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好歹我没有白白爱过他,他是不得已的,我把他“还”给陈洁吧……他已经“回去”了,成全他一个家,反正我也死过一次了,他救的,我再还他一命。洪晨一沉默,陈洁的二哥以为抓住了把柄,又抖擞精神嚷了起来,洪晨在自己的世界里挣扎着,充耳不闻,也不理会陈洁二哥戳到眼前的手指。终于,他用艰涩的声调说道:“你们想怎样?”话一出口,全场皆惊。
二嫂见自己押对了宝,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再也不许你和钟凯有什么联系,还有……”她语塞,探询的看着老公。陈洁的二哥接着她的话,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还有,开除学籍,三天内离开北京!不然,我们去你家把你的所作所为公布于众!”洪晨闻言,惊惧万分,面如死灰。他费力的呼吸着空气,魂飞魄散,几双阴冷凶狠的手伸了过来,将四散的魂魄擒住,投入烈火中,永不超生。
“你们欺人太甚!”程俊和王磊忿忿道:“开除学籍是你有权做主的吗?”
陈洁扔下这个烂摊子,跑出去见钟凯了。
洪晨不理会身边为他争吵不停的人,直愣愣的看着陈洁跑去开门,消失不见。洪晨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尽兴啊,尽兴。”伴郎热情的招呼着,暗暗捅捅神情恍惚的钟凯。
“新郎是急着想洞房吧?魂不守舍的,哈哈!”一客人开玩笑说。旁边几桌人也听见了,跟着起哄,嘻笑。
刘斌一个人来了,钟凯趁陈洁去换衣服的空隙,忙把刘斌拉到一边,压低声问:“他怎么样?东西收了吗?”刘斌递上红包,“家里还有点事,我就不在这儿喝你喜酒了。”钟凯连忙拦住他:“干嘛啊?老刘?”他一脸黯然的看着刘斌,“我知道嫂子和琳琳对我有意见……你坐下来喝一杯……”刘斌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走了。
“三妹,恭喜啊!恭喜恭喜!”欧阳海龙春风满面的过来,钟凯大吃一惊,愕然的看着陈洁。“小哥,您怎么才来?”陈洁亲热的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才松开,“贵宾席给你留了位置,六号包厢,您先进去,我们一会儿就过来。”
“哥还得去机场,1点45分的飞机,上大阪玩几天。”欧阳海龙笑嘻嘻的说着,不时瞟瞟钟凯。钟凯走去别桌敬酒,满腹疑团。
“妹夫,”欧阳海龙站在钟凯身后,笑里藏刀,“你可得好好谢我啊,好好待我妹妹。”
钟凯和陈洁从巴黎度完蜜月回来,当晚便去了刘斌家。他的手机和通讯录弄丢了,回公司找刘斌,刘斌不在,秘书竟被换成了陈洁的表弟。
赵雪梅和琳琳沉着脸看电视,钟凯尴尬的坐在沙发上等刘斌。刘斌从卫生间里出来,看见洪晨,淡淡的说:“回来啦?”“谁把何娟给开了?”钟凯问。“你老婆她娘家人。”刘斌清了清嗓子,“钟凯,我,我也想辞职。”“为什么?”钟凯大吃一惊,“他们……”“不,是我自己想另谋出路。”刘斌开了支烟给钟凯,钟凯接了,夹在手指间,怔怔的发呆,呐呐的说:“我手机和通讯录都弄丢了,你帮我联系下何娟……”他的视线沿香烟慢慢游移至刘斌,“你有没有他的电话号码?他现在还好吗?你上次给他东西时,他说什么了没有?”
“钟凯,你都已经结婚了……”刘斌顿了顿,没往下说。
“老刘,别走。”钟凯求道,“她那表弟根本就是来监视我的。”他语气坚决的说:“我保不住何娟,但一定会保住你,你放心,公司是我的,他们做不了主。”“你能做得了什么主?你连你自己的主都做不了!”赵雪梅忿忿道:“人家有权有势,我们惹不起躲得起,再说了,你可以对洪晨无情无义,将来也会为了自身利益对我们家老刘……”
失而复得,陈洁倍感珍惜,悉心讨公婆欢心,主动要求同住,雇了个保姆,还专门雇了个小时工负责中饭和晚饭,钟凯对她起先是不冷不热,后来见她肚子渐大,又有了妊娠反应,态度转变了,对她细心体贴起来。
相识容易相处难,日子一久,矛盾便产生了。韩丽早上起得早,也不出门锻炼,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弄出很大响声,吵得陈洁睡不好;钟军向来是掌握电视机遥控器的使用权,他看的恰恰是陈洁觉得枯燥的战争题材电视剧,加之耳背,电视声音调得特别大,家里一天到晚“枪炮轰隆。”陈洁口味比较清淡,讲究饮食的营养健康,美容功效,而钟凯一家三口注重口味,爱吃荤菜,油重、味咸、香辣,陈洁一见保姆买回猪大肠在厨房洗,就恶心得想吐。
陈洁的娘家人隔个一两天就过来一趟,天天打电话来,深恐她在钟家受委屈,被欺负。韩丽一想起当初陈家人上门来闹事,就恼火。
婆媳间的正面交锋终于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小年前一天,送走陈洁的母亲和大嫂后,韩丽忍无可忍的对陈洁说:“每次来都一付讨债的嘴脸,你让她们以后别来了!”陈洁生气的说:“什么叫讨债嘴脸?明明是您对我娘家人心存不满,每次她们来,您都拉长脸,不理不睬,这是我家,我娘家人为什么不能来?”
