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政委夫妻都上班去了,傅小丰也背着书包上学去了。近八点半的时候,开学生车的驾驶员到干洗店,对政委妻子说:“嫂子,小丰今天是不是不舒服,我看时间到了,就没等他,先把其他孩子送过去了。”政委妻子诧异地说:“没有啊,吃了早饭就背着书包出去了。”驾驶员说:“没有,我没等着。”政委妻子说:“我打个电话回家看看。”可电话响了好久也没人接。政委妻子放下电话就往回赶。回到家中,见家中也没有。政委妻子有点慌了,立即打电话给政委。政委立刻说:“等会儿,我打个电话。”政委打电话到炮连,问有没有人去找耿力。炮连说没有。政委让开学生车的驾驶员到学校看看,又让二号车带着妻子到炮连看看。
二号车到炮营门口时,傅小丰正在和哨兵说话。一个哨兵见二号车来了,慌忙丢下了傅小丰,到里边报告去了。政委妻子下了车,叫着:“小丰,你不上学,到这儿干什么?”傅小丰说:“我来找我哥。”政委妻子说:“你周末来看不行吗?怎么不上学就来了?”傅小丰说:“我哥不回去,我就不上学。”
这时,炮营的干部出来了,干部是认识政委妻子的,热情地打招呼到里面坐坐,并问有什么事。政委妻子想,既然来了,就带着孩子进去看看耿力。
这一两天,真把炮连的干部搞糊涂了。耿力的突然回来,政委的电话,政委妻子和儿子的过来。
傅小丰一进炮连,就不停地问:“我哥在哪?我哥在哪?”指导员说:“叫去了。”傅小丰却不耐烦地说:“不要叫,我自己去看他。”当耿力见到傅小丰母子和炮连干部时,一点惊诧都没有,只是茫然地望着他们。傅小丰也没有表现怎样激动,只是向前走两步,清晰而冷静地说:“你就这样回了?为什么每次都这样?早知道这样,你当初为什么又回去?”这几句话,说得太冷静、太理智、太成熟了,同时又让炮连几位干部摸不着头脑。听说政委的儿子读小学呢,是这个吗,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呢,比连队一些新兵还老相、老练。
耿力很担心傅小丰还不够懂事,会把那晚的事说出来,所以冷静地对傅小丰说:“小丰,你回去吧,哥等复习几个月就回去了。”傅小丰说:“你是因为我耽误你复习考军校才回来的吗,那你回去,我自己学,也不要你干活,我自己干。哥,你回去好吗?”这几话,说得耿力如万箭穿心,这些话不该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说的。耿力眼中就有了泪水,哽咽着说:“小丰……”政委妻子既诧异儿子的话语,又诧异耿力的突然转变。两天前,两个孩子还亲亲昵昵的呢,怎么说冷就冷了呢。同时,还诧异耿力怎么住到了这个地方。政委妻子说:“小丰啊,我们回去吧,哥哥也看到了,周末有空再来。”傅小丰坚定地说:“不回去,我哥回去我就回去。”
傅小丰不回去,耿力不进去,两人就僵持地站着。炮连干部及政委妻子也就在那儿陪着。这时,政委坐着一号车过来了。政委对傅小丰说:“怎么,还想在炮连住啊,不想回去读书了?”傅小丰没有吭声,只是沉默着,倔强地站在那里。政委对两个驾驶员说:“把他架上车。”两个驾驶员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动手。政委说:“还要我动手啊。”两个驾驶员一边一个,架起傅小丰的胳膊就向车那边走。傅小丰拖着*,使劲向下蹲,外套、毛衣、内衣被拉得很高,露出青白的上身。傅小尖叫着:“我不回去,我要和我哥在一起。”政委上去就是一脚,踹得傅小丰哎呀一声。两个驾驶员都跟着打个趔趄。政委又走到傅小丰前面,甩手就是一巴掌。掌声清脆。傅小丰的半边脸立即肿了起来,上面鲜明的五个手指印,有鲜红的血沁在嘴角。政委发怒了,炮连官兵不知怎么劝,政委妻子也不敢劝。只有耿力发出一声惊叫,其余都是沉默。耿力心疼啊,比煸自己脸还疼,可疼又能怎样?大了几岁,又理智点了,总不能趴在傅小丰的身上挡着吧。政委怒气冲冲地说:“反了,架走!”
一路上都是傅小丰嘶哑的哭声和尖叫声:“我不走,我要和哥哥在一起。”炮营训练场上的官兵、炊事班的战士、门口的哨兵,都伸长脖子向这边张望。
傅小丰的声音逐渐远去了。耿力却蹲在地上,手抱着头,呜呜地哭开了。
路上,政委妻子对政委说:“还是让小耿回去吧,这两个孩子感情怪好的,这样分开,对两个孩子都不好。”政委那时还余怒未消,没好气地说:“你懂个屁!”
这句话就有内容了,政委妻子心中一激灵,突然就想到多年前那个晚上,又把这半年多来的事情及孩子的变化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心中就明白一点了。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多少年没碰过自己了,其实夫妻早成了一个名份,早没实际意义了。想想自己,再想想儿子,悲从衷来,一个人在那儿哭了。
傅小丰只在家待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第二天,又打摩的到炮连去了。在学校的日子还好熬,只是晚上觉得夜太长,太冷。一个人孤寂的日子,时间就停止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曾住在这个屋子的人。
哨兵已认识傅小丰了。政委的公子,谁还敢拦。傅小丰径直到猪圈找耿力去了。哨兵报告了连长,连长又立即打电话报告政委。结果,还是像第一天那样,傅小丰哭着被架走了。
中午,政委妻子怯怯地对政委说:“这样总不是个办法,孩子这么大了,总不能每天都跟着他。要不给耿力那孩子调个单位吧。”
经过这样一闹,连队对耿力的猜测就多了。最初还是连队干部私下里谈话议论,排长说给班长听,班长说给战士听,逐渐的,全连都在议论耿力了。其实,仅仅是战士们猜测,是绝对不会想很多的,根本也不会往那上想。战士们大部分来自农村,经历的少,思想还封闭或纯朴着。可干部们的知识文化、年龄阅历又高一层了,看问题就深广一点,想象也比战士丰富多了。那时,刚好师里面有个干部喝多了酒,肆无忌惮地对一个长相清秀的机关兵动手动脚。机关兵报告了领导。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全师都知道。有了师里干部的例子,耿力和傅小丰之间的关系,被人想象的越发明白与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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