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同志浴池故事》 - 第19页

19.今世惆怅为情多

刘舜行记得很清楚，那一年自己离开南京时候那场大雪。天地间一片洁白，仿佛所有的尘埃与虚妄都被覆盖，整个世界安静的出奇。

他后来还是考去了北京读研究生，而那之后，再没回去过南京。一直很想再看看南京的梧桐，可一直也没回去。他又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而在北京，也有这样的浴池。自己曾经因为好奇而在南京第一次去的那个地方，在刘舜行的记忆里已经变成了漆黑模糊的一片。

耐不住一个人的无聊寂寞，在北京难得消遣的时候，刘舜行又机缘巧合地去了北京的浴池。好像所有这种地方都是一个模样，情欲很直白，感情也都同样给人遗憾。更多时候，刘舜行都只是安静地或坐或躺，听已经发泄完欲火的陌生人口气平淡地说着自己或是别人的故事。那一刻刘舜行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很安静，我们生而孤独，可在这片黑暗里，好像每个人都找到了安慰与归宿。

刘舜行记得很清楚有个周六的晚上，凌晨两点多自己被吵醒去了厕所，回来路过小黑屋的时候，被里面的声响所吸引。他看到里边有人拿手机屏幕照出微弱的光，一副情欲的画面让人心里一惊。刘舜行麻木地往前靠了靠，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才看清楚床上躺着个挺年轻的小伙子，好像跟自己不过是差不多年纪，甚至比自己还小一些。那人跪趴在床上，身前身后有五六个人围着，轮番放肆地发泄着自己的欲望。呢喃与呻吟，摄人心魂。可刘舜行感觉不到一点情欲，只定定地站在一边，那人欲求不满地将手伸向刘舜行的下身，被刘舜行给轻轻推开。可那人却不放弃，轻轻叹口气，温柔恳求道：“玩玩嘛。”

那天刘舜行看着周围的陌生人在那人身上发泄完欲望四散离开，一场情欲好戏也因而散场。借着外面的微弱的光，床上空旷一片只有那人像是干尸一般躺着。

后来刘舜行请他喝了一瓶水。两人并肩躺着，在床上紧紧抱着直到天亮。

那时候刘舜行还在人大读研究生，在跟那人聊天的时候，才知道他是北航的研究生，相恋多年的男友变卦为了前程出国，后来又几次感情经历，莫名其妙来了浴池，他顿觉人生苦短，才开始潇洒又无奈地及时行乐。那个晚上他求了很多次刘舜行要做爱，可刘舜行都拒绝了，天亮分别的时候，那人还在熟睡，刘舜行看着他脸上早已经干了的泪痕，轻轻吻了他一次，各奔东西。

再后来，刘舜行已经很少再去浴池了。

而陈政也再没和别人说过自己的故事，他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也变成了：只求一夜，何必多问。

2012年的冬天，一种末世情绪席卷了整个世界。可当春天来临的时候，似乎每个人又都迎来了新生。

希望等我们都更强大更理智更成熟的一天，能再遇见。

那一年的春天，刘舜行闲坐在书桌前，拿起了毛笔，他轻轻铺开白纸，也记不清楚唐代诗人吴融的那首诗到底是怎么写的了，便凭着记忆随性挥笔：

依依脉脉两如何，细似轻烟渺似波。

月不常圆花易落，今世惆怅为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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