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卫龙汉在外面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也没见人出来,折掉手里的烟,掏出柄手枪,慢吞吞地把玩起来。
他冷峻的脸上似乎染有一丝阴险的笑意,刚才吐出的烟圈还没完全消散,持续污染着空气。
“啊,My God……”从门缝里,隐约传来某人断断续续欲罢不能的喘息,夸张得好像在和一枚氢弹Z爱,起伏跌宕,把五线谱的高低音都挨个走了个遍。
耳朵饱受强奸的男人终于不再掩藏杀机,但他的表情依旧很平静,像某种过气的圣音。指腹扣着扳机轻轻摩挲,抬起腿正要踢开门,踌躇了一下,接着掏出根雪茄。
“嗷,甜心,你他妈是天下最棒的男人……”
由于隔着门显得瓮声瓮气的赞叹,让他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雪茄在情不自禁的战栗中脱离嘴巴,掉在地上,一抹忍无可忍的神情抽搐着爬上卫龙汉的俊颜,绅士风度像垃圾一样被他毫不怜惜地倒掉,对着门狠狠一脚……
那个可恶的猥亵男正坐在朱红色的大床上,一只手捧着油光光的猪P股,另一只手捉着光溜溜的猪蹄子,以Z爱最正宗的姿势,用他那根粗得令人发指的Y茎在那小家伙的G门里进出着。
毋庸置疑,这是他这辈子观摩过的最离谱最变态的春宫图。
“啊哈,”蒋礼谦望着一脸黑线的入侵者,非但没有偃旗息鼓鸣金收兵,反而耸动得更欢快,把套在男根上的小香猪折腾得口吐白沫,还不忘向他展示着自己身经百战,醉卧沙场的操守观。“亲爱的,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我一点都不介意和我崇拜的人一起玩3P,come on,baby!”
卫龙汉狠狠地瞪着一脸涎笑的男人,脑海中闪过“厚颜无耻”这个重量级的词语。
砰砰……只听数声枪响,昂贵的大床顿时破了几个洞。
那圆滚滚的宠物猪被吓得疯了一样地乱蹭乱跳,继而缩成一团,往那人怀里钻。可惜它的主人只顾着高潮去了,压根忘了把自己这把保护伞撑起来,这个自私的混蛋。
“妈的,姓蒋的,蓝剑帮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哎呀,老大,”男人扒了扒一头碎发,声音故意拉得长长地,“在兄弟我心中,你可一向是个开明的人啊,你的属下与情人终成眷属,你佬应该表示祝贺才是啊,棒打鸳鸯是要遭天谴的哦……俗话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你搞男人不也形同兽交吗,啊?”换了个卧姿,将猪头抓过来,香了个吻,手指宠溺地在那小小的生Z器上弹了弹,“别生气嘛,常言道,笑一笑,十年少,老大你这般青春美貌,难道厌了想尝尝倚老卖老?哎哟……”
卫龙汉朝他的脸上狠狠赏了一记脚板印,旋了个身摔门而出,只剩那家伙抱着脸在床上滚来滚去地哀嚎……这个活宝!
坐在车上,卫龙汉依然不爽。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用慰问难民加恐吓良民的口气:
“限你一刻钟之内到帮里来,否则就到火葬场排队去!”
哢嚓一声切断那边蒋礼谦如丧考妣似的惨叫。
他的这两个手下仿佛生来就是挑战他极限的,碰到周思作,自己就得挂彩,撞上蒋礼谦,就没好果子吃,卫龙汉替自己倒霉的境遇擦了把汗,同时心中又升起一些小小的庆幸,如果没有他们,生活怕是很无聊吧,会少许多生气,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们三人到底也只是利益的关系而走到一起,再以义气欲盖弥彰而已。
6
卫龙汉带着一干保镖神采奕奕地回到蓝剑,周围闲着的干事赶忙埋头苦作,坐在案头上的小妹也急忙跳下来作大长今状,怯怯地向他问好。
“我们帮什么时候收了女的?”
