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同志浴池故事》 - 第 7 页-白马骑士

刘舜行反思了很久，似乎这一切都是自己错了。本就没有什么交集与承诺的那个人，硬生生被自己自作多情地捆绑到了一起。自己最不该相信的，就应该是感情。可到底，刘舜行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是应该生气呢，还是应该懊恼，想了很久，只得有些无奈地觉得，也许现实就是这样吧。

这是“我们”本就该有的生活，在长大成熟的一瞬，更应该学会的，就是如何忍受孤独。

那个晚上刘舜行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所纠结的，已经不是陈政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而是在想，自己这种人，到底要怎么样度过一生。是不是还有人愿意去相信，愿意去爱。又或者，真像自己从前听到的那个道理说的，要么沉沦，要么孑然一身，终归是不会有什么好的归宿的。

可是第一次遇见的那个晚上，那人又为什么表现得让自己觉得两人能不同于别人，那些不可能的，都会变得可能呢?

是不是感情不如情欲来得痛快，难道那种一瞬的快乐，会比相守相伴更让人义无反顾吗?刘舜行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到现在，都不懂到底真正的感情是什么样的，而内心的欲望又到底是什么，所有的挣扎与矛盾又都是为了什么，这一瞬间，刘舜行很困惑。

刘舜行以为陈政会给自己解释一下，哪怕是对自己最后那句“我喜欢你”做出点什么反应，他等了很久的电话和短信，可是陈政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之前自己觉得离他很近，而那一刻，似乎本就遥远的距离突然变得有些不可逾越。

第二天一早醒来，刘舜行赖床睡了个懒觉。生活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原来的状态，自己在南京租着一个房子，有一份繁忙的工作，一个人吃饭睡觉上班下班，一个人无聊地打发空闲的时间。好像生活就是这样，每个人在绕行一个或大或小的圆之后，再默默地回到原点。是新的开始，也是旧的终点，给自己的生命里徒增欢欣与遗憾，然后再慢慢地遗忘之前自己刻骨铭心的那种感觉。直到觉得一切都已经恍如隔世，就继续开始新的周而复始。

这天刘舜行一个人闷在房间里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他想自己的未来到底应该是什么样，也在惆怅自己究竟应该如果度过自己这一生，担忧自己很多年之后是否还会孑然一身汲汲营营地再回到浴池寻寻觅觅，更害怕原本最不想将就的生活就那样成了最后不得不做的选择。百无聊赖地让自己胡思乱想到疯狂，最后因为肚子饿了，才不得不得出结论，活在当下，过好眼前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事了。从床上起来准备出去吃饭的时候，天都要黑了，刘舜行穿上衣服，洗了把脸，似乎昨天说的那句“我喜欢你”，他自己也已经不记得了。

拿毛巾擦了脸，刘舜行在桌子上寻摸着自己的钱包，正想着把钱包扔哪儿的时候，敲门声把刘舜行从思绪里拽了出来。

可倒也有些奇怪，谁会来敲自己的门?刚搬来没几天，根本没有在南京的熟人知道自己住在这儿。难不成是对门邻居有什么事儿?刘舜行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奇怪会是谁来敲自己的门。

好像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刘舜行刚满心疑惑地打开门的时候，门外那个挺拔的熟悉身影立刻就映入了自己的眼帘，像一道桀骜的光照进自己的心里。这一切都有些始料未及，那一刻刘舜行整个人的意识都变得混乱起来，心里在奇怪他为什么来敲门，又突然很尴尬地想到昨天晚上在浴池发生的一切，明明之前还觉得自己“满腹委屈、大义凛然”，可这会儿却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操之过急。然而一股不知由来的怒火却也忽明忽暗地涌上来，有些愤怒地想着，浴池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好，会让陈政这么的着迷。而他这种人，最不应该沉迷于这种地方。刘舜行自顾自地在心里想着，两个人楞在门口，只是沉默。

“我，…我可以进去吗?”陈政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张口试探性地询问，那种客气与礼貌让刘舜行突然懊恼地觉得，自己到底在胡闹些什么。

