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霆 (55)
自从那次到天安门庆祝中国队出线之后,霆的情绪始终很不稳定。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发呆。有时是坐在沙发上,有时是躺在床上,有时就干脆就站在窗口。那段时间,霆很注意自己的形象,虽然天气越来越冷了,可霆每天都坚持早晚洗澡。很用心的搭配自己的衣服、认真地梳头、冥思苦想般的选用香水。甚至会赤裸全身,站在镜子前面,凝视自己。那段时间,霆的话也越来越多,总是嘱咐我这样,照顾我那样。有一次我的车坏了,霆竟然坚持要我在公司等他来接我一起回家。还有一天下雨,霆竟然一直在小区门口的超市外等我的车回来。我一直以为,霆是越来越爱我了,所以就忘乎所以地快乐起来。但是我也感觉到霆的反常,每次追问都不会有任何结果。我猜想也许是霆过去的心理阴影在作怪,时间会改变一切,我相信霆会好起来,也就不想老是去揭他的伤疤,所以干脆回避了这个问题。
十月十六日的晚上,我到霆的公司接霆一起回家。霆突然说:“我今天跟公司请了几天假,打算回去看看妈妈。上次咱们来北京的时候,我没有来得及去看望妈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回去一次。”我有些意外:“怎么没提前跟我说?”霆苦笑了一下:“因为我实在想妈妈,可又实在舍不得你呀!我现在一天都不想离开你!”我很愿意听霆这样说:“真的?那我跟你一起回去。”霆调侃的说:“啊!我好感动啊!眼泪都下来了。”我和霆都笑了。霆又说:“还是不用了,现在你公司那边正是最需要你的时候,别人恐怕顶不起来。我快去快回,尽量抓紧时间就行了。其实是家里有些问题要处理。妈妈单位上的一些遗留问题,我必须回去一趟。”我点点头:“噢,打算什么时候走?”霆迟疑了一下:“明天你能陪我一天吗?明天买票,我后天走。”我点点头:“没问题,票让老勇他们订就行了。”
霆赶快说:“哦,订火车票吧,我喜欢坐火车的那种悠闲自得的感觉。卧铺,其实还是最惬意的。”我接口说道:“那也可以让老勇他们定。我们不必浪费时间,他们经常订票的。”霆点点头:“嗯,饿了,咱们吃顿好的吧?”我看了霆一眼:“想吃什么?”霆想了一下:“你没吃过上海菜吧?我们今天吃上海菜,也算是离我家乡很近的了,就算是家乡菜吧!”我说:“上海菜?上海菜有什么特色菜?我可一点都不知道。”霆说:“你尽管走吧,我知道不就行了吗?”于是我和霆就到了一家比较高档的上海菜馆。在那里霆点了六道菜,据说都是上海菜里很有名的代表作。霆还特别要了一煲粥,里面竟然煮了各种海鲜在里面。霆不断地教我怎么做这种粥,还说这种粥很滋补,以后要习惯这种味道,才好保养自己。最让我感到难堪的是,霆很久都没有喝酒了,可那一晚,霆不但喝酒了,而且喝醉了。喝醉之后,霆竟然不顾周围服务小姐和食客的注视,向我撒娇,要我喂他喝那种海鲜粥。我一再想掩饰,可霆却越来劲儿,竟然毫不忌讳地在我脸上吻了一下。我已经感受到了周围人们莫名惊诧的眼神和态度,只好买单,想快点离开那家餐馆。霆却借酒耍赖地喊着说他爱我,永远不变心……
回家了,喝醉的霆反而话不多了。只是一直拉住我的手,放在他滚烫的脸上。我为霆用热水洗脸洗脚,霆似乎还有意识,嘴里稀里糊涂地说要让他自己来,说他自己很清醒。让我不要认为他醉了。但是喂他水,却喂多少流多少,一点也喝不下去。脱衣服也不让动,就那样趴在床上。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霆说他要吐。我拿了脸盘来接。霆忍住了两三次,最终还是吐了。我于是为霆沏了特别浓的茶,给他醒酒。霆喝了两口说太苦,不喝了。然后竟然突然站起来,要我把灯都打开。我说:“已经很晚了,你也累了,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出去玩儿吗?”霆很坚持的说:“我没事儿,打开灯吧,我求求你了。”我只好把卧室的灯全部打开。霆的脸潮红还未退去,眼睛里也充满了血丝,但意识总算清醒多了。
