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算一下,男子气概的勾肩搭背是比儿女情长的款款牵手要好看的多,老板可怜的样子也真让人于心不忍,我只好放宽条件。
“好啦好啦,只要在不被别人误会的情况下,随你怎么勾怎么搭都可以。”
真不敢相信他居然会高兴成这个样子,害我忍不住又鼻头一酸;想想他可能是因为一个人孤单的生活,所以才特别眷恋与人肢体相亲来求取温暖吧!还好我个性散漫又大而化之,对他的碰触也早习以为常,看来填补他空虚心灵的重责大任舍我其外又有谁能担?
结果证明了老板果然是个富行动力的人,很快就用上了我答允给他的特权。
在百事达里,我拿了蜘蛛人一、二集的DVD,正详细看著剧情简介,老板像只大狗似的趴在我背上、两手围著我肩头问道:“石瑞你好了没?”
头一次被人这么亲密的勾肩搭背,一时之间不习惯还吓了一跳,却不讨厌这种整个人被卷入他怀里的感觉,反而因为空荡的背部后挡著一道暖和的墙而心安不已。
“你拿了什么片?猛……猛鬼坟场!”看清楚他手中的光碟片后脸色倏地惨白,天要亡我吗?是我最最最怕的恐怖片啊!!!
老板一看我的脸色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恶意笑了笑,在我耳边吐著热气小声道:“小──瑞瑞,你也喜·欢·这种恐怖到极点的电影吧!终于找到了知音,你今晚一·定·要·陪我看完哦──”
我腿一软,几乎要晕到在地,幸亏预先被架著的关系才没有当场丢脸。不不不,我不是因为害怕恐怖片而腿软,也不是被老板撒娇般的语气吓坏,完全是因为……他居然在我耳边吐气呵痒,让我全身一阵酥麻……
臭老板,竟然对我使出这种阴险招数,我、我、我总有一天会报仇的!先送你一个大白眼。
老板约莫知道我心中的想法,怪里怪气的一笑,抢过我手中的片子往柜台去了,我跟在后面用两手护住耳朵直气愤。
回程时顺道绕进小七提了几罐老板要的啤酒,我则拿了可乐及乌龙茶,他居然取笑我还是个孩子。
“没办法,我一喝啤酒就想睡觉。”气呼呼的解释。
他笑笑地摸摸我的头,真把我当成了孩子,但还是体贴的拿了我能喝的饮料。
回到老板的房子后先各自洗了澡,换下面店里沾染油烟味的衣服,跟他借了套宽松的运动服,我俩轻松的窝在沙发椅上看著电影蜘蛛人。
老板的这套家庭电影放映组真不是盖的,临场效果好的几次让我真以为蜘蛛人就要穿透萤幕过来了,害的我叫声连连,把一旁的男人逗的要命。
“跟你看电影真的很有趣,一点都不会无聊。”老板没有形象的擦擦眼角跌出的泪:“说好了以后每天晚上你都上来陪我看电影,反正这是你亲口答应的,不能反悔!”
“可以啊……”我扁扁嘴,指了指桌上那片刻意被我忽略的“猛鬼坟场”,讨饶似的说:“我讨厌看恐怖恶心的电影,这种片你等我回家以后自己一个人看,好不好?”
“不行,我也很胆小,没人陪我不敢看!”眼里明显的笑意摆明著他在睁眼说瞎话。
看著他毫不迟疑的将“违禁片”放进抽取匣中,我知大势已去,对他扮个鬼脸后站起身来打算冲出门,回家,眼不见为净──
再一次证明老板不但行动力强、反射神经及应变能力也是一等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我抱住拖回沙发椅上。
“既然答应要陪我了就不准逃,等这片演完我再送你回家,不然住在这里也可以。”
老板,你又犯规了,怎么可以用上同样的招数在我耳边呵气说话呢?害的我想逃的手脚再度酸麻,脱离了主人中枢神经的控制──
剧情一旦开始,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我都用手捂著眼睛,不敢猜想从墓地里究竟爬出了什么、或是恶鬼的嘴里又蠕出了什么恶心的东西,最后干脆把自己的头往老板的背与沙发间的隙缝钻,直到他被我弄得受不了,干脆一把拽著我,把我的头往他怀里按。
听著他胸膛里的鼓动我终于安心了,最后连自己是怎么睡著的都不知道,只是在老板把我横抱起送往客房的床上时稍微醒了一下,听到老板问:“石瑞,明早有课吗?”
