催命了!”老肖找个话茬给他带过去。
“你俩给我记住,我不往上报不代表我不知道这事儿,以后要是还敢再犯,这个记录就是证据,判了你们跟玩儿似的,回去之后老实儿的,城南菜市场那旮就别去了,你再去我不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走吧。”
老肖的床又空了,王侃抱着行李跟着刘彪走了,晚上老肖一个人老睡不着,老想王侃,想他会不会又跑去混,怕以后再见到他又是带着铐子来的,唉……老肖也不知道为啥这么挂念他,小兔崽子,敢骂我,还有点儿种!他翻了个身,抱着枕头,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块布,一瞅,这不是小兔崽子的裤头嘛,咋没带走?老肖扯了两下,“穿这么紧,不嫌勒得慌!”裤头上一大片嘎质,硬邦邦的,老肖把裤头凑到鼻子上,一股淡淡的豆腥味儿,小兔崽子,跑了马的裤头塞我枕头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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