专门掌管人口的干事恭敬地答道:“老大你不知道,这个年头女人比男人更狠啊,巾帼不让须眉,我们得给女同胞们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嘴巴一撇,笑得那个猥亵,“老大,过几天小弟的婚礼,您务必赏脸。”说着递上一把好烟。
卫龙汉不由分说,给了他狗腿一脚:“你这个花心大萝卜骗谁呢,等你从良了我都漂白几十年了,滚一边去,别挡路。”
王虎点头哈腰,嘿嘿一笑,赶紧让出一条大道。
其他的人见状暗地哄笑,但也隐隐妒忌,谁都知道,在帮里这家伙是最怕死的,前一次的火拼,他在枪林弹雨里吓得哭爹喊娘,躲在一边抱着桌腿哇哇直叫。众所周知,卫龙汉最讨厌贪生怕死之辈,而这家伙仗着一些鬼精灵和对阿谀奉承轻车熟路的本事,倒也谋了个一官半职,老大和他就有点像干隆皇帝与和珅之间的关系,那是又恨又爱,倒也不忍摘了他的脑袋。所以说,做人呐,并非光靠一腔热血。
“哎呀,老大,你总算来拉!”一个小弟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脸上挂着如释重负的表情,“您去看看周哥,他有点不对劲……”
另一个也说:“他坐在那里有大半天了,一动不动地,怪吓人,我们都不敢靠近。”
卫龙汉叹了口气,伸长脖子果然看见那家伙又在搞大卫沉思,“你们也知道他的老毛病,大惊小怪个什么劲。”
那两人乍了乍舌,面面相觑。
挽起袖子,拨开碍事的,卫龙汉很牛气地走过去,嘿,已经超过了警戒线,这家伙咋还没反应?卫龙汉正奇怪,哪知周思作突然就睁开眼,扬起手来,将他的手臂牢牢抓住。
这一次,男人没有按理出牌,拳啊腿啊已经过时了,匕首也登场过了,一条河不走两次,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挺有原则,就在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那人突然伸长脖子,嘴巴贴上他的。
在座的全都愣住了,空气一片死寂,就是风吹过的声音,也大得如同响屁。
“啊……”继而那些兔崽子异口同声地尖叫起来。
卫龙汉更是脑袋一片空白。
“咚”,结实的一腿,可怜的金牌打手横着飞了出去,一P股摔坐在墙角的垃圾桶里。
“操,你敢打我!”待周思作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是鼻血长流,顿时怒发冲冠地跳起来要和那人拼命。
卫龙汉掏出餐巾纸擦了擦嘴,冷冷地看着被几人架住冲自己张牙舞爪的男人:“你他妈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周思作一听倒不挣扎了,懒懒地挂在几个小瘪三的身上痞痞地冷笑着:“不就是打了个啵嘛,反应用得着这么激烈?”
男人的不知悔改让当家的脸又沈了几分:“信不信我现在就家法处置了你?对上位不敬者该如何惩处?”
有人答:“掌嘴二十。”
“哈,”周思作一听就毛了,“我说卫龙汉,别摆着一副教父级别的冷酷表情,你唬谁呢,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把那些老东西定的规矩拿来发号施令?”“呸”地一声吐了口血沫,“帮规还说不准勾结官府,不准黑吃黑,不准声色犬马呢,不勾结政府我们还干个屁!不黑吃黑未必等别人来吃?不淫男淫女那和和尚有什么区别?TMD还是不是黑社会了?”