“……十点……”我模模糊糊的应了声,又随即闭上眼睛。
听到老板低低道了声晚安,我的唇上刷过了一道凉如朝露的触感、像是个吻……
我一定已经进入梦乡了,就像上次睡在这间房里有了同样的幻觉………
每天晚上十点后到楼上老板家里看租来的片子已成了常规,通常看完一部电影就过了十二点,老板总是习惯的送我回附近的租屋处。如果是星期五及星期六的晚上,因为知道我第二天没有课不用早起,他就会多拿几支片,强势的要我陪他看通宵,累了就要我到客房里睡。
老板愈来愈贼了,总是会故意在供俩人熬夜消遣的片子中,掺一支恶烂到极点的僵尸恐怖片,存心吓得我做恶梦。
这让我认清一个事实,就是──他作弄我已作上瘾了!
今天星期五,晚上照例要跟老板开电影大会,九点多我就开始缠著老板,想要套问出今晚他究竞借了哪些片。
故意维持著一本正经的脸,闪避我咄咄逼人的眼光,他说:“还不就是你爱看的那些──”
我怀疑地问:“今天真的不会有什么僵尸复活或是生灵入侵的大烂片吧?”他有过太多次的不良纪录了。
老板的手擦拭著流理台,眼却朝著地板溜个不停:“没有……前天你不是说想看魔戒吗?下午我把三集都借回来了,想你肯定高兴。”
“………”老板一定在说谎,否则怎会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回话?不过看在他把我想看的电影借回来的分上,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了。
又有客人来,我转身迎上,觉得好意外!像老板这间纯卖中式面食的小店居然会有外国年轻人来光顾;再瞧一眼这年轻人,长相颇为俊美,稍带卷翘的金色头发、蓝如深海的眼珠、以及比之东方人来的白皙的肌肤──活脱脱就像是个刚从宗教画里走出来的天使。
我正在考虑该以好中文还是破英文询问他要吃些什么,年轻人已抢先用顺畅的中文道:“小弟弟,这里是不是有个叫Vincent的人?”
我脑筋一时转不过来,Vincent?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问我的同时,外国年轻人也同时向著店内左右巡视,看到厨房里的老板时,他眼睛一亮,随即带著旋风般的速度奔向后头,叫道:“Vincent!”
以左手的拳头往右掌重击了一下,对嘛!Vincent不就是老板的洋名?
我回头想看看这不速之客与老板究竟是何交情,却见年轻人一把圈住老板的脖子,往他唇上热情的吻上去………
被这一幕吓的心脏停了几拍。是听过外国人见面时喜欢以亲吻代替打招呼,可是需要热情到使用舌吻这种程度吗?
而且,如果我带的眼镜没问题,这外国人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耶!两个男人怎能热烈的吻成这种样子?我揉揉眼睛再度细瞧,更正,火辣发花痴的其实只有那个阿豆仔,老板却只是冷静的、用评估著什么的眼神看著自动投怀送抱的人。
同性恋!我脑海中爆出三个字后立时当机,直到老板推开怀中的八爪鱼怪,叫了立在店中已成化石的我。
“石瑞,你先上楼去好吗?等我跟老朋友谈完了事,马上就上去。”
哼哼,老朋友?还想骗我,就算我不是外国人,也知道舌吻可不是好朋友间打招呼用的……不过已经习惯被老板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命令的我,无意识的点点头,呆滞的步出店门,朝通往老板房子的楼梯走去。
还没步上楼梯,却被追出来的老板猛然握住手臂,比往常使力更多的抓握让我疼的紧,涣散的意识再度聚集而回。
“瑞瑞,顶多半个小时就好了,你可别先走,乖乖等我……”叫著我私底下的小名,极为难得的,老板的眼眸、表情、言语、甚至动作中都掺了丝名为慌乱的情绪。
老板,你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如果来找你的真是情人,你舍得半小时就把人打发走吗?如果不是情人,他又为何吻你吻得如此投入?
我不太懂,却还是对老板点了点头。老实说,看见他与别人亲嘴的画面对我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其震撼的程度相信比起陨石直接掉落在我面前还要强烈,以至于我到现在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甚至没什么立场说话。
老板终于放开我吃痛的臂膀,看著我一步步蹬进楼上公寓的门,才又转身回到店里。
将门轻轻关上,我背倚著厚重的铁门,心里不由自主烦躁了起来。这种情绪对我而言很陌生,因为我的个性一向是出了名的处变不惊、安然若素、即使天塌下来也可以迟钝到面不改色;讲好听点是老神在在,说白了其实是天生少根筋,少被大喜大怒的情绪所缠绕。
那么现在我身体里一把无名的火究竟所为何来?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只觉得心里头某样重要的东西被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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