霆看着我,向我招手。我凑过来,蹲在他身边看着躺在枕头上的他。霆看着我,自己往里挪了挪,算是给我滕出一块地方:“来,我想和你说话。”我有些不高兴地:“你喝了酒,又这么晚了,有话明天说吧?”话虽这样说,我还是躺在他身边,“你看看你,衣服也不让脱。你这身衣服算完了。尤其是这条裤子,水洗都怕变形,一直干洗。你看看让你给揉的,都成什么了?”霆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我看着霆红红的眼睛:“我怎么会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和霆在床上对脸躺着,感到有些冷,就把被子拉开盖在身上。霆嘴里的酒气喷在我脸上,既使我生气,又使我兴奋。霆笑了,我看得出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没有任何矫揉造作。绝对不能用词语来形容霆的笑容,因为这个笑的感染力太强了,胜过太阳光芒的感染力。自从我见到霆的第一眼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见霆这样的笑容。好像霆放掉了所有的不快和包袱,忘记了所有的伤痛跟苦难。这个笑的成分如此单纯,只有愉悦和幸福,就像伊甸园里的笑,原始而纯洁。
我被霆感染了,也笑起来,但心里却酸酸的想要哭。认识霆一年多来,这竟然是我第一次看见本来就应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真实笑容。霆非常认真的对我说:“告诉你,我现在最想干什么。我现在最想干你!真的!”霆一边说,一边把领带往下扯。霆的话让我非常出乎意料:“你怎么了?今天有点不对头吧?”霆把手放在我的肩头:“我说真的呢,你今天特别好看,特别骚,我想干你!干死你!”我说不清楚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但是看着霆醉醺醺的样子,我知道这些话不能计较,不可当真:“行了,别没完了啊!我看你是有病了!”霆赶快点点头:“对!我有病!我要是没病早就干死你了!宝贝儿!”我把脸贴住霆的脸,死死盯住霆:“是,我看也是!你今天是得了神经病了!不正常!我不理你!睡觉!”我起身就走到门口,把灯都关了。然后到卫生间去,洗了把脸。当我抬起头来看见镜子里的我时,才发现我的脸也烧得通红。我摸着自己滚烫的脸,看着镜子中的我。我的脸红心跳,是因为霆刚才的挑逗吗?连我自己也无从确定。看着我自己的脸,脑海中浮现起我和霆一次次亲热的经历。
突然,镜子里多了张脸,我又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原来是霆,醉醺醺地靠在我身后的墙上。我猛地回过头来:“干什么呀!你吓死我了!鬼鬼祟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霆看着我,一副希望求得我谅解的眼神:“我没有。是你太出神了,不知道你刚才在想什么?我已经喊过你好几声了,你都没回答。我这才过来看看你的。”看着霆的样子,我又开始心疼他了:“行了,我能怎么样啊?我洗一下脸,这就睡觉啊。我也累了,明天不是还要玩儿呢吗?走!咱们睡觉去。”我伸手去扶霆的胳膊,霆却挣脱了,不让我碰他:“你没有生我的气?”我看着霆疑惑和害怕的眼神:“我为什么要生气?我没有生气啊?”霆很倔强和固执地:“你真的没生气?是不是?说实话?一点儿都没生气?”我知道霆怕我因为他的话生气,所以干脆就说:“哎呀!我生什么气呀!你不是常说我是你老婆吗?你干我我当然高兴啦,难道要你去干别人我才高兴?说你神经病吧,你还真神经起来了!我生什么气呀!我生气,干吗还和你在一起?走吧!睡觉啦!”霆这次没有反抗,被我扶着胳膊拉回到卧室睡觉去了……
虽然霆酒醉了,但第二天却很早就起床了。他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告诉我该起床了。我闭着眼睛问:“几点了?”霆回答我说:“六点了。”我有些不想起:“这么早啊?去哪儿啊?哪儿都没开门啊!太早了!”霆继续晃着我:“起来吧,亲爱的,太阳在向我们招手!大地在向我们微笑!我们应该热爱生活!”我只好睁开眼睛,把霆的枕头也枕在自己脑袋下面醒醒盹:“干吗呀?太早了!你昨晚上那么折腾,怎么精神头儿这么大啊?”霆在我脸上吻了一下:“我想去香山看红叶。”我冷笑了一下:“不会吧?太早了!去了也是绿叶!不过,等过几天你回来,差不多就红了。到时候抽时间跟公司的人一块儿去,人多点儿,热闹!去这种地方,人少了没意思的。”霆也许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一时愣住了,好半天没有说话。看看霆一脸若有所失的样子,我有些不忍心:“不是我不带你去,确实现在去得太早了,不是时候啦。这几年的气候一直很反常,老是暖冬。红叶还没到红的时候,等你回来了,我一定带你去!换个地方吧?”