啪!卫龙汉走过去就给了他重重一耳光,他还没反应过来,又挨了一耳光,等他愤怒提升到一个境界小宇宙即将爆发时,脸早就被打肿了,一张嘴全是血。
7
“你……”
“无法无天!”卫龙汉瞪了他一眼。
周思作眼里布满血丝,恶狠狠地回瞪,也许是被嘴里的血呛着了,狼狈地吞了口,看上去就像是在哽咽。肿得高高的脸尽管痛得抽搐也要扯出最大限度的狰狞,活脱脱一充满恨意的肉块,怪吓人的,但也挺滑稽,可就是叫人笑不出来。
卫龙汉暗地摇了摇头,这人的脾气还是那么坏,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以前就是看在他狠,不怕死的份上,才将他捧在手心。等相处得久了,才发现这个在刀光剑影中浑身沐血的男人,顶多与自己志同道合,却不能为谋。再过了些时候,这人的面目到底是水落石出了,看起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很好控制,其实不然,那粗犷的外表单纯的心思下城府深得可怕,只是伪装得好罢了。动不动就把惹恼他的人打得满地找牙,秀的不过是一种保护色,以此麻痹他。
其实也不要紧,身边有个厉害点的玩具,才能衬托出他的品味嘛。就是一枚定时炸弹,只要能控制它爆炸的时间,并不担心被毁灭有生之年。
虽然处于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但一触即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因此卫龙汉一派从容,甚至轻轻地笑起来。而这抹明媚的笑容却让他看上去更冷。他伸出手,在男人戒备的目光中,温柔地擦去他嘴边的血渍,再厌恶地狠狠地将他的脸推到一边,嘴角弯起一个恶毒的弧形:“别让我看到你这张丑陋的脸。”
周思作侧着的脸微微颤抖着,“忍”字他从没一笔一划地写过,但在这个男人面前,特别是此时此刻,他能做的只能做的,非忍莫属。甩掉缠在自己身上的那几只阻止他冲动的手臂,抖了抖肩,把挣得垮到肩上的衣服,拉回原位,然后在众人担惊受怕的表情中,转身就往外走。
“哎哟。”埋头飞奔的周思作不幸撞上刚进门的蒋礼谦,“你这人走路咋不长眼睛?”那人本来就是个爱在鸡蛋里挑刺的玩意,有理更不会饶人,他伸手抓住撞了人也不道歉就要径直滑出去的男人,在看清那张脸时愤怒换作奚落,责难换作打趣:“哟,周哥,你这副扮相是要去拍哪门戏?”
周思作知道这家伙是要刻意刁难他,让他出尽丑态,但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和他插科打诨:“滚开!”
蒋礼谦一手抱着泰国香猪,哄孩子一样摇了摇,另一只手抓着周思作的袖子就是不放:“说话轻点,吓到我的宝宝了!”继而山羊胡翘了翘,进入恶整火山男的状态了,“亲爱的,你太不乖了,老实告诉我,又和哪位同学打架拉?”
周思作垂着的头慢慢抬起来,看来有些毛了:“老子不和一个强奸猪的变态说。我劝你最好识相点,赶快滚出我的视线!”
没有谁听到自己被骂成“一个强奸猪的变态”还能冷镇定自若的,蒋礼谦也不例外,“你说什么?”然后习惯性地操起泼妇动作,双手叉腰,猪都不要了,“果然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今天我就要让你看看,老子究竟是不是纸老虎!”
又是横眉又是瞪眼,挺了半天,突然表情软了下去,蹲下身体抱起摔在地上四脚朝天的小猪,懊悔不已叫得极其凄厉:“我的猪猪,摔疼没有,是老公的错……”
群体黑线。
“你们两个在搞啥呢,”一把中气十足的嗓音横空出世,姗姗来迟的是个光头男,脸上尽是嫌弃:“如果我是老大,早就拔了你们的皮!煎了你们的舌头下酒吃!”
“魏哥你总算来了。”一个小弟屁颠屁颠地迎上去做出接风洗尘的样子。
却不料被魏祺明捏住鼻子,像戏耍小丑样扯来扯去, 同时,面无表情地转向卫龙汉:“卫哥,中午不是要去讲数吗,想看戏去电影院,干嘛和这两个小瘪三浪费时间?”
