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同志故事《爱在深圳十五年》

九十一、

康强读完晋城的信，泪水已经决堤。

“傻瓜，我已经原谅你了，真的已经原谅你了啊。”

康强把这封信紧紧地贴在胸口，任眼泪流淌。他不知道晋城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回来。此时最让康强心痛的是晋城只带了简单的两件衣服，一想到此刻晋城不知道正在奔赴什么地方，接下来不知道还要受什么苦，康强的心里就是一阵无法名状的疼痛，这疼痛清晰得如此刻骨。

康强再次打开衣柜，晋城的衣服都分门别类地整齐地挂着，康强用手轻轻拂过一件件衣服，忆想着晋城把它们穿在身上的样子。这一想，眼泪又开始在眼圈里打转。

生活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变化，温暖的家变成了凄风苦雨的港口，一条孤零零的小船在彻骨的寒冷里飘荡。此刻，窗外阳光灿烂，如血般娇艳欲滴的木棉花正热烈地开放。

哭过之后的康强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守着我们的家。”

接下来，康强一如既往地工作、生活。周末回家，康强不厌其烦地、精心细致地清洁着自己的家，做着两人份的饭菜，照例摆上晋城的碗筷，甚至会对着晋城的位置暖心地说：来，这块排骨肉多，嘿嘿。也有时候自己捧着碗筷用沉默和着饭菜努力地进食，不给自己一丝一毫的懈怠。面对邻居时康强依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憨笑，也在牌桌上嘻嘻哈哈地打发寂寞的时光。只有深夜回到家里，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时才尽情地释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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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用全部生命

思念用整个的心

我回忆尽是伤痛

哭了只有为你

我恨午夜梦醒

心儿飞了泪流如雨

而我心依然

一生一世只有你

只有你

我会心碎颤抖痴迷

无怨无悔奉上衷心

和美丽诱人身体

没有你

我会变成一只哭泣的鸽子

乘著蓝色的云随风飘逝天际

因为只有你

只有你

我会心碎颤抖痴迷

无怨无悔奉上衷心

和美丽诱人身体

没有你

我会变成一只哭泣的鸽子

乘著蓝色的云随风飘逝天际

因为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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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黄绮珊的《只有你》陪伴了康强无数个日日夜夜。凄美跌宕的歌声仿佛一把刀子肆意地切割着，康强在近乎自虐的情绪里一遍又一遍让这把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撕扯着自己。

时近九月，康强的年假到了，支撑到极点的康强依然没有晋城的任何消息。他不知道接下来十几天的假期自己该做点什么，丢下工作后的寂寞空洞仿佛是即将压垮康强的最后一棵稻草。他习惯了多年里有晋城陪在身边的日子突然一下子空白出半年的时光，那一刻，康强觉得自己正在被一点点撕碎，身体正飘荡在秋季高远的天空里，乘着思念的翅膀正在满世界地寻找那个曾经枕边同呼吸的爱人。

然而，一切都无声无息。

新学期来了，康强没有忘记按时给塔措和小杰寄去学费。塔措和小杰是两年前晋城跟康强资助的四川凉山的两位小学生。

在填写邮单的时候，康强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去亲眼看望一下这两个素未谋面的山里孩子。与其说两个孩子需要他的资助，不如说此刻的康强更需要他们，以至于这个假期还有一段宁静朴素的旅程来填补空虚的时光。

背着一整包新买来的衣服、文具、书本，康强奔着西部大山出发了。

康强从深圳西站出发，途径成都，再到西昌然后到达木里县城，接下来又是近五个小时的山路车程，最后下车徒步向木里阳山村小学进发。一路走一路问一路歇，等两个多小时到达山里的小学校时已是暮色黄昏。

寂静空旷山野里，一所陈旧的小学校舍在黄昏的雾霭中静静地等着康强。他疲惫不堪地凝望着眼前的学校，仿佛黛色的群山里正回荡着塔措、小杰的笑声。康强想那应该是两个脸蛋红的象大苹果似的可爱孩子吧。

校舍前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人正背对着康强蹲在地上好似在生火，一缕缕青色烟雾弥漫开来，中间夹杂着男人被烟熏火燎之后发出的咳嗽声。

“嗨!老乡!塔措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康强冲着那个背影喊了一声。

蹲在地上的男人扭过头来朝着康强的方向看了看，又把头扭了回去继续拨弄着炉火。忽然他又一次扭转身朝康强看了一眼，然后一下子整个人蹦转过来直直地望着康强。

康强也望向眼前的这个男人——

高大略显消瘦的身材，雪白的衬衣下面是一条牛仔裤，右边裤管挽起处裸露着似乎发炎后的伤口，一脸青色的胡茬，鼻尖及右脸被燃烧后的木材灰烬抹出一道黑色，焦红的脸颊上是一双似曾相识的温柔眼神——

