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我的腿骨果然是被那一棍子敲断了。被担架抬出场的时候,乐杨卷着裤腿一拐一拐地跟着跑着,脸色还是刚才那煞白煞白的样子。
说实话,我有点后悔刚刚拖着他踢球了。倒不是因为我腿上的伤或是估计跑不脱的那个处分,而是乐杨现在又是一脸无助的样子让我看了挺难受。要不是我贪玩,他这时估计已经在家做他的物理题了。而现在,我只能一脸伤兵样摸摸他放在担架边的手,不住安慰他我没事……
医院里,医生刚刚帮我上好石膏,接到消息的老妈就冲到了病房。
“小酩,你怎么了!别吓妈妈!”带着哭腔的嚎叫声划破长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已经怎么了呢。
感觉身后一直扶着我肩膀看我上石膏的乐杨手上紧了紧。我拍拍他,脑袋探过前面白大褂的身影,笑嘻嘻地对我妈挥了挥手,“妈,我在这儿呢!”
我妈奔了过来,像演电视似的用颤抖的手抚在了我腿上的石膏上,嘴里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妈,我没事,就是腿上一根小骨头断了……”我打哈哈。
“你还说没事!”我妈终于在一阵沉默后爆发了,“这都伤筋动骨了!你小时候我让你受过什么伤没?你说你说啊!你倒是长劲了,二十岁的人了都,今天被人砸脑袋,明天被人弄断腿的!你鬼上身啊,存心想吓死我!……”
我妈一说没个完,边说竟边哭起来,边哭还边打我脑袋,我那刚刚拆完线的脑袋啊……
乐杨见状,忙上前扶住我妈,“舅妈,都是因为我,哥是因为我才和踢球的人打起来的,您别怪他了。”
我妈因为惯性又抽泣了几声,然后她抬起头看了看乐杨,摇头叹了口气,转而去找医生问我腿上的伤势。乐杨的手僵在半空,一时有些难堪。
我忙把他拉过来,“你自己腿上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破了点皮,倒是你……”
“我壮得跟牛似的,这点小伤还能怎么我!再过两星期,你哥我又绿茵场上一猛将!”
那天,我和乐杨两个人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医院,我妈在一旁看得直摇头。
晚上,我和乐杨开始为谁睡上铺谁睡下铺的事争论不休。
“你还真把我当残疾人了,我又不是两腿全断,换来换去多麻烦!”
“哥,你腿上上着石膏呢。”
“就是因为上着石膏,就算磕也磕不疼我。倒是你,你那小腿都肿得快赶上象腿了,万一又破了感个染,那还不得痛死。”
“哥,你是骨折……”
“我只是伤了一条腿,另一条腿还在呢,手也在,不就爬个床嘛,哪来那么多废话!”
乐杨还在拧,死活就是不肯让我再睡上铺。
“算了算了,咱俩都挤下铺吧。等你腿好点了,我让你睡上面。”闹了半天,终于还是我想出了两全其美的办法,反正两男人,天又冷了,睡一起暖和。
乐杨知道自己也没办法说服我,只得听从了我的建议。
十一点,我俩准时上了床。
我睡觉习惯光着膀子,而乐杨则穿着棉毛衫。毛衣一脱下,身子精瘦精瘦的。我用手量了量他的胳膊,“小子,你可以再瘦一点了,怪不得上回雨一淋就发烧呢。东北人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瘦猴了?”
乐杨掀起被子钻了进来,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我从小就这样,吃再多也不长肉。”
我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不行,你怎么看怎么不像我李众酩的弟弟,以后叫我妈要多加点营养,帮你长些膘。”
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推开我的手,小脸竟被我捏红了。“快睡吧。”他说。
于是我也钻进了被子。挺新奇的,从上小学后脱离我妈的怀抱开始,我还真没和一张床上睡过呢。因为床不大,被窝里我的手臂紧挨着乐杨的,隔了棉毛衫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不过两个瘸子睡一块还真不敢乱动,我怕蹭到他的伤口,他怕踢到我的石膏,就这样,两人都挺尸一样仰躺着睡着。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我听见乐杨的声音。
“哥,你还疼吗?”
“恩,早不疼了。你呢?”
“我也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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