8
松了手指夹着的鼻梁,掏出根烟放在嘴里,捞出打火机,透过打出的火焰瞥了周思作一眼,略有所思地吐了个烟圈。
魏祺明也是蓝剑的骨干之一,负责内外事务的联系,说白了,就是个接线的,专做见不得人的生意。
黑道少不了明枪暗箭,浑水摸鱼,与谁结盟,与谁划清,都是相当考究的,需要深谋远虑。在互相利用的时候得让对方讨不到便宜,而互相角逐的时候尽量把战役打得高明。
“好了,不要吵了。”沉默是金的卫龙汉终于抛出句话来,那两人见他脸色不悦,不再唇枪舌战,就是得了便宜的也不敢卖乖。
“东西都准备好没有?”问魏祺明。
“准备好了。”男人答道,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东正帮的龙头尤钦正是个在黑白两道相当吃得开的一个人。
有手段有魄力有本事,惹得道上不少人争先恐后地和他称兄道弟。
据说他的祖辈是国民党的一个高官,在解放战争时建了个武馆,作为交接情报的根据地,顺便掩护身份。
馆里的武师当时十分有名,凭着一身真功夫和知性的为人处世,武馆渐渐也人头攒动,门可罗雀,日益壮大起来,有了一定的规模,便顺其自然地划了等级,定了规矩,成了现在东正帮的原型。
等蓝剑帮一干人到达指定地点的时候,尤钦正已在那等着了。
面如刀刻,年纪看上去大约三十出头,端坐在桌子的一头,眼神飘逸的那个,就是今天的对手。
他的旁边是个略微显胖脸盘却甚小的矮个子男人,嘴边厥着若有若无的笑。
“卫少可让我好等啊,就是追求我美若天仙的老婆,也没这么费力过。”指上夹着的烟在烟灰缸上磕了磕,那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烟蒂。
“不好意思,半路塞车。”风轻云淡的一句,卫龙汉脱下大衣丢给小弟,落座。
这时站在尤钦正旁边的矮个子男人说话了:“既然是赛车,竟然也姗姗来迟了,未必是出了车祸?”
那人故意曲解了一个字,意在嘲讽蓝剑帮的龟速。
“你是东正帮的老大,还是他是东正帮的老大?”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自然是憋了一肚子气正愁没处发泄的金牌打手周思作。
尤钦正倒没理这两个人如何过招,嘴上功夫,形同赤手空拳,谁也伤不着。不见血的东西他总是情趣缺缺。但也有例外,他的眼睛一转,幽幽落在坐在卫龙汉身旁那个人的身上,戴着肥硕金戒子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烟灰缸。
东正帮的兄弟不知不觉也顺着老大的目光,全胶着在某个配角身上。
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这种严肃的场合如此稀奇古怪地我行我素。只见男人怀里抱着一只猪,真的是猪,他绝没看错,更绝的是,后面还有个衣冠楚楚的兽医,正在给它打点滴,而那只猪的主人专心致志地照顾着自己的宠物,手在那畜生身上掐来掐去,还挺自我陶醉的。
“正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纵欲过度,现在难免有点神游太虚?”
“哦,”尤钦正尴尬地挑了挑眉毛,清了清喉咙,因地制宜,也跟着调笑,打起哈哈来:“是啊,昨天那只尤物太过热情,可折磨惨了我这老东西。”又裂齿一笑,指了指蒋礼谦,“纵色伤身拉,如果我有你这样可爱的小弟,也犯不着冒着精尽人亡的危险,靠夜夜春宵来打发无聊的时光。”
卫龙汉也笑了笑:“呵呵,正哥莫要见怪,这人嘛,都有点怪癖,你恐怕也不例外。”遂坐直身体微微正色,“小弟这里斗胆问一句,蓝剑和东正向来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井水不犯河水,正哥你又为何挑了我城东的场子?如果你真有需要,给我说声,把地盘拿给你方便就是,又何必为这点小事处心积虑,大动肝火哩?我说小题大做,煽风点火,不会是正哥的……癖好吧?”
