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海龙拎着一尺来长的钢管大步走向钟凯,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咆哮:“你让我身败名裂,我要你死无全尸!”他手中的钢管在冷月的映射下发出摄人的寒光。
洪晨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顾不得去责备钟凯不听他的劝告卤莽行事。他把钟凯拦在身后,“欧阳大哥。”
洪晨第一次这样称呼他,欧阳海龙怔住了,抡起钢管的手生生的放了下来,看着洪晨,眼里的戾气褪了一分。
“欧阳大哥,都是我不好。您和钟凯本是铁哥们儿,都是因为我,你们才反目成仇。”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汉不吃眼前亏,洪晨委曲求全,低三下四的说道,暗暗捏了捏钟凯的手,“是我不识抬举,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
“甭跟他废话,咱们把姓钟的给废了,赶紧走,110的车老打这儿过!”一个光头壮汉不耐烦的催促道。
洪晨极力拖着时间,简直口不择言:“其实我一直很感谢您之前对我的好,被一个优秀的人所钟情,值得他花心思,真的是件很庆幸的事,我一直很敬仰您勇于追求自己的理想,坦然面对一切,对感情坚定执着。”洪晨说得连自己也起了身鸡皮疙瘩,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说不下去了。
欧阳海龙盯着他,久久的。突然,他阴森的笑了:“你这贱货,为了帮他,真是昧着良心说话啊。”
“你丫尽管冲我来!”钟凯一把拨开洪晨,暴喝道:“有种你跟我单打独斗!”
“打是肯定要打的,不过只有我打你的份!”欧阳海龙一使眼色,钟凯立刻被一涌而上的四个充当打手角色的家伙制服。
洪晨被牛高马大的家伙反拧着胳膊,眼睁睁的看着钟凯被打,心急如焚,苦苦哀求:“你要什么做补偿,尽管开口,别打了!”
“我要他不得好死!”欧阳海龙狞笑的扬着钢管狠狠击向钟凯的双膝,两名架着他的大汉一松手,钟凯无法控制的双膝跪下,扑倒在地,他强忍着巨痛,硬撑着不喊出声,不住的吸气,冷汗淋淋,蜷曲成一团,颤抖不已。
洪晨奋力挣脱,把钟凯搂在怀里,对欧阳海龙痛斥道:“你抚心自问,究竟是谁的错?我被学校开除,钟凯被迫结婚,你为了报复,不惜牺牲自己的干妹妹,如果不是你那天在他儿子面前羞辱了他,他也不会忍无可忍,奋起反击,是你一直和我们过不去!”
“我这样做,全因为你!”欧阳海龙大声咆哮。继而,他又轻蔑的俯视洪晨,冷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玩意儿?比你漂亮的我玩过几车皮,我这样做只因为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只是不甘心!不服气!”
欧阳海龙用钢管指着洪晨对“打手”们喊道:“把他给我拉开!”
“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洪晨厉声喝道,从西服内侧口袋里取出名片,“我是律师,你们每个人的长相和体型特征都刻在我脑子里了,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誓要把你们一网打尽,告到你们把牢底坐穿!”他像背书一样的说道:“故意伤害他人身体,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至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至人重伤造成残疾的处七年以上有期、无期或死刑。”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像你们这种情节恶劣手段凶残,如果我告你们,你们一定会被判最重的刑。你们也瞧见他开的是什么车了,他可不是普通百姓,他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也逃不了,一定会被通缉!”
欧阳海龙连忙说:“他是在吓唬你们,他……”洪晨大声打断他的话,语速很快的说:“你们只不过是他的帮凶,如果出了什么事,背黑锅的是你们,他的社会背景比你们好,就算被抓,他家也能想办法为他脱罪,说不定,他明天就出国了,你们能出国吗?”见他们五个面露惧色,他趁热打铁道:“你们与我们无怨无仇,不过是受人钱财与人消灾,他出多少?我付你们三倍!”他摘下手表,掏出自己和钟凯的钱包,将里面的钱全抽了出来,“这块表就是拿去当铺典当,也能典当二十来万,我这还有三千多现金,他不可能给你们这个价吧?我看你们年纪都比我大,想必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上有老下有小,干这个也是为了养家糊口不得已的。”
光头壮汉弯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抄过洪晨手里的表和钱,盯着他不放心的问:“你不会告我们吧?”“不会,我全当破财免灾。”
光头壮汉“嗯”了一声,直起身子对正欲发难的欧阳海龙“呸”的吐了口唾沫,骂道:“弄了半天是为了男的争风吃醋,我们可不掺合这鸟事!”他对其他人一偏头:“走!”
