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楼下的时候,我让他先挂断了电话,我说你一个人静静的好好的看看那房子吧,那里到处都是我们的过去,你仔细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意外的惊喜。
我躺在被窝里,狂喜中紧张得蜷成了一团,等待。
恍惚间,我听见了楼道里的脚步声,然后便是咔咔的钥匙开门声。他于身后关上了门,并不急于进来,在门口停滞了那么几秒,接着一步步走过短廊,朝圣般在小厅里徘徊。
我不能确定他是在找寻我说的惊喜,还是看到这熟悉的一切后让他想到了我们一起的点点滴滴。卫生间门上的那面镜子,曾留下太多我们合二为一的影像。厨房里的锅碗瓢盆,记述着太多我们相亲相爱的痕迹。
他站在里屋的门口,不声不响好半天。我知道他是在看我帖在门上的纸条。那张纸条上写着:屋子里,我为你留下了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把它轻易弄丢,好好珍惜!
他推开门,迈进了一步,轻轻的,像似生怕碰碎一个梦境。屋子里稍有些昏暗,当我将蒙在头上的被掀开,就看到他手里拿着那张纸,像一尊神像一般定定地矗在门口,定定地看着我,不知所措。
他就那么站在门口,足足有十多秒。我知道,他一定是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击懵了。我想,那一刻他的胸膛里,头脑里,一定是轰隆隆不停地响雷,震得他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宝宝,是我,我没走……”看着他的样子,我害怕极了,用猫一样的声音唤醒他。
听到我说话,他昂起头,看向棚顶,希图遏制住什么。
下一秒,他象一只猛虎,冲过来,扑到床上,双手死死捏住我的两肩,头挨着我的头,把脸埋在枕头里。
我看到他的肩头起伏着,还听到他失去规律的沉重喘息。
他哭了?他真的哭了?
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我分明听到他在抽泣。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被轰炸,被碾压,被震撼夷为平地,瞬间成为了一片废墟。
40,不离不弃——
这个世间,有种不会流泪的生物,叫做男人。他们不是不想哭,而是根本流不出眼泪。坚硬是他们的代名词,爷们儿这三个字在日积月累的隐忍中将泪腺吞食殆尽,使他们忘记了怎样哭。
毫不夸张地说,他就是这群人的杰出代表。
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一次和他一起看了一个电视纪录片,是关于一个偏远山区女孩多年如一日照顾生病的母亲和弟弟上学的事迹。我被那个女孩柔弱的外表和坚强的内心深深打动,因为自己来自农村,因此对那种贫苦生活感触颇深,不自觉间两眼迷蒙。
我们当时看得都十分投入,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回头看看他,尽管他也很受感动,但是连眼睛都没红。
难为情中,我拱进他的怀里,说他是冷血动物。于是,他给我讲他不会哭的历史。
十三岁起,当他意识到自己是个男人后,他就再没哭过。即便在他最爱的爸爸去世时,整个家族一片哀声,可他却一个眼泪都没掉,里里外外张罗着丧事。他说,他爸爸在兄妹四人中最疼的是他,他心里也十分难受,想哭,但却哭不出来。他说,他早就没了眼泪。
所以,当他伏在我的身边,手抓得我很疼,脸埋在枕头里抽泣的时候,我的大脑一时间一片空白,所幸他的失控仅持续了数秒。
“你到底是谁?我是不是在做梦啊?”他抬起头,眼圈发红,眼睛里带着几许晶莹,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不知是惊惧,还是心疼,抑或是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伸手擦掉他没有滴下的泪。
真像一场梦啊!
不说他当时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切震彻得分辨不清真假,就连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再次忆起,身临其境,也恍如梦中。
然而,这是如假包换的事实,就连那张贴在门上的字条上的话,字字句句原封不动。因为,那张字条我自今保存着。
“不是梦,我没走,以后就算你打着我骂着我我也不会走。”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抱着他止疼。
他狠狠抓着我的内衣,用力搡着我,像似要以此证明这真的不是一场梦,然后紧紧抱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我又做对了一件事。如果我当时在火车上,待他打来电话说出那样的话,我想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跳下火车跑回来的冲动。而他,还要经历一整天的煎熬才能见到我,这对他无疑也是种伤害。
他是爱我的,至少那时我已经肯定。
那个初冬的清晨,万籁俱寂,当他在被窝中紧紧搂着我,生怕一松手我就无影无踪的时候,我的心里百感交集,不觉间浮现出一句话:
今生,子不来我不老,子若不离我亦不弃!
41,爱,流淌——
他的体格用牛来形容一点不过分,认识我之前他十几二十年没吃过药。然而,最近几年,尽管从外表上来看依然如牛一样强壮,但内里却大不如前,尤其是去年和今年,逢流感必中,且每次都要扎几针才能好。
有时候我总在反思,认为造成他身体一落在落的元凶必然是我。这七年,他跟我操碎了心,中间几年被我折磨得不成样子。但是,我清楚地知道,他的心脏总是发紧,一定是从这次突如其来的震惊中开始的。
现在想想很是后悔,为什么不在他打来电话的时候就告诉他我没走的事实,而非要设局等他来受此番任何人都难以承受的惊吓呢!
可是,如果没有这次试探,我又怎能知道我在他心中的位置?他又怎能知道我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如果没有这次试探,说不定在未来的那许多磕绊中,我们这两个笨蛋也许就不会坚持,走不到今天。谁知道呢……
那天,我们就在被窝中搂抱着,亲昵着,彼此就像爱护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彼此珍视,并以最原始的方式互诉想念,仿佛阔别千年。
一阵疯狂过后,高丨潮丨渐渐退去,我要下地热奶他不让去,我去厕所他也跟着……生怕一不留神,我就会跑了。后来,我们就那么抱着,安稳中睡去。
那天,他没去上班,只电话交代了他的下属一声,然后关机,拒绝打扰。
那一天,他真的累了,睡得酣甜。
几近中午,他才睁开眼,见我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又把眼闭上,伸出手,将我搂进怀里。
我一遍遍抚摸着他,那光滑、雄壮、紧骤、饱满、突兀、匹练一般光溜溜的身体,仿佛从前一直被我忽视,从来没感觉到竟然如此唯美。还有他那根初时柔软,只一瞬便即坚挺梆硬的长枪,握在手里,疑入天堂。
他微闭着眼,紧抿着唇,用早上没来得及清理而肆意茁壮的胡茬摩挲着我的头发,戳刺着我的额头。
那一刻,微微的阳光挤进窗帷,偷窥着我们的甜蜜和旖旎,被窝里潮涌着他身上浓烈的男子汉气息,我们都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抱着,静静地谛听幸福,彼此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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