9
尤钦正有节奏的敲着烟灰缸的手指顿住了,手掌反过来掌心朝上,食指和么指交接摩挲了几下,搓掉适才不小心沾上的个把点烟灰。另一只手接过属下递过来的烟,流畅的动作中他有些犹豫地抬起头,盯着卫龙汉的沉默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艳,再渐渐深邃。
许多人都知道,尤钦正是个相当宽厚的人,至少表面上如此。上个月黑道崛起的一个新秀,仗着有个高耸入云的后台,凭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劲,隔三差五地找东正帮的茬,尤钦正不但没生气,还赞了声后生可畏,只是在那人嚣张过了头,做事失了分寸越来越没章法的时候,东正帮的龙头才在百忙之中抽了个空,给了他一点点颜色警告其适可而止。
而这件公然挑衅他权威的事,别人问到,他只是风轻云淡一笔带过。还有一次,不知哪个会看不惯他一副仁者风范,雇了个杀手去解决这个眼中钉,结果不幸被生擒,拉到刑室没折腾几下就将幕后主谋全盘托出。计划败露,雇主抛家弃子,已是准备卷起铺盖走人了。在那个地方,尤钦正的势力足以一手遮天,干这擒贼先擒王暗度陈仓的勾当无疑是引颈自戮,但干都干了,就是月光宝盒也是无用,那家伙刚跑到边境,就被人家神通广大地逮住,本以为身家性命不保,哪知别人不但没有杀他,还给他一大笔钱,并带给他一句话,雇这么没原则不专业的杀手,也是难为你了,一定是缺钱吧。不过兄弟跑路的功夫不赖啊,赏个脸,回去和老大喝一杯茶吧。就这样,那家伙良心发现感激零涕地投到了东正帮旗下。
这事在道上不失一段佳话,试问现在这个世道哪里找得出这般菩萨心肠的老大?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就是杀人不眨眼的,留全尸都嫌仁慈,灭全家都觉便宜。
面对蓝剑帮的头头咄咄逼人的拷问,尤钦正不但没恼怒,还做出一副觉得合情合理的样子。似乎自己就是不明不白地被做了,也是人之常情。
一只手摸着鼻子,眼神凝聚,很谨慎地回忆,抑或在努力组织能够双赢的措辞。表现不唐突,不傲慢,没人敢怀疑他在搞缓兵之计,或是策划什么高明的搪塞,也是,真正的千年老狐狸是不会泄露出老奸巨猾的气味的。
这个时候,坐在一边把玩着猪尾巴状似懵懂的小孩的蒋礼谦说话了:“正哥的为人大家都知道,他的宽怀大量恐怕都耳熟能详。我想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老大你不妨再分析下来龙去脉好生想一想。”
站着的周思作大概不满意当个花瓶,也在那里嚷嚷:“我看是这几天天气不好的原因,早晚气温反差太大,年级高了是很容易中风的,脑瘫发病率的高峰期,思维不清晰天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卫龙汉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微微带笑,任那两个人弹双簧,含沙射影得不亦乐乎。东正帮的有点坐不住了,那个矮个子,一直按兵不动,养精蓄锐,等到马壮粮足,才露出一副彪悍的模样:“今天我们来不是聊天的,有事说事,有理明理,还是不要顾左而言他的好。我们东正不像你们蓝剑人才济济,只是乌合之众而已,难免有些头脑发热的小弟,再说人在江湖总少不了磕磕碰碰,诸位何不把它看做不打不相识,一场难能可贵的缘分哩?”