霆回过神来:“那就陪我去个绿化好的公园?要不就陪我在楼下的花园坐一坐?我想透透气。”我想了一下:“咱们去景山吧?公园不大,绿化还可以,主要是特别宁静。”霆点点头,算是同意。于是我和霆做好准备,直奔景山公园。其实景山在老北京也叫“煤山”,传说是从明朝就开始堆放皇宫里所用煤炭的地方。正对着紫禁城的后门“神武门”。其整体布局和建筑排布,也和紫禁城的南北中轴在一条直线上。紫禁城的中轴线南起箭楼、正阳门,经过大清门(天安门)、端门、午门、进入太和门和前三殿,再进入干清门和后三宫,穿过天一门和御花园,终止在神武门。而景山的布局就正好是这条中轴线的延续。有了景山,就使北海、中海、南海和什刹海跟紫禁城相连,形成了宫禁和苑林的有机连接。因为明朝的崇祯皇帝在李自成破城的时候,亲手砍杀了妃嫔和公主,放走了自己的儿子,周皇后在坤宁宫投缳自尽,他自己就跑到景山的一棵歪脖树上上吊死了,所以景山也就出了名气。那棵歪脖树早就死了,可清代的皇帝为了自警,补种过三次。
虽然和紫禁城仅一街之隔,但景山却总被来北京旅游的人所忘记或忽略。从历史渊源上来说,这里实际上也算是宫禁的一部分。一直是被守军、内务府和太监们所认真照料的一个地方。这里的主体建筑“观德殿”曾经发挥过一个极其特殊的作用,那就是为清德宗景皇帝(光绪)停灵近四个月之久。这按照清朝的礼仪会典是根本不肯能的。按照清代的惯例,新皇帝从登基的同一天起,就要在“东陵”或者“西陵”选择“万年吉壤”,修建陵墓。但是德宗在位三十三年,始终被孝钦(慈禧太后)操纵大权,竟然没有人敢提及为德宗建陵的事情。光绪三十三年(一九零八年)十一月十四日,德宗驾崩在中南海瀛台仪鸾殿,成为太皇太后的孝钦(慈禧)命令将德宗的梓宫(灵柩)从东华门运至干清宫停灵。但是因为新皇帝即位,而干清宫为天子正侵,所以通常来说,刚去世的大行皇帝不会在干清宫停灵太久,就会运到自己的陵寝,葬入地宫。但德宗生前根本未曾修建陵寝,所以形成了无处停灵的尴尬局面。因此,德宗的梓宫就只能暂时停放在景山的观德殿,一直等到次年三月才运往梁各庄的西陵行宫。而修建德宗的崇陵,直到一九一五年,已经是民国初年了,工程才完工,德宗的梓宫才得以葬入崇陵地宫。所以这里和社稷坛、太庙一样,成为满清遗老遗少心目中很重要的标志。现在的社稷坛和太庙,已经变成中山公园和劳动人民文化宫了。
现在景山已经是一处绿化特别好的公园了。而且因为旅游的人相对较少,所以这里和钦天监的古观象台就在闹市之中显得特别宁静,别有一番情趣了。我和霆来到这儿的时候,时间还早。十月中旬,天已经亮得晚了。我和霆到的时候,人们才刚刚从沉睡中清醒。可以说,在景山这样的老城区,你才可以感受到真正的老北京的历史风韵和气息。聚集在这里的老年人,互相问候的从容态度,提笼架鸟的悠然自得,打拳练剑的恬淡清静,才真正让你感受到,这里保留了很多历史的信息。我和霆在公园里转了一圈。我们的目光都落在了一位奇怪的老人身上。这位老人用海绵做成了毛笔头的形状,然后用塑料可乐瓶的瓶颈连接在一支斑竹竿上,蘸着一小桶清水,在青色的大方砖面上练习着书法。我和霆放眼望去,他已经写了很大一片,都快要干掉了。不过隐约还可以看到《赤壁赋》的很多字句。霆看得特别仔细,就那样搂着我,站在那位老人家的旁边,看那位老人家写字:“别来春半,触目愁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霆在我耳边低声问我:“这是什么?”我悄悄地说:“唐后主李煜的《清平乐》,我不喜欢他的诗,怪不得后人说他是诗鬼!写什么都是鬼气森森的!不好!”我的话被那老人听到了,那老人抬眼看看我和霆,有些意外。毕竟在这种地方,年轻人实在是不多。