“房子是我儿子掏钱买的!你吃婆家的就得守婆家的规矩!”韩丽拍着桌子嚷,“没见过你这样做媳妇儿的,娘家人天天往婆家跑,你娘家是没吃没喝还是怎么了?你打发给她们的东西还少啊?家都快让你给搬空了!”
“行了,行了,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钟军喝道,把报纸往茶几上重重一掷,上了楼。韩丽看了小保姆一眼,小保姆连忙拾取的走开去了厨房。韩丽白了陈洁一眼,“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一点教养也没有!”说完也往楼上走。
“您说清楚,到底是谁的错?我给娘家打发东西怎么了,这点权利也没有吗?我是你们家童养媳吗?别拿旧社会那套待我!”陈洁追上去吵,想拉住婆婆说个明白,韩丽不理她,头也不回的上楼,陈洁不依不饶的在后头跟着尖着嗓门吵,抓着韩丽的胳膊。“你有完没完?还要我向你低头认错是怎么?”韩丽怒气腾腾的一摔胳膊,只听陈洁惊叫一声,韩丽仓皇回头,陈洁滚下楼梯,昏倒在地,两腿间浸出一片血红。
病床边站满人,陈洁脸色苍白,泪流满面,虚弱的说:“都怪我不小心,上楼时脚下没留神儿……”听了这话,钟凯和韩丽都愧疚的低下头。
陈洁支走所有人,只留母亲陪她。母亲看着女儿,心疼得直哭:“一定是他们家对你不好,你整天心烦意乱,才会出事!”你婆婆当着我们的面都阴沉着脸,更何况我们不在了,那钟凯也不是个东西,哪有把你当老婆?离了吧!“
“妈,”陈洁咬咬下唇,双手掩面而泣,“是我故意弄流产的。”陈母错愕的看着她,惊骇莫名,以为女儿摔坏脑袋或是受刺激过度。
“我天天求你们去家里吃饭,还打发东西给你们硬要你们收下,都是为了惹婆婆不高兴,昨夜她说了我,我趁机和她吵了起来,等她上楼,我就扯着她的胳膊继续激怒她,她一甩手,我就趁势滚下楼……”
“你疯了?”陈母呆若木鸡。
“这孩子不能生下来,生下来也肯定是怪胎……我……我是给钟凯……下了药,就是他喝醉的那天……不然怀不了孕……我先用孩子逼他和我结婚再利用婆婆之手毁掉这个根本不能出生的孩子……他们全家肯定会觉得愧对于我,一定会好好待我的,钟凯现在对我很好,可我还是怕他会去找洪晨,他去过他们家……钟凯的手机和通讯录被我丢进了巴黎的一条河里,我怕他们会联系上对方,如果钟凯知道我们去洪晨学校大闹,害得洪晨被开除,他肯定会跟我离婚。”陈洁擦干眼泪,信心十足的说:“出了这件事,他半年内都不会起去找洪晨的念头了。”陈母恐惧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
“孩子没了可以再生,钟凯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等我身体复元了,我会好好给他怀个孩子,他喜欢小孩,就算我不够本事,但加上孩子,母子二人一定能绑住他的心。”
陈母瘫坐在椅子上,“你好糊涂啊,原来钟凯他是被你……你怎么会想出这么个下三滥的法子啊?一个男人,心思根本不在你这儿,你这样任性蛮干害人害己啊。你害得那洪晨连书都读不成了,你舅舅也觉得其中有古怪,又气你把他蒙在鼓里,现在都还不理咱们……天下不止他一个男人啊。”
“妈,现在只能奔好处走了,你们千万不要去跟他们吵,等到我怀上孩子后,就把表弟安排去别处。钟凯是个要面子的人,老被咱家压着抬不起头,他会受不了的,会提出离婚。”陈洁捉着母亲的手,紧张不安的叮嘱:“千万别说去,对哥哥嫂嫂也别说。”
初春的夜里,寒风刺骨,洪晨缩着脖子一路小跑,耳畔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怪叫声,像婴儿的啼哭,又似小兽的哀鸣,飘在寂静的深夜半空,令人毛骨悚然,洪晨立足壮着胆子聆听,声音像是从左边的胡同巷口传来的,“呜呜……咿咿……”他寻声而去,站在离巷口四五百米的距离眯着眼睛,昏黄的路灯下放着一个大纸盒,一块棉布露在外头,弃婴?洪晨脑子里冒出这两字,忙跑过去,原来是只小狗,他松了口气。