康强惊愕地长大了嘴巴，他无法把这个眼前的男人与晋城对上号，他拼命地看了又看，再看了又看，然后怎么也抬不起自己的双腿，就在暮色苍凉的大山里蹲在了地上，哽咽着继而失声痛哭。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消失了半年的晋城啊，就是那个与自己枕边共着呼吸的亲人啊!康强无法张嘴呼喊，就那样抱着沉甸甸的背包跌坐在泥泞的地上，直直地盯着眼前人，泪水如决堤之海汹涌而来。

晋城也定定地看着康强略微跛着右脚慢慢地慢慢地走到康强身边，紧咬着下唇却依旧面带着微笑，眼睛里弥漫着清澈之泉。他伸出手，无限温柔地轻轻抚摸着康强的头发。

半年杳无音信的离别，在千里之外的大山深处，在一片烟雾弥漫的黄昏里，曾经共同走过七年光阴的生命伴侣，在毫无预兆下就这样，再一次重逢了。

九十二、

————应邀插播————

晋城从宁波回到深圳后即刻向公司提出辞职，并要求即辞即走，放弃当月工资及季度奖金。公司老板各种挽留诱惑未果，见晋城去意已决，考虑到过去他为公司做出的卓越贡献以及山不转水转指不定以后还得在江湖狭路相逢，也只能遗憾同意了。

公司老板大红人、实权人物晋总辞职，公司上下一片哗然再加一片疑云。

晋城简单整理了一下私人物品，就奔到楼下咖啡厅电吕卫东，五分钟他们面对面了。

晋城表情很平静，眼睛盯着吕卫东：

“想来你也知道了，我辞职了，今天就走，离开深圳。”

吕卫东紧咬着嘴唇，低头看着桌上的咖啡杯，幽幽地说：

“为什么辞职?为什么离开深圳?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要珍藏的两张登机牌出现在旅行口袋里，你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我。。。。。。下了飞机我就后悔了，真的，可我不敢跟你说。”吕卫东双手掩住脸然后又扭头看向窗外的大街，一直也没敢看晋城的眼睛。

“你没错。”晋城特别平静特别真诚地说了这么一句，吕卫东一下子没听明白，扭脸疑惑地看着晋城。晋城接着说：

“真的，你没错。要不是你不择手段地追求幸福，我可能依然沉醉在快乐的错觉里，要是那样的话，就不知道该是什么结局了。你在我的旅行口袋里放进了定时丨炸丨弹，炸伤了他，也炸醒了我。现在的我已经无法面对他，更不能面对你。我说你追求幸福不择手段，其实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尽管事前我已经把我的情况都跟你交代清楚了，你也说你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可你毕竟是80后的孩子，处理事情的方式有自己的立场跟心机，这一点，我不评价对与错。”

“你离开深圳要去哪里?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吕卫东突然问了晋城一句。

“我自己也没想好去哪里，但一定是一个安静的地方，让我能好好静下心来的地方。我今天叫你下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两个就到此为止了，如果我伤害了你，我也只能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了。现在的我已经里外不是人了，所以，不能继续下去了。”

“是我不该把登机牌藏在你的旅行袋里，对不起。”吕卫东说这话时眼睛都红了，原本是要捍卫自己的爱情，没想到结果是两败俱伤。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与你无关。”晋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吕卫东，看着他眼圈发红的样子，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你在公司会有好的发展，今后有关行业内的事情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言语——如果你还能联系上我的话——我的意思是我不确定我什么时候回来。”晋城看着年轻的吕卫东，他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次象征永别的见面，只能喃喃道：

“卫东，对不起，但是我确实不能跟你再继续下去了。”

这次咖啡厅会面成了两人的永别。吕卫东也在一年后北上京城，时至今日，他们没有再见过面。

2011年7月，晋城住院期间接到了一条吕卫东发来的短信，当时晋城正昏睡在病床上，康强直接打开阅读了：

——晋总您好，我国庆节结婚。在乌鲁木齐买了房子，现实在凑不上装修的钱了，不知可否能暂借两万元?多年未见，一联系就是借钱真不好意思。若有不便也没关系，在这个时候还能给你发条短信，对我来说心里也踏实多了。

康强看这昏睡中的晋城，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

他拿着晋城的手机慢慢散步到住院部楼下，想着十四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晋城时的情景，以及这么多年两人相守一起度过的岁月，想来当年的吕卫东也曾有过这样的梦想吧。回到病房后，康强按照吕卫东短信提供的银行卡号在笔记本上通过网上银行转了两万元过去，并用晋城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两万元作为新婚贺礼，不必归还。晋城携康强同祝卫东新婚快乐!我一切安好不必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