并不直接承认,也不全部否定,给双方都留了一定回车空间和商量余地。卫龙汉一听,就知道他是谁了,东正派来周旋的先生,他绝不会看错,这个人有一双精明的眼睛,但仍是抵不住自己的穿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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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卫龙汉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笑。他挺起胸脯,直直迎向各色或猜测或忌惮的目光。
“东正派你来,是讲数的,而不是说书的,”给了那人一记讽刺,转向沉吟的尤钦正:“你的人伤了我们不少兄弟,他们曾与我卫龙汉歃血为盟,我绝不可能包庇元凶。而且不少人都上有老下有小,倘若落得生活不能自理,家庭陷入惨淡愁云,又得不到一个交代,那就是老大办事不力。正哥应该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替他们讨回公道,是我份内之事,你应该不会难为小弟才是。”
尤钦正皱了皱眉,似乎克制着某些激动的情绪,同时态度变得暧昧不明。东正和蓝剑,当然蓝剑要马首是瞻了去,虽然他这些年笼络了不少人心,但要扳倒大头,还要稍欠火候。蓝剑明明吃得住他,而卫龙汉偏偏要摆出一副俯首称臣的姿态,如果不给个满意的答复,就让他下不了台。当然也不排除对他与日本的山口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心有忌惮。
话落在他这里,这次躲是躲不过去的,卫龙汉以强硬的质问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
在东正的人忧心重重,蓝剑的小弟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尤钦正从容不迫全然没有骑虎难下的窘态。他正要开口,电话响了。用眼神向各位传达了歉意,掏出电话打开。
“喂,”男人说了几句,表情渐渐变得庄严起来,口吻十分沉重:“要好好照顾他的家人,我一会就赶回来。”
收了线,尤钦正抬起头,脸色很难看,眉间有抹哀恸:“我的一个小弟,就在刚才,去世了。”说罢虎目含泪,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演得绘声绘色,天衣无缝。
“全是我的错,都怪我平时没有严加管教,才……哎。”叹了口气,手按住额头,让人看出他心中的不好受,“不然也不会伤了蓝剑这么多弟兄,我的手足更不会因此送命。”
这意思就很简单了,你们帮的人顶多不过受了小伤,而我帮的人可不止一点差池,人给翘辫子了。你说该怎么办,我可不想报官。
卫龙汉也是个聪明人,而且他来此真正的目的,并非为了这点破事,想必东正兴师劳众坐在这里虚张声势,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节哀顺变。”他低低地说,“我看,这件事再追究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安抚好死者的家属才是当务之急。蓝剑也有一定的过失,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就是。”
寥寥几句,前嫌尽释。
尤钦正苦笑:“阁下如此深明大义,真叫我汗颜不已。只要蓝剑以后多多注意,我敢保证,不再发生诸类事情。”这一张一缩,一屈一伸里,冥冥之中,双方达成了某种共识,奏响了与虎谋皮的前奏曲。“从今天起,卫少你就是我的兄弟,”朝对方伸出手,甚是豪气干云,“
以后有什么需求,我一定全力以赴,而生意上的一些事,还望卫少在方便的情况下,助正哥一臂之力。”
“呵呵,”卫龙汉将他的手用力握住,坦坦荡荡地大笑起来:“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尤钦正见状,赶忙趁火打铁:“卫少年轻有为,正哥我钦佩不已,今天千载难逢,既然凑到了一起,不如好好聚一聚。晚上一起去吃个饭,我请客。”
卫龙汉受宠若惊地:“正哥坐庄,小弟哪里敢不去。嘿嘿,今个肯定得好好宰一宰你。”
11
“老大一夜未归,和东正帮的合作事宜,肯定谈成了。”蒋礼谦挼着山羊胡子,双眼发光,就差围上头巾拿把扇子扮诸葛亮了。
倚在沙发上,一只腿搭在桌子上,两眼半磕,昏昏欲睡的周思作手在半空,赶苍蝇似地挥了挥。
“哼。”蒋礼谦当作没看见,高声哼起小曲,两手在给猪做眼保健操,胡乱画着圈圈。
卫龙汉刚踏进大门就恨不得转身就走。
房间里烟雾腾腾,喧嚣刺耳。帮里的金牌打手光着上半身,踩在凳子上,叼着一根烟,正和几个小弟围着桌子诈金花,吆五喝六地抖着威风。
“小子,你是不是出老千?”他扔掉扑克,吐掉嘴里的烟,咬牙切齿,抓住某个愣头青的衣领,单手将他整个人提起,十足的痞子气。
而另一个得力手下,狗改不了吃屎,趴在他心爱的泰国猪身上,对着那墩肥肉上下其手。豆腐吃得不过瘾,又开始玩限制级的人畜游戏,用嘴含住那小巧的猪茎,吸得啪嗒啪嗒的。
据说每天早上,他都是用猪精洗脸的,还大言不惭说不仅节约了水资源,而且还能美容。老是怂恿其他人效仿他的保养之道。
卫龙汉抱着肩,冷冷地看着这些没出息的东西,眉头越锁越紧。
“TMD还说没作弊,你的狗眼再偷看老子的牌,小心我阉了你个狗日的!”
