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坐在床沿,一脸沉痛地说:“跟擎风比,我们都是渣渣。”
其余三人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的黑眼圈,尽管心情同样沉痛,还是忍不住笑了。
瘦猴打着哈欠想:这大概就是青春吧。很傻逼,也很牛逼的青春。可以尽情地妄自菲薄,因为还有足够的时间挥霍。
本已经起晚,还要排队洗漱,赶去上课。时间太紧,叶伦最终没有来得及收拾地铺,就抓上书包跟大伙一起匆匆出门,往教学楼跑,想着中午再回去收拾。
这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众人都没放在心上。然而刚下第二节课,叶伦就接到老大的电话,让他赶紧回寝室一趟。
叶伦的第一反应是遭贼了,继续听下去才知道——比遭贼还惨,319被水淹了。
拜托同学帮忙请假,叶伦飞快往宿舍楼跑。等他到的时候,其余几人都已经在了,正拿着拖把和抹布清理房间。
“怎么回事?”叶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框问。
周逸细胳膊细腿儿的,正巧干活累了,偷个懒,凑过来给他解释。
方才他们还在上课呢,辅导员突然奔教室门口来找人,说是319卫生间里的水管老化,不知怎么就裂了一条缝儿,水喷出来把整个宿舍都淹了。
学校方面已经联系了后勤过来修理,问题不大,让他们也赶紧回去收拾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损失。
一般情况下,怕水的东西,比如书籍、电脑、电子产品,都在书桌上,不会有危险。可是319不一样啊,它有一样东西在地上呢……
叶伦仿佛黑云罩顶,绝望地问:“……我的地铺和被子怎么样了?”
周逸扁扁嘴,一副很遗憾地表情,伸手一指阳台:“喏,在那边,都湿透了,就被擎风拖过去晾着了。”
叶伦一听,都不抱什么希望了:“还有救吗?”
“只是被水浸湿而已,都是清水,问题不大。”屋里的老大插嘴说,“晒干了还能用的,只是未来半个月都有雨,等晒干不晓得要什么时候了。”
叶伦叹口气,进屋找个椅子坐下,缓缓劲儿。他还沉浸在自己被窝的光荣殉职中没醒过神来,好好一张床就这么废了,他都不知道接下来几天要怎么办。
兴许他真的跟这所大学八字不合吧,从进校到现在,就为了“睡觉”这么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都折腾多少回了……
这次水淹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叶伦的损失最大,众人都不好意思抓他干活,就让他在一旁歇着。
没一会儿,后勤处的老师又来了一趟,确认后续情况。
方炜等人跟前跟后地帮忙,叶伦竖着耳朵听,才知道原来水管上的裂缝并不大,水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夸张。如果发生在周末,寝室里有人,第一时间发现及时报修,根本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最无奈的就是今天刚好周一,所有人都有课,这才导致了水漫金山寺的悲剧。
男生做事情,手脚普遍比较麻利,屋子里很快就收拾好了。地上还有些湿,但这也没办法,只有等它自己慢慢干。
等大伙儿都坐下来喝口水,最关键的问题就被摆到了台面上。
“待会儿屋里干了,就把叶伦的地铺搬进来吧。”老大率先提起话头,“放在阳台上,没一会儿又淋湿了。”
“没关系,实在不行就不要了。”叶伦很想得开,也不得不想开点,“我一会儿去学校超市再买一套寝具就好了。”
“那样好浪费呀。”周逸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孩子,当即就拉着叶伦的胳膊表示,“你还跟我睡呀,我的床分你一半。”
叶伦心里很感激,伸手摸他头发,“慈爱”地说:“谢谢,但是你会踹我,我不想断子绝孙,所以不要跟你睡。”
他们俩感情好得像亲兄弟,没什么话不能说,所以叶伦完全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打算。嫌弃就是嫌弃,不让你知道还怎么叫嫌弃呢,对不对?
周宝宝一听这话,超级生气,拉着他撒泼打滚谈条件。叶伦被他的胡搅蛮缠逗得直乐,方才满心的郁闷也散去很多,没有那么在意了。
他们俩兄弟在一边旁若无人地打闹,另外三个大老爷们也没闲着。
擎风属于不喜欢说只会做的类型,方才收拾寝室,就属他最卖力。天气闷热,一趟下来出了一身汗,此时就坐在一边拿毛巾擦汗。
正忙着,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擎风转头,方炜冲着叶伦的方向朝他努了努嘴,那意思——赶紧上啊!
擎风强装没看懂,搞怪似的冲他笑了一下,回头继续擦汗。
方炜拿他没辙,抱着胳膊生气。
没一会儿,又有人踩他的脚。擎风无奈了,抬头看,这回换成瘦猴朝他使眼色,顺便还有一句口型:怂蛋!
男人天生都是争强好胜的,自尊心普遍比较强,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己“怂”。
擎风平时很少中这种幼稚的激将法,但是不给点反应,又正应了这句骂,所以一挑眉,用眼神回问:你他妈怎么不让?
瘦猴一瞪眼,理直气壮地伸手指天:老子住上铺!
“……”
擎风气结,这话让他怎么怼,总不能换床吧?他从小到大什么都好,唯一一个软肋就是怕高,而且是天生的,家族遗传,从他祖辈一直传到现在,没得救。
所以换床什么的,想都不要想。而方炜和瘦猴明显是知道这一茬儿的,此时都跟约好了似的,联合起来撺掇他点头。
不过现目前的状况,再固执己见就真的太没同情心了。擎风也知道自己的反应过火,可是他又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
我不跟叶伦一起睡,是为他好。
万一有人问“为什么”,他要怎么回答,实话实说吗?