小狗蜷缩在鞋面里,瑟瑟发抖,不住的哀鸣。洪晨怜惜的把它抱在怀里,轻抚着它黄白相间的颈子,过了一会儿,又把它放回去,用棉布卷着它,掖好,起身走了两步,小狗跟了过来,蹭着他的腿,可怜巴巴的仰着头看他,洪晨蹲下身,把它抱起,又放回鞋盒去,“我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你啊?你耐心等等,会有家庭条件好的收养你。”
他在前走着,小狗在后头跟着,“你要是吃草吃树叶的食草动物,我肯定养你,你吃排骨吃肉的东西,我自己都好久没沾荤腥了。”他走到拐角处,一回头不见了小狗,又忙跑出去,小狗正在电线杆边撒尿,见了他,欢叫着跑向他,到了他脚边呜呜的讨好的小声叫唤。
“只有汤泡饭和半根火腿肠啊,你要同意就跟我走,三天才有一顿肉骨头吃,不许随地大小便,不许乱咬东西乱叫唤,听见没?”洪晨摸着小狗温热的小脑袋,小狗乖巧的舔着他的手背。
他把小狗捂在棉衣里进了四合院,恰巧房东出来夹蜂窝煤,“唷,怎么这么晚才回?”“车子坏在路上,我想也就两站地,干脆走回来了。”洪晨笑了笑,匆匆开了门进屋。
“你有没有病啊?要不为什么被抛弃?我看你挺漂亮的啊,你是公的母的啊?”洪晨啊小狗放在小桌上,轻轻摁着它,“趴着别动。”小狗乖乖的趴在那儿,两眼滴溜溜的瞅着洪晨。
洪晨拿出电饭煲,往里倒上开水,通上电源后,他拿了颗大白菜出去洗,又管房东借了电吹风,一边用手撕大白菜,一边对小狗说:“一会儿给你好好洗个澡,你不许叫听见没有,不然不要你了。”他狼吞虎咽的吃着面食,小狗在在旁贪婪的吃着火腿肠,吃完它那份,抬头眼巴巴的瞅着洪晨。“面不吃啦?你还敢挑食!”洪晨嘴里骂道,却还是从完里夹起半根火腿肠咬了一口后,放在小狗面前的小碟里,“以后我要把火腿肠剁成碎碎的混在面条里煮成糊,看你怎么挑?”
“唷,洪晨你在跟谁说话呢?”房东诧异的在门口问。“我……我打电话呢。”洪晨抚着小狗,笑道。
搂着洗完澡的小狗,他靠着床头点了支黄果树牌香烟,两元一包,抚着小狗的背,轻声说:“现在啊,除了香烟,我终于又有个朋友,叫你Kelly好不好?”
钟凯又梦见洪晨了,醒来,一脸泪水,陈洁的声音像幽灵似的想起,冰冷,幽怨:“又做梦了?”钟凯吃了一惊,偏头看她,狼狈的抹了抹脸:“吵醒你了?”陈洁哽咽的说:“老公……我爱你,你知道吗?”钟凯呆了呆,心虚的说:“我知道……”“宣宣都一岁了……都说他长得跟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我对你百依百顺……你对这个家应该没什么不满了吧?对吧?”
钟凯拍拍她的手,含糊的说:“别胡思乱想,我爱你和宣宣,咱们一家三口不是过得挺好的嘛,你别瞎想,睡吧。”
他觉得口个,探手往床头柜上摸去,摸了个空,两年多了,没有人在床头柜给他备上一杯白开水。
“老刘,我给洪晨那套房他怎么没住?”钟凯火急火燎的闯进刘斌的办公室。刘斌吃了一惊,站了起来,目光躲闪,低头胡乱翻着文件,半晌,“你去找他了?”
钟凯神情变得尴尬起来,吞吞吐吐的说:“我……我想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交朋友……我戴着棒球帽和墨镜在安全通道口等了好久……看见一男一女抱着孩子……他和你有没有联系?那小两口说他们是通过中介租的房子,不知道房东叫什么,住了快三年了……”
“你都有老婆孩子了……你……”刘斌走到窗前,背对钟凯,叹了口气:“别再惹麻烦了,好好过日子吧。”
“他在北京吗?是不是在检察院工作?我记得……他说他班主任给他透了底儿……他常去你家吗?他一直把你们当亲人……”
“你给我滚出去!”刘斌突然转身怒吼道,这是他第一次冲钟凯发火。
“老刘……你怎么啦?他是不是……抑郁症又犯了?更重了?”钟凯紧张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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