“周,周哥,我不是……在看你……”坐在周思作对面的小弟吞吞吐吐笨拙地辩解着,一脸惶恐地指了指他的身后。
周思作脸上的肉一横,正要来串三字经,张开的嘴陡然凝固。烟掉下去栽了个跟头。他慢慢转过脑袋,看到站在门口脸色不善的男人时,伸出半只舌头,眼里有尴尬,继而转为受制于人的羞恼。
其他小弟见事不对,赶忙撤退。“喂,TMD还没拿钱呢!”只剩他一个在那趾高气昂地讨东讨西,愤愤不平。
那边正用舌头给泰国猪洗澡的变态也立刻坐正,草草擦了擦嘴巴,再扬起好青年的阳光笑容,冲卫龙汉招了招手:“嗨,老大,你回来拉,可想死你拉。”
卫龙汉白了他一眼,对周思作勾了勾指头:“你来下,我有话问你。”转身走了几步,想起什么顿住脚,回过头吩咐:“先出去给我买午饭。”
被人当牛马呼来唤去虽然让他很不爽,但还是按部就班地做了。
周思作把饭买回来时,发现男人仰在椅子上睡着了。
昨天通宵达旦地玩了一夜,被灌酒是少不了的,既要表现得很放得开,觥筹交错的时候得摆出完美的笑脸来,每句话里的分量要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在欢声笑语你瞻我仰中还得暗暗提防,是人都会累的。
周思作突然觉得有根手指,轻轻按在了心里,凹下去的那点,让他恍然大悟,竟然自己心中也有块柔软的地方。不知不觉,又向前进了一步。卫龙汉的气色经过一夜的消耗,有些匮乏,脸微微泛白,衬得那张脸近乎恐怖的精致。陷入浅眠的身体,绷的很直,呈现一股很撕心裂肺的倦意。
说实话,他在第一眼看见卫龙汉时,就觉得他很美,美得很不真实。随便一个眼神,都萦绕着深沉的气味,一不小心对上去,便会窒息住。就像鬼压床,让人挣扎不得的幻觉。即使闭着眼睛,身上也游走着层层寒流,总是先一步将针对他的试探统统刺透。
周思作像着了魔般,把身子顷过去,和那人后仰的姿势构成某种平行。然后闻到了他身上的古龙香水,很妖娆很自恋的味道,再嗅,又趋于平淡,就如同周思作脸上浮现的迷茫,但那抹迷茫,渐渐变了,因为他从里面分辨出另一种香味,是女人的。
心中本恬淡的滋味瞬间就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一抹恶心翻腾上来,竟似过敏的状态。连忙抽回身,或许是动作太大,带起了一股旋风,那人似乎被惊动,睫毛抖了抖,眼睛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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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那种冰冻三尺的眼神,即便是倾进一盆开水,也是化不掉的。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卫龙汉的,只不过是他内心的冰山一角而已。
“买个饭也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半途遇难了。”
周思作心一慌,赶忙摆出一副倨傲不削的模样,臭着脸,靠在桌边,手朝他一摊:“钱。”
男人白了他一眼,打开抽屉,从里面翻来翻去,找来一把硬币洒在他面前:“够不够,我的金牌打手?”