白色面包车在欧阳海龙气急败坏的咒骂声中呼啸远去。
洪晨搀扶着昏昏沉沉的钟凯往车边走,警笛声隐隐传来。钟凯刚开车门,忽觉洪晨身子猛的一震,他正要回头,洪晨把他用力往车里推,整个人挡住车门,钟凯觉得不对劲,只见欧阳海龙扔了钢管,仓皇往保时捷跑去。
“你……没事吧?”洪晨弯身看钟凯,脸色惨白,身体抖得厉害,他一只手按在车顶上,一只手捂着嘴。“我没事,你……”钟凯见洪晨额尖淌下一缕浓烈的鲜血,顿时惊骇莫名。洪晨茫然失神的脸上血流满面,他的鼻孔也在流血,他的眼睛却在笑,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猛的侧过身去,一口鲜血喷射在车窗上,整个人瘫倒在地。惊慌失措的钟凯私心裂肺的狂喊:“晨晨!”急忙打开车门,整个人连滚带爬的下车。
洪晨在钟凯怀里双目紧闭,身子阵阵抽搐。欧阳海龙被警察铐上手铐押着过来,欧阳海龙残酷的笑道:“他死比让你死更令你痛苦吧?我要你余生都活在悔恨自责里,生不如死!你给我记住,是你害死他的!是你!”
钟凯脆弱又绝望的抱着洪晨,用双手兜着他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慌乱的往他嘴里倒,泪水滴落在洪晨脸上,他恐慌的喃喃自语:“晨晨,别扔下我……说好一辈子的……说好一辈子的。”他惶恐无助的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俯下身,用嘴去堵……
清冷的黑夜,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受惊飞过,抖落一片白色的羽毛,摇曳、飘荡、落在钟凯的肩头……
草地上,一个小男孩双手拉着母亲的衣襟蹲着身子撒娇,不愿离去。母亲嗔怪的刮了下小男孩的鼻子,弯下下腰温柔的哄着。小男孩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最后举起小手揽住母亲的脖子,小小的身子不住的往上窜,母亲有点吃力的抱起他,满脸疼爱。
直到母子俩走远了,模糊了踪影,陈小红才如梦初醒般的猛的直了下身子。她揉了揉双眼,吸着鼻子转身望着身后的医院大楼。她很恐惧,很不安,虽然她本就是个医生,对生老病死司空见惯,早已漠然。但是,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怎么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的生命持无所谓的态度呢?她害怕进这个楼,她害怕听到坏消息,六十多个日日夜夜里她时刻饱受煎熬,迅速衰老,整个人都有些痴痴呆呆。她扪心自问一生没有害过任何人,为何要遭受如此厄运?她本不信鬼神之说,但当她听了医生模棱两可的诊断结果之后,她只有借助于其它力量。她开始吃素,颂经,每日只喝点清粥和水,她终日的祈求词只有一句:“把我和我丈夫的寿命换给我儿子。”
“回去吧。”陈小红站在钟凯身后轻声说道。“宣宣还没起床,你回家陪陪他。我在这守着晨晨。”钟凯小心翼翼的给洪晨檫脸,像是害怕弄醒了他,动作轻柔。他的白发刺痛了陈小红的双眼,陈小红轻轻拍他的背,颤声道:“好了,好了……”
“您坐着,我去趟厕所。”钟凯小声说道,拿着毛巾蹑手蹑脚的出去,轻轻掩上门。
“你爸爸他们还不知道你出事了,昨天你爷爷还打电话问你怎么这么久没打电话给他。你爸爸发脾气了,也是怪你没给他打电话。你外公外婆要我们去他们那过春节,我们现在就去,你起来啊,带钟凯和宣宣一起去。妈妈跟他们说清楚,不再瞒下去了。只要你答应妈妈起床穿好衣服,妈妈就答应你所有要求……别装睡了,妈妈知道你早醒了,快起来,妈妈叠被子了啊……”陈小红握着洪晨的手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洪晨的眉头轻轻皱了皱,沉闷的“呜”了一声,含糊的说:“好……痛……啊……”
