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小说《师兄的洋葱》研究生和师兄的故事

14.

宋云磊走进顾东的出租屋，屋子里如他预料的一般干净整洁，如此干净整洁的屋子已经变了样，不再是当初那个只属于他与顾东两个人的世界，而是顾东与另外一个女人的世界。那个宋云磊素未谋面的女人以女主人的身份来到这里，名正言顺地替顾东打扫、替他洗衣服，甚至留下来过夜。她的名正言顺显得宋云磊的到来名不正言不顺，他与顾东的会面仿佛成了见不得人的偷情，他要时刻提防着被她逮住的风险。

顾东不知道宋云磊内心的想法，他以为宋云磊还是以前的那个宋云磊。他提议晚上带宋云磊去吃火锅，他听同事说有家新开的火锅店特别好吃。宋云磊却说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晚上我就想吃你亲手做的饭菜。顾东顺从了宋云磊的意愿，问他想吃什么，酸菜鱼还是炸猪手。宋云磊却说了一道毫不起眼的菜——洋葱炒鸡蛋。尽管顾东很不理解洋葱炒鸡蛋有什么好吃的，但他还是照着宋云磊的话去厨房忙活了起来。

顾东在厨房洗菜切菜炒菜，自来水冲洗蔬菜的声音，菜刀在案板上切菜的声音，油锅爆炒、锅铲与锅沿碰撞的声音，宋云磊在卧室里听得清清楚楚。多么熟悉而温情的声音啊，它们是居家过日中极为寻常的一部分，见多了听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有在外常年漂泊的人回了家听了这声音才会觉出它们的珍贵来，甚至要感动得流下眼泪;或者是要离开、要跟这声音做永远的告别，像宋云磊一样，再也不能听到顾东为他洗手作汤羹的声音，临别时，心里有一万个不舍。

不舍也要舍得，把这声音留给他的妻子吧，那是他的归宿。

顾东很快就炒好菜做好了饭，他叫宋云磊过去吃饭。宋云磊走过去，看到桌上摆着几道菜，除了洋葱炒鸡蛋，还有一盘蒜薹肉丝、一盘熟菜、一碗番茄鸡蛋汤，顾东细心周到地替他盛好了饭。宋云磊发现自己没有胃口，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他用筷子夹了一块洋葱却并不放进嘴里，而是停在半空中，眼睛看着被夹在筷子里的洋葱自顾自地说：“配角终究是配角，就像这洋葱，即使和鸡蛋一起炒，看似平分秋色，实际上还是无人问津，人拣鸡蛋吃，却撇掉里面洋葱。”顾东被宋云磊的一席话说得莫名其妙，他有些心虚地说道：“你不吃里面的洋葱肯定是我做的不够好，我争取下次改进!”宋云磊不再言语。

吃完饭，照旧是宋云磊留在厨房洗碗。宋云磊的碗洗到一半，顾东走了进来，一把从后面将他搂住，“真想一辈子都想这样，我做饭，你洗碗。”顾东的气息喷在了宋云磊的后颈上。

宋云磊心头一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捅破了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顾东愣住了，他没想到宋云磊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宋云磊还是知道了他的事，难怪他执意要来见自己，还在饭桌上发表莫名其妙的言论，现在想来，那话一点也不奇怪，他说的正是他的宋云磊自己，他将自己比作了他的洋葱。

“你不要怪我……我也是没办法……”顾东把脸埋进了宋云磊的颈窝，“我爸妈年纪大了，他们希望我尽快结婚，我没有办法……”

宋云磊感到后劲一片湿润，他知道顾东在抽泣，他自己也忍不住流出了眼泪，他对顾冬说：“你要结婚生子，我不怪你，可你不该瞒我。你这样瞒着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把你当成我的爱人，我这辈子的至爱!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知道了就会离开我!”顾东哽咽着说。

“你不告诉我，那你打算怎么办?一边和妻子做着模范夫妻，另一边却和我偷偷摸摸做着见不得人的事!”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把你留在我身边，让我以后还能和你见面!”

“可我不想这样!”

“那你想让我怎样?”顾东的声音颤抖着。

是啊，宋云磊想让顾东怎么做呢!一边是与他情深意笃的恋人，一边是生他养他的父母，难道要让顾东为了他而去违拗父母的旨意吗?这注定是个两难，别说顾东，就是他宋云磊也难以抉择。宋云磊理解顾东的苦衷，他不再与顾东争辩。

第二天顾东上班去后，宋云磊开始在顾东的屋子里忙碌起来。他从卫生间忙到卧室，一个角落也不放过，把所有属于他、或者与他相关的物品全部装进了随身携带的背包里，物品并不多，几件放在这儿换洗的内衣。牙刷和毛巾，还有拖鞋，以及一些他送给顾东的小礼物，宋云磊没有装走，而是直接扔进垃圾袋，最后丢进了楼下的大垃圾桶里，他要把一切有关他的痕迹从这里彻底地清除，仿佛他自己从没在这间屋子里生活过。临走前，宋云磊将顾东送他的蓝牙耳机和手表连同房间的钥匙，一并放在了客厅的餐桌上。他给顾冬留了个字条，上面写道：忘了我吧，好好对待你的妻子。

宋云磊坐在回B大的动车上，眼睛看着窗外，心如刀绞。窗外的风景于他而言是如此的熟悉，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他几乎记住了每一段路程上的树木和房屋，过了这片树林是一条河，过了河是一座塔，宋云磊记得清清楚楚。窗外的风景快速地向后方倒退着，他的人生却无法后退一步，他和他的顾东师兄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手机提示来了微信，宋云磊点开来，是顾东向他发来的消息：上车了吗?

宋云磊没有回复，过了一会儿，顾东又给他发来了消息，连着好几条，分别是“还在生我的气”“你不要怪我”“我爱你，你不要离开我”……

宋云磊看完这些消息仍旧没有回过去。还差最后一步!宋云磊忍着巨大的痛苦将顾东的微信和手机号拉进了黑名单，他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的纠缠不清，顾东即将是有家室的人了，他不愿去打扰他，不愿去破坏他的家庭。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