“快进来吧，当然可以，”刘舜行赶忙应声，侧身让开门口，赶紧把陈政请进了屋子，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今天你不加班吧，来之前我还有点儿不敢确定。”

刘舜行这才想起来，昨晚在浴池自己是胡扯今天要去加班来着。

“我在阳台盯了一早上，也没见你下楼去加班。”陈政把声音压得很低，可一字一句又都满是力量。说话的时候，有神的眼睛还时不时偷偷观察着刘舜行的表情。生怕哪句话又让他不高兴。

刘舜行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轻轻地低下头，昨天在浴池发生的一切又都涌现在了自己的脑海。

外面也没个坐的地方，刘舜行摆摆手示意陈政去卧室，里边有把椅子。两个人移步进了卧室，一把椅子让来让去也没谁坐下，最后陈政靠在书桌上半坐着，刘舜行靠着墙。客套话说的差不多了，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沉默了起来。

半晌，陈政先开了口：“昨天晚上我在浴池，不是你想的那样。”刘舜行闻声抬起头来了精神，陈政却蔫儿下来，停顿了一会儿接了一句：“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刘舜行抿了抿嘴想张口说话，可这会儿也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些什么了。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是个很乱的人，但其实我去浴池是因为想找个能放松的地方待着。至少在那里的时候，我能感到轻松。第一次碰见你的那天，我是不应该和你做越界的事情，可是…”陈政一番纠结的话自己说话起来也有些结结巴巴的。

“我就觉得那次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总会让你认为我是个喜欢玩的人。你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我却在那混过很长时间。第二次在浴池碰见你，你问我经常去浴池吗，我想认真回答你想问的意思，却又说不出太多。”

说到这儿的时候，陈政的眼睛仿佛又弥漫起了大雾，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低着头不再发出声音。

刘舜行被这一番话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觉得自己似乎能明白陈政想表达的意思。他从墙上直起身子，往陈政的位置靠近了两步，想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其实我也没资格让你解释什么，我只是觉得那种地方不是个好地方。虽然我也因为好奇去了那种地方，虽然我们是在那里遇见的，”语气有点软绵绵的，好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陈政望了刘舜行一眼，两个人目光交汇的一刻，没人再移开，这一瞬间陈政突然想说“喜欢”两个字，可又怕显得突兀，把本该有的美好与默契破坏掉。而刘舜行也突然想告诉眼前的人，自己内心的患得患失与不了解，还有那种想让彼此的距离再近一点的渴望。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似乎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刘舜行看着陈政眼睛里的那一片清澈，好像还是自己第一次碰见他的时候那样，从来都没有变过。昨晚的那一句“我喜欢你”，也没有谁再提起。好像这一刻，有些东西不说出来反而更好，反正谁在心里也都明白。最初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和隐隐的担忧，这一会儿也都变得不重要了。

有一种温柔，在刘舜行的心里回荡，他看见陈政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着光，如果一定要问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为什么自己就那么快的交出了一切，可能就是因为他无意的眼神吧。春风似乎又让天气热起来不少，本该有些凉意的傍晚，这会儿却直让人觉得热，不自觉地让人的背上沁出细微的汗。刘舜行突然有一种想吻上眼前人嘴唇的冲动，心里有一些感情在无声地发酵，愈演愈烈，最后在胸口迸发的时候，刘舜行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应该值得把握的就是当下，如果一定会留遗憾和难过那也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轻柔的一个吻，不露痕迹。陈政回应的很快，在刘舜行吻上自己的一瞬间便用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似乎言语在这一刻都失去了作用，那些没来得及说清楚问明白的话，也都没有了意义。唇齿间那种温柔的触感有一种搅动灵魂的力量，这样的温存让刘舜行迷恋。

吻了一会儿，两个人喘着粗气，看着对方，笑出了声。

“我们能不能从朋友开始，我想认真地了解你的一切。也想认真地让你了解我的一切。”陈政突然开口低声地请求，目光里流转的温柔让刘舜行一瞬间就着迷起来。

“恩。”刘舜行答应的很快，没有停顿，眼睛直直地盯着陈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去浴池。”

陈政点点头，然后两个人看着对方的眼睛，又笑了起来。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