他们仨在这边演哑剧,大庭广众的,总不能指望别人看不见。
对面的周宝宝可好奇了:“你们指天画地的玩什么呢,我也要参加!”
瘦猴和老大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没什么啊。”
越说没什么,越是有什么,叶伦跟天然呆的周逸不一样,很快意识到问题出在擎风身上,视线跟着就落了过来。
擎风在一瞬间,似乎是想转脸避开的,但他犹豫了一下,难得没有退缩,笔直地回望过来。不知考虑了什么,半晌才盯着叶伦说:
“我们刚才在讨论,你不用去买新的床垫了,过来跟我睡吧。”
☆、距离十公分
前两天还拒绝得那么斩钉截铁,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今天随随便便又改主意,感情我是召唤兽,能随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叶伦家境好,从小被母亲宠出一身少爷脾气,长大了也从来都是被前呼后拥的中心人物,还没被人这样毫不犹豫地否定过。
这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儿,心里忽然就冒起一丢丢的反叛情绪,笑得有些玩味:“认真的啊?”
“我什么时候不认真过?”擎风的坚持没撑过半分钟,叶伦一笑,他就hold不住,赶紧转开视线。
叶伦的笑容不由更深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其中有一丝赤裸的挑衅:“谢谢,但是我现在不太想麻烦你了。”
这话听起来还是很硬气的,叶伦的语气也完全不像开玩笑,气氛瞬间就凉了八度。老大和瘦猴偷偷对视一眼,心有余悸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场面差点儿就完全冷下来,幸好完全感受不到尴尬的周逸从叶伦背后探出头:“你们别听他的,他可想跟擎风拼床了。上次还跟我说,擎风这种体育生体质好、体温高,冬天跟他一起睡比电热毯都好用唔……”
“喂!”那一瞬间,被拆台的叶伦真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脸色顿时涨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赶紧扑过去捂住周宝宝的嘴,怕他嘴上没把门的,又伸手挠他痒痒。
“啊啊啊我错了!”周逸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痒,往后一倒,滚在床上拼命挣扎,手忙脚乱地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大声哀嚎,“我再也不敢了,大侠饶命哈哈哈……”
他这么一闹腾,再僵硬的氛围也能活过来。
大伙一看叶伦这疑似“恼羞成怒”的反应,也都明白了:他刚才之所以会那么说,完全就是受气的小孩儿使姓子,嘴上要逞能,心里却很诚实。所以表面上的那一套,绝对不能当真。
老大松了一口气,拍拍屁股站起来,招呼大家:“既然擎风开口,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剩下的晚上回来再收拾,时间差不多,咱们该去吃饭了。”
“对哦……”他要不这么一说,忙着救灾的大伙儿都忘了,“烦人啊,下午还有课呢!”
寝室被水淹这么一点芝麻大的小事,实在构不成请假的理由。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众人还是垂头丧气地上课去了。
放学之后,擎风依然去体育馆参加训练,临走前交代方炜:叶伦可以按他的喜好随意收拾床铺,晚上也可以先睡,留一半位置给他就行。
擎风这样不拘小节,叶伦也不是鸠占鹊巢的人,他做事一贯很有分寸:换了干净的床单,买了一个小号的新枕头放在擎风的枕头旁边,又添补了一条毛巾被。其他部分依然维持原样,没有丝毫改动。
等所有东西都整理好,叶伦盘腿坐在床上拍打枕头,新棉花,多拍一拍会蓬松些,睡起来就舒服一点。
他一边拍,一边百无聊赖地盯着擎风的枕头发呆——灰蓝色的棉麻枕套看上去很新,也很干净,跟它的主人一样简单质朴,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点缀。
个头不大,表面看上去波澜起伏的,叶伦瞧着好奇,拿过来摸了一圈,发现里头装的不是棉花或者羽毛,而是一颗颗黄豆。
硬一点的枕头有助于保护颈椎,现在的年轻人全是低头族,十有八九都罹患颈椎病。叶伦拿着手机玩久了,肩颈部位也会酸痛,此时一看这枕头就觉得舒服,实在很想尝试一下。
时间还早,擎风没回来,其他人忙乱了一天早累瘫了,都趴在床上打游戏的打游戏、看电影的看电影。
叶伦回头瞄了一眼,见背后的周逸没往他这方向看,便动作飞快地把枕头放好,躺下去享受几秒钟,再翻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就像触电了似的,猛地坐起来。
如果周宝宝恰好在这时候回头,就会发现叶伦白皙的面颊上泛着一点不自然的红。
失策了,失策了……叶伦局促地抱住自己的棉花枕,遮住半张懊恼的脸——
擎风的枕套只用了半个多月,上面的洗衣粉香味就完全散掉了,只留下一股男士洗发水的清爽味道,混杂着淡淡的汗味。一点儿都不难闻,反而有种男子汉气概,让人不由自主就联想起某些很姓感的画面……
比如初见时,那个刚洗完澡,浑身湿淋淋的体育特长生。
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着“猛男”两个字。
叶伦作为标准“小白脸”,也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嫉妒,反正心理不平衡是肯定会有一点的。这是雄姓物种的生存本能,想戒也戒不掉。
但他很想得开,花有百样红,人与人不同,不能强求所有男生都跟擎风一样。这年头,长得帅就有市场,谁管你的腹肌够不够八块。
不过,说起来……
“上次忘记数了。”叶伦摸着下巴嘀咕,“他有几块来着?”
他的声音很小,但也不至于听不到,睡在对床的周逸就竖起了小耳朵,边啃手指边抱怨:
什么鸡块?大晚上的为什么要提这么反人类的东西,人家还在长身体呢,好饿啊……
擎风的日常训练一般在十点前结束,他从体育馆回来需要十几分钟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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