老人笑了笑:“小伙子说得对!这是李煜的《清平乐》!怎么?对诗词感兴趣?”我笑着解释说:“不是,喜欢看杂书!”老人笑了:“看书杂了没什么不好!知识面儿更宽!艺多不压身呐!这年头儿,你捞着票子了,人家能给你抢了去!你当上大官儿了,为非作歹了,也得入法院!还是学本事!学会了本事到哪儿都不怕被人偷喽抢喽!现在不是‘科教兴国’吗?就是这个意思!”我和霆听见老人这番话,都深有体会,就连连点头。老人笑了,拿出一块手绢来擦了擦鼻子和口水,继续在地上写着:“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兰,能不忆江南?……水光潋滟晴偏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我悄悄地对霆说:“看,人家猜到你是杭州的了,知道你想家了,要回家呢!”霆被我说的一愣,然后就笑了:“对!确实想家了!”我和霆没有继续打扰老人,悄悄地在不远处花丛中那长椅上坐下。晨曦透过枝叶,大片的阳光被切割成光怪陆离的碎片,折射着晶莹剔透的露水,加上头顶上叽叽喳喳的鸟鸣。确实是城市中难得一见的静谧和安详。时间好像静止了,所有事物的节奏都放慢了,人们紧张急躁的情绪在此可以得到全面的释放和缓解。我和霆平心静气地感受着那份宁静祥和,好像两个处身世外的仙人一样谈论着不堪回首的过去。从我们在深圳那家酒店2215房间里的第一次见面,到昨天上海食府霆的醉酒。我们一直这样随心所欲地聊着,天马行空地聊着,漫无目的地聊着。霆不断地向我诉说他是多么爱我!多么需要我!不能离开我!原以为我付出一切!虽然那些话让人肉麻,但我却最喜欢听霆这样对我说,所以一直微笑着。下午,我和霆到天坛公园继续我们的话题,整整聊了一天!
夕阳的余辉,像为佛像贴金箔一样,把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赤金的色彩。祈年殿、四周的朝房、皇帝的斋宫和回廊也都沐浴在这最后一抹残阳霞光之下。老勇打来电话,说霆的车票买好了,晚上送过来,到杭州的特快三十一次,还是下铺。我和霆要准备找地方填饱肚子回家了。霆一直死盯着我看,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被自己的爱人注视是幸福的,所以我很愉悦地接受了。说老实话,我感到霆有些反常,但我却不能出口阻拦霆的扫墓计划。这里面除了客观因素外,更主要的是我不愿意让霆感觉到我在控制他!毕竟霆有过一段不同常人的经历,我不想因为一些我的过错让霆回忆起那段痛苦的经历!所以我一直没有阻拦霆的计划,让他感觉到我始终把他当成我的爱人,认真地、平等地对待他!至于霆的反常,我一直以为那是霆和我的感情所至,这种如胶似漆、稍不暂舍的感觉,很多相爱的人都会有!毕竟我们是男人!不想搞得腻腻味味的。所以我表面上一直很克制自己的情感,生怕被人家见到。倒不是怕被别人笑话同性恋,而是怕人家笑话我们不像真正的男人,过分敏感和脆弱!但是我却一直拉着霆的手,让自己感受到来自爱人的信息!其实在我心里,已经开始想象霆不久归来的那种“小别胜新婚”的甜蜜和激动了……
