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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在监狱荒废自己的青春,安哥也赞同,所以我们经常去阅览室看书,古今中外名著几乎全看过,有阵子迷上金庸系列,一个字一个字看的特别仔细,进来前并不喜欢读书,是坐牢让我养成了阅读的习惯,现在出来了,没事就会去图书城,有时候能看上一整天,觉得特别充实和满足。
我们总是一起去看书,坐在一起,看着各自感兴趣的书,那种感觉特别温馨,让我想起了大学的晚自习,只不过当时是自己一个人,现在身边多了一个陪伴的人。
除了劳动和放风,我们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阅读中度过,冬天冷的时候,因为没有空调,特别冰冷,他总是把我的另一支手塞到他肚子上,然后热了后又换另一只手,觉得特别温暖。
夏天天气热了,因为我怕热,做事的时候他得空就过来给我打扇子,点滴细节我都牢记在心里。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很快入狱就进入到第三个年头了,那年是2008年,因为北京举办奥运会,外国媒体对中国的方方面面特别关注,监狱里的情况也不例外,所以在那一年感觉政府突然重视监狱的科学管理起来,比如一个监舍住人太多需要调整,有的监舍太旧需要需要翻新,狱警对犯人要教导为主禁止体罚等等等等。
总之进入2008年,突然觉得各方面改良了很多,我们监狱的期刊室竟然出现了国外公益组织寄过来的外文书籍,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阅读的机会,安哥英语不太好,但却很想看,英语过六级的我自然成了他的老师,每次教他单词的时候他那种乖乖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是爸爸,他是儿子。
也许是英语的出色,他似乎更喜欢我了,看来情侣之间也需要多像对方展示自己好的一面的,许多结婚多年的夫妻丈夫之所以有外遇,原因就是老婆天天一副黄脸婆形象,看得生厌了。
2008年5月左右,我们监狱进行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监舍调整,每个监舍的人数都减少到标准的10人,5张上下铺,而且每个监舍都必须配窗户,据说是中国政府承诺外国改善人权的举动。
在这次大调整中,我和安哥因为是在同一个劳动组,终于得以住在同一个监舍,将近三年,我们才真正有了睡在一个房间的机会,因为此时已经不是大通铺,而是5张独立的上下铺床,所以他睡上,我睡下,尽管还是不能同床共枕,但这对于我们已经是天大的恩惠。
终于得以朝夕相处了,终于可以坐在一起聊东南西北了,彼此的关系多了一份亲近,觉得两人就真的像夫妻一样了。
他会偷偷地给我盖被子,早上会揪着我的耳朵叫我起床,而我会偷偷地把他的丨内丨裤脏衣服拿去洗,两人默默地为对方做力所能及的一切。
2008年8月8日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监狱组织所有犯人一起看,我和安哥就坐在一起,看着大屏幕,心思澎湃,外面的世界真精彩。
不禁想问安哥,如果到了外面,面对各种诱惑,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他照旧揪了揪我的脸蛋,“傻瓜,这主要取决我们自己,反正我是不会变的”
还能说什么呢,只有脸靠着他的肩膀,温馨地看完整个开幕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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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下半年,我入狱快三年的时候,我们监区发生了一件惨案,一个新入狱的小伙子,大概只有22岁,一来忍受不了老犯们的欺负,另外也承受不了监狱的艰苦,选择了自杀,他把囚服撕碎,吊死在洗澡间。
可怜的小伙呀,你和我相比幸运得多了,你坐牢的时候正是监狱改善的时候,老犯欺负新犯已经收敛了很多,为什么还承受不了呢? 不禁为其感到遗憾。
自从他自杀后,监狱里多了一种传闻,就是有人在洗漱的时候会听到有人在洗澡间哭泣,进去一看,却一个人也没有,晚上那些失眠的人常会听到走廊有走来走去的脚步声,还有衣服在地上拖的声音,有些人晚上一睁眼,发现床边站着一个黑影,惊叫一声,却瞬间不见了踪影,更有甚者,走着走着肩膀被突然拍一下,回头一看却没有任何人……
不光是我们,连狱警们都害怕了,据说有个狱警晚上值班打盹,突然眼前站着个人问他“管教,我不记得回去的路了,你能带我回去吗?”此狱警闻声惊起,随后如杀猪般鬼哭狼嚎,原来眼前的这个人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其他的狱警赶过来,却不见了踪影,只见那值班狱警在地上抽搐。
原来和他同监舍的人集体抗议不想再住下去,因为那小伙曾经睡的床铺一到深夜就有一个人翻来翻去的声音,下铺的人胆子大,似乎也懂点玄学,骂他死都死了,干嘛还来吓人,谁知道连人带被子被掀翻到地上,那晚整个监区都没睡着,那个监舍集体抗议的声音如雷震耳。
监狱方面自然是不可能承认这些灵异现象的,不过为了平抚犯人的心情,那个监舍的人集体被转移到其他监舍,那个监舍就空空荡荡,从旁边经过,越发显得恐怖。
我们早上去集合,那个监舍是必经之路,每次我经过的时候都汗毛直竖,生怕里面会伸出一只手把自己拉进去,洗澡的时候没有以前那种惬意了,以前巴不得只剩我和安哥,现在如果只剩我们两个,我就吵着要走,因为我怕鬼,安哥胆子很大,总是不以为然,每次他给我打肥皂的时候如果不说话,我就要急,因为我怕是“别人”的手在动,所以最后他只要在洗澡的时候就不停的说话,后者哼着歌,总是就是想让我安心。
我们的床铺虽然不靠近过道的铁门,但是靠近窗户,自那以后,我每次睡觉都吓得浑身发抖,睡不着,把头塞进被子还是睡不着,如果有安哥小声陪着说话还好,一旦他睡着了,周围其他人鼾声四起的时候,尤其觉得恐怖,有天晚上,我隐隐约约是听到外面走廊有轻轻的脚步声,而且离我们监舍越来越近,突然像停在了监舍门口,我的心率突然升高,热汗直冒,他进来了吗?是不是朝我走来了,为什么其他人不醒呀,我把头塞到被子里,浑身直哆嗦,我想喊安哥却不敢。
突然耳朵里传了绳子在地上拖的声音,就在床铺来回地拖动,似乎还听到轻轻的啜泣声,我感觉自己崩溃了,使出浑身吃奶的劲,叫了起来。
叫声惊醒了其他人,包括安哥,我说我见到鬼了,他们连连问在哪里,掀开我的被子,我的天,整个床单被汗水浸湿,像尿床了一样。
我再也不敢一个人睡了,强烈要求和安哥睡在一起,此时的气氛是紧张的,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却突然有了和安哥睡在一起的理由,而且顺理成章的,真可谓因祸得福呀。
此后大概1个月,每天晚上我都爬到安哥床上,两人挤在一起,每次都必须他抱着我才能入睡,自然,我们也有了其他亲密的举动。
估计狱警们也怕了,后来请了一位和尚美其名曰到监狱讲佛经,实际在讲经的同时为那自杀小伙超度。
说来也邪了,自那以后,太平了许多,传闻越来越少,整个监区的夜晚趋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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