“醒了……他喊痛。”陈小红怔怔的看着钟凯,呐呐的说道。钟凯愣住了,看着神情恍惚,憔悴不堪的陈小红,“妈,对不起,对不起……”他喃喃的念着。靠着墙,面容扭曲,浑身颤抖,渐渐的滑下去,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繁星点缀着夜空,清冷的风在窗外呼啸,高大的梧桐树上绑着一条条黄丝帕,犹如展翅欲飞的蝶。房间里反复播着浪漫温情的《Yesterdayoncemore》。红红的烛光摇曳,百合花优雅的静立在花瓶里,暗香浮动。房间里很温暖,钟凯却觉得冷得刻骨。“你喜欢浪漫,可我却总是做不到;你说我这个人只有失去时,才懂得珍惜;你说没有谁真的离开谁就不能活。不是的,有个人真的不能没有你,他的生活不能没有你的存在。要天天看到你的笑,听你唱歌,吃你做的食品,穿你洗的衣服……你说你希望每天醒来就能看见我,我每个清晨和夜晚都守侯你身边,等你醒来,等你,等着你醒来……你说我是给你最多快乐和最多伤痛的人,今晚,我在这发誓,以后我只给你快乐,把所有的不快乐都吞进我自己肚子里。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忘了自己去爱你,就像你那样的爱我。我还不算老,对不对?给我两年。宠爱你两年,用尽我全部的爱,再代你去死,你活着,好好的过你的。也许我会变成落在你肩头的叶子,也许是拂过你面颊的风,也许是淋湿你的一场雨……”他轻伏在洪晨大腿上,双手抚着洪晨的脸,沉沉睡去。
一滴泪从洪晨的眼角溢出,迅速滑落,滴在钟凯的手心。
琳琳难得的在没有母亲的咆哮声中自然醒来。她微微睁开双眼,眼神迷离,嘴角泛起陶醉的笑意,想要模仿梦露做性感状,臃懒的伸着双臂,翻转身子,腻着嗓子说:“人生得意须尽……”可她话还未说完,就尖叫着连人带被子狼狈滚下床。
“苍天啦,就因为我在梦中吻了立威廉?”她嘟囔着,顶着一头拖把似的发型爬起来,走到窗边打着哈欠伸懒腰。
一只鸟从树上飞走的时候,从树枝上带下来一点雪,雪有如白色的细粉飘洒下来,给窗户蒙上了一层薄霜。
她轻声哼唱着《雪人》,随意的四处张望。往下,偏右……真有个“雪人”!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子,在她家门口徘徊,终于站住了,手指抖抖的按向门铃,可又收了回去。退后两步,捂着脸慢慢蹲下身去。
琳琳脑子转得飞快,她咬着手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雪人”,她的身子猛的一震,她扯着嗓门叫喊:“妈!妈!妈……”
赵雪梅慌慌张张的“破门而入”,手里还拿着一把梳子。“怎么啦?怎么啦?”
“妈,”琳琳扭头一脸沉重的看着母亲,“咱家出大事了。”
经过一番紧张的讨论和分析后,琳琳极力安抚几乎崩溃的母亲,两人抱着一丝侥幸,下楼。琳琳深吸一口气,双手在母亲颤抖的肩头上重重一按,一付大义凛然的模样,“妈,交给我处理。”
她再度深吸一口气,猛的将门一拉。不料,门外那女子正好伸手按门铃,听到开门声,吓了一跳,手猛的一抖,朝琳琳脸上戳去,两人同时发出惊叫声。
“你要干嘛?”琳琳敌视着眼前这个头发湿漉漉,双目红肿,满脸悲伤,楚楚可怜的年轻女子。这狐狸精倒是有几分姿色,作可怜状更是加了分。琳琳心想。
“请问……刘斌,刘经理是住这儿吗?”“狐狸精”哆哆嗦嗦的问道,神情卑微,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冷,她一直在发抖。
“你想怎么样?”赵雪梅按耐不住,冲上来,一把将女儿拨到身后。当她看到对方高高隆起的腹部时,她彻底崩溃了,嚎啕大哭。“大刘你这个杀千刀的狼心狗肺的现代陈世美,人人都说你老实可靠,亏我跟你吃了那么多苦,你还跑到外头包二奶……”
“你要想进这个门,除非从我们母女两的尸体上踏过去!”琳琳吃力的架着几欲瘫成泥的母亲,忿忿的对一脸错愕的“狐狸精”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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