拾起一块硬币看了看,周思作冲他吹胡子瞪眼:“我还以为你会递给我一张大钞,说不用着了。”将钱币挨个拾起,细细数了一遍,小心收好,嘴里嘀咕道:“你他妈比老子还财迷。”
卫龙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打开饭盒,两道眉挤在一块,碰撞一番,才拿起餐筷。
周思作尽量装得很自然。因为他挑选的都是某人不喜欢的菜,谁叫那家伙总是那么讨厌,有事没事就拿脸色给他看。
但没想到的是,胃口刁钻,向来挑剔的男人,竟然不发一语,妥协于他的恶作剧。
想来心里竟然隐约有些……欢喜。
“咳,等等,”眼看卫龙汉要下筷子,他忍了忍终究忍不住出声,“不要吃。”
卫龙汉挑了挑眉,盯着他的眼神似狡邪又似玩味,带着点忍俊不禁:“哦,为什么?”
“你怕是在里面加了什么额外的佐料吧?”
加佐料算什么,周思作心想,你要是知道你这饭掉在地上再被手抓起来过,还会有兴趣玩猜猜猜的游戏么。
但如果这么说,和找死差不多。他局促地摆了摆手,但一时又想不出好的理由,便只有引开话题:“咳,我说,你不是有事给我讲吗?”
听闻卫龙汉放下筷子,阴恻恻地笑了,把饭盒推到一边,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模样,看得周思作心底发毛,暗叫不好。
“你不提,我还忘了。周思作,告诉我,昨天晚上你上哪儿去了?”
嗷,天,真他妈自掘坟墓,男人暗暗哀嚎着。
“老大,你长得有模有样,怎么看都不像一只蛔虫啊,更不像我肚子里的,咋就这么神通广大?”
可惜卫龙汉不吃他这套,就像个公正不阿的法官坐在公堂:“周思作,你是不是忘了我曾经对你说的话?”
“什么话?”处于被动状态的男人只有装傻。
“以前你做错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事不过三。倘若你再犯,就别怪我不把你当人看。”
卫龙汉警告般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心里有种被锤子锤了一下的感觉,钝痛而压抑。
“我咋了,你这个做老大的都不洁身自好,难道我这个小弟就不能放浪形骸?这不是典型的只准百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我昨晚在徐姐那里玩了一夜,不信你可以问。”
卫龙汉冷笑一声:“别拿豆腐挡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事?你以为孤胆英雄是那么好做的?你周思作被人家的保镖用枪打成马蜂窝倒不要紧,但别连累了蓝剑帮成千上万的兄弟!”
“行啊,卫龙汉,”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男人幽幽抬起眼,射出一道冷厉的冰剑,手指紧紧扣在桌子边上,禁不住颤抖,泄露了他强作镇定下的极度崩溃的情绪。“我他妈还不是为了你!要不然也不会单枪匹马冒着生命危险去狙杀那个混蛋!你总是怕那样怕这样,像个女人样优柔寡断!以前那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卫龙汉哪里去了,你不是皇帝也敢拉下马的吗,如今不过一个地头蛇反而还拖泥带水,如果我是你,早就叫人做了他!做了他全家!绝不会让他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挖了他那双瞧不起人的狗眼!啊……”
周思作捧着肚子弯下腰痛哼一声,但那双火红的眼仍是烧得劈啪直响。卫龙汉丢掉手里刚才砸人的凳子,一脚将他揣翻在地上,敛下同样愤怒的眼,好整以暇地点上一根烟。
“今天你哪里都不准去,好好在这给我面壁思过。”冷冷搁下一句,抬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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