晚上我和霆几乎谁都没有睡,一直拥抱着,接吻,然后慢慢冷却;再接吻,再慢慢冷却。那晚我和霆竟然像第一次面对性爱的“同志”一样,相互手淫。高潮,再高潮!我们体验着一次次既虚拟又真实的巅峰,彻夜地相互诉说着似乎永远无法改变模式的情话,也许有凌晨三四点钟了,我和霆才相拥睡去。上午我和霆起身很晚,霆非常认真地、缓慢地收拾行李,精心地打扮着自己。霆又用了香水,那是一种我最熟悉的、最清新淡雅也最诱人的味道。一切准备都做完了,霆却突然要求让社区服务中心送午饭,不想到外面去吃了。我同意了,于是我们叫了饭菜,闷在自己家的小餐厅里吃。吃完饭后,霆特别心满意足地说:“啊!还是在自己家里吃饭感觉最舒服!”我笑了:“等你回来,你自己在家里吃吧,我可要到外面去找好东西吃哦!”霆笑着把手指撑开,在我脸上自上而下地滑过:“如果有好吃的,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不过,最近你真的胖了!要注意体形哦!该减肥了!胖了没人要的!”我笑着站起身来:“有你要我就行了!”霆看着我调侃:“美的你!胖得不成样子,我也不要了哦!”我被霆搂住腰,坐在他的怀里:“哼!我量你也不敢!”霆还是盯着我,露出那种甜甜的微笑。
看看表,还有两个多小时。霆突然提出一个要求,要给我化妆。我被霆的提议弄糊涂了:“给我化妆?为什么?”霆很认真地说:“我要看到最漂亮的你!因为你是我老婆!”我觉得霆有些无理取闹,但是又不愿意拒绝他,所以只好答应了。这样,我就开始洗脸,然后霆为我修掉乱眉,认真地开始化妆。霆拿出了很久以前在上海使用的全套化妆工具,在我脸上鼓捣了一个多小时。霆不断地端详我,好像在看他自己画的画儿一样,一副沾沾自喜的神情。我地一次看见了唇彩、睫毛膏、眉笔、腮红。霆自言自语地说道:“谁说单眼皮不好看?我看单眼皮画出妆来更好看!”我迫不及待地跑到大镜子前,看看自己熟悉了二十几年的脸是否有所变化。当我看见镜子里的我时,我震惊了!镜子里的我,不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女人!一个算得上是漂亮和妩媚的女人!我感到一阵眩晕!性别的变异给我带来了极大的混乱和困惑!我从来没有认为我竟然会是眼前这个样子!我开始觉得自己很陌生,甚至找不到方向。“怎么会这样?”我转过脸来问霆,“你喜欢我这样吗?喜欢我是个女人?”霆笑了:“不!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我只喜欢你!你这个人!”我很小心地问了一句:“不惜把我变为傀儡?掏空灵魂?”
霆摇摇头:“你不明白我对你的爱!正是因为你的灵魂!正是因为你的内涵已经远远超出你的外貌百千万倍!你才是我爱的张振宇!我只是试图把你变得更完美!让我永远记住你最纯洁和唯美的瞬间!”我好感动,看着霆的眼睛,我郑重其事地说:“只要你喜欢,其实我无所谓,哪怕变女人,才能和你名正言顺的相守终生,白头到老!只要有可能做到,我也会在所不惜!你知道,不光是你可以为我付出一切!为了你,我也什么都可放弃!”
霆的眼泪流出来了,他把巨大的落地窗帘全部拉开,让太阳的光芒完全进入房间,他伸出手来,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巨大的落地悬窗前。霆看着外面车水马龙、高楼耸立的北京,对我说:“让北京为我们作证吧!证明我们的爱情!张振宇!我爱你!就当这是我们的婚礼,好吗?”我点点头:“好,让全世界的人都来证明我们的爱情,为我们主婚、证婚!”霆把右手无名指上那枚白金钻戒上的钻石举到我的眼前。我明白霆的用意了,霆曾经说过阿素和麟哥的“婚礼”上,他们把钻戒上的钻石迎着烛光对在一起,表示心心相印!而现在,没有烛光,有的却是窗外正午的太阳!我这一刻的血液沸腾了,心跳却要停止了。我也把手举起来,用戒指上那枚钻石对向霆戒指上的钻石!在两颗钻石碰到一处的时候,霆说了句:“我爱你!”我也跟了一句:“我也爱你!”我和霆都无法控制眼中的泪水,但此时此刻,一切都没有必要掩饰和做作。我和霆展开双臂,就站在窗前,紧紧拥抱在一起!
火车是下午三点五十分从北京西站发车,我和霆距离开车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就赶到北京西站了。北京西站也许是全国最气派的火车站了,人也永远是那么多,好像从来没有减少过。霆非常特殊地选择了一身纯黑色的西装,而且是按照霆自己的审美,选择了相当束身、可以显示体形的那种款式。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却符合霆所崇尚的所谓“无印良品”的标准。做工确实很精致,但价格颇为不菲。这样西装革履的严肃装扮,使我有些不太习惯。霆带的东西很少,仍然只有一个箱包。我和霆紧紧地坐在一起。霆对我说:“我不一定直接回家,我要到上海去,看望小春他们。到时候再联系吧!我会一直想你。”我点点头:“嗯,不管去哪儿,早点回来。”直到检票上车,霆始终没有再笑过。我一直把霆送到站台上,看着他进到车厢里,找到他自己的铺位,放好行李。但是霆放好行李后,又挤下车来。就在站台上紧紧地拥抱我。我低声提醒霆:“别闹,人太多了。”霆根本就听不进去,一直搂着我,我也只好顺其自然了。站台的铃响了,车站广播也开始宣布霆要乘坐的这列火车就要开车了。霆只好松开他的怀抱,深情地、留恋地看着我。我不想哭,所以就催促霆:“快上车吧!过几天就回来了!好多事儿还等着你回来商量呢。”火车已经在鸣笛了,列车员看着霆,示意就要开车了。霆从怀里取出一个大信封,交到我手里,然后猛地抱住我,在我唇上狠狠地吻了一下。动作太快,以至于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霆扭过头去,掩饰了泪水,快跑两步上了车,回过头来对我说:“等我走了你再看!”
列车员关上了车门,我看见霆趴在窗口的玻璃上泪如雨下。霆拿出他的手机,把卡拔了出来!我才意识到出事了!我打开信封,里面有四张纸。展开了才看清楚有一封是霆的笔迹,写给我的信。另外三张是诊断书,我仔细一看,上面竟然写着“HIV感染AC期”!“血检阳性”!我在心里嘀咕:“HIV?HIV是什么?是艾滋病?真是艾滋病!这怎么可能?”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就在此时,随着一声汽笛的长啸,火车颤动了一下,慢慢的开动了!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应该不让霆走!我顾不上那么多,跟着火车跑,希望能够侥幸抓住火车的门口那手柄,与此同时我开始愤怒地破口大骂:“陈慕霆!你混蛋!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逃兵!你这个懦夫!你给我滚回来……”我还没跑几步,站台上的巡警和客运员就冲上来四五个,把我架住!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警察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知不知道危险?!你知不知道这是北京西站?!你疯啦?!”被几个大男人架着,我已经完全双脚凌空,左右不了自己了。我只能跟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声嘶力竭的大喊,大骂。那个年纪大一点的警察看到很多人围上来看,就说:“不要让群众围观!赶快带到询问室去!”
霆给我的信和三张诊断书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此时我被架着离开站台,看见一个女客运员把霆的信和诊断书捡起来,交给那个年纪大一点的警察,然后他们在交谈着。我被带到询问室,我的脑子一片混乱,一直在哭,根本听不见周围的人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那位年长的警察赶过来了,把霆的信和诊断书摊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这才开始仔细看这几张纸。因为我刚才又急又气,情急之下去追火车,这几张纸散落在站台上,被围观的人踩了几脚。因为纸质比较厚,到是没有破损。我看见霆的字,也来不及看清楚,扑在上面就泪如泉涌,呜呜地哭起来。我实在是太伤心了,根本什么都顾不上了,就是想哭!但是我隐约听见那位年长的警察说了一句:“等你哭够了,我再说……”我抬起头来:“说什么?你们能不能帮我跟车上联系?把我朋友扣住!千万不要让他单独行动!”那位年长的警察说:“这不太可能,跟车上联系是有规定的,除了调度就是列车运行状况。你让扣人就扣人?人家又不是罪犯,凭什么扣人家?就算是罪犯,也要得到领导的许可和刑侦部门的配合。你这是违反运营纪律的事情,问题大了!我们做不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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