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清清的月光柔柔地撒进屋内,映在床铺和墙壁上,泛着淡蓝色的光。安欣他们三人各自躺在床上懒懒的,谁都不说话,第一天上班让他们感触太深了。
那一脸严肃的凶巴巴的洪技师,动不动就板起脸训人,一想起要跟着他学习一个月,不由的让人发憷。针对他那红红的惹眼的鼻子,孙涛暗地里给他送了个绰号“红椒”。
进入作业现场时,那数十条密如蛛网的线路让他们看的眼晕,指挥作业的广播声他们似懂非懂,来往穿梭的列车让他们心惊肉跳。更让他们心跳的是“红椒”告诉他们短短一个月必须熟悉十多项基本技能,还要记会多种作业知识。天啊,这可不是学校,不会大不了补考,可要是在这里补考,影响的不只是脸面,更关系着能不能拿到奖金。
整整一个下午的基本技能训练,把他们累惨了。那可都是钢铁呀,拆下来,装上去,既要有速度,还不能失误,一点懒也偷不成。“红椒”不停的在喊:“要快,像你们这么慢,列车怎么能正点?”
太累了,现在几个人都躺在床上,让疲乏的身体得以休息。天都已经黑下来了,他们却连灯都懒得起来开。
“哒、哒”有人敲门。
“谁?”
“你们都睡了?”
“是朱玉呀,没睡呢,等下啊。徐志刚,你在门口,你起来开一下嘛。”
徐志刚哼哼着不太情愿的起来开了门。
“哟!你们真节电呀,怎么都躺下了?”朱玉看见屋内的情景奇怪的问。
“玉儿你顺手把灯给开了吧,不然我们今天就要黑着过了。”
安欣起身给朱玉让出床边,朱玉坐下问“怎么?你也放倒了?”
“还好,只是懒得动。你累不累?”
“谁说我不累,我是看你们这屋内黑着灯,不知你们干嘛呢,我就来看看。嘿嘿,又麻烦人家志刚给开门。”
“也是,这破门一关就碰上,来个人就得起来开。朱玉你也不是外人,我看啊,干脆给你配把钥匙得了,你也方便,我也省事。”徐志刚挨门近,常扮演开门迎客的角色,想乘机解脱自己。
“哎,我说也是,小玉儿你是咱们301的在编人员嘛。明天,明天就去配把钥匙,没事帮我们打壶水什么的也方便。”孙涛也顺应着。徐志刚因常得为别人开门的事后悔的想和他换床位。
“那明天我陪你去,你就是这屋的一员了。”安欣拍了拍朱玉。
“别,丢了东西我可负不了责。”朱玉不好意思,因为这两天就他来得多。
“得了吧,谁不知道谁呀。再说有什么值钱的?这不,志刚家里来信催钱呢,不行你给他划拉点来?”孙涛坐起来嚷嚷。
“是吗?志刚。”
“唉!不提这事,提起就心烦。”徐志刚不愿意别人议论这事。
“好好,咱说点别的。”孙涛这大半天尽顾躺着休息,没人和他说话憋得难受,这一有人说兴趣又来了。“你们说我今天侦察到些什么情况?就咱们车间的?”
“那谁知道,你直说啊。”
“惨喽!哥几个,这真叫一个掺啊。知道不,咱们车间连咱这新来的一共256个人,只有一名女同志呀,还已过不惑之年了。”
“你怎么知道的?”
“咱是侦察兵出身嘛,到哪里不得先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和周围的环境,就这点事,还难不倒我。哎你们说,咱哥几个找对象的客观环境是不是太恶劣了点?”
“呵呵,那你就打光棍呗。”
“不行不行,我们家哥俩,我哥已生了个丫头。这历史的重任非我担不可呀!”
安欣和朱玉对视了一眼,哈哈地笑起来。
“我看呀,我还得动员点社会关系帮我解决,这里还有我几个战友,我得让他们帮帮忙。嘿嘿,我不能和你们比,你们年龄小,人又帅,不着急。是不是,志刚。”
“啊,你先找吧。”
“嗬!你小子别看嘴上不说,心里想什么咱还能不知道,你家人不是也在催你吗?”
“行了行了,你说点别的好不好,不要总说我家的事。”
“别的?好,我说个谜语你们猜。”孙涛坏笑起来。
朱玉觉得有点累了,斜靠在了安欣的被子上,安欣顺手把他的腿从床边搬起,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躺着吧。”朱玉挤了挤眼笑笑。“孙涛快说。”
“啊,是这个。男人腿长……打一食品名称。”
“食品?那是火腿?”安欣问。
“不是。”
“是热狗?”徐志刚问。
“哪儿和哪儿呀,不对。”
众人瞎猜一阵,不得要领。孙涛得意的笑着。
朱玉忽然说:“我猜出来了,是蛋糕。”
“为什么?”徐志刚问。“他说的对不对?”
“哈!对了。男人腿长嘛,蛋不就高了。”孙涛比画了一下。众人都笑起来。
孙涛说:“小玉儿,你这小小孩儿可是高压锅焖饭……早熟啊。”
安欣笑着用手在朱玉的关键部位点了一下。朱玉躺着,脸正好在安欣身子的黑影里,安欣看见朱玉那美丽的大眼睛似睁非睁的在对他笑,忽然觉得心里咯噔一跳,好熟悉的目光,如同那晚宴席上的一样,迷离朦胧的让他心跳脸红,赶忙把脸转了过去。“孙涛,你从哪弄来的这谜语?”
“哈!告诉你们吧,是车帮上,车帮上多着呢。我再说一个你们猜猜看啊。五个女人洗澡,十个男人偷看……打一成语。”
这回谁也不动脑筋了,催他快说谜底。
“五光十色呀。”
众人领悟后又是一番大笑。
7、
基本技能的练习进行好几天了,“红椒”技师依然是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们,动作稍有不规范,马上就是严厉的呵斥:“干嘛你们?玩呢?这样的速度能保证列车正点?你们谁愿意坐晚点的列车?啊?重来!”
暗地里孙涛几个恨他恨的牙痒痒,说“红椒”技师的脸就像是肉店里挂着的猪头,一点笑容都没有。恨不得把他手里用来给他们计时的秒表弄坏才解气。议论归议论,什么时候见了,孙涛比谁招呼的都快,洪师傅长洪师傅短的一会儿一会儿地递烟。“红椒”技师是烟照抽,人照训。他有他自己的道理:“我现在要是放松了你们,那是害你们,将来你们就明白了。我是宁听骂声,不听哭声。”
朱玉从报到的那天起“红椒”技师就对他另眼相看,一来是他人机灵,二来是他干活肯动脑子。“红椒”技师说:“干这行的,反应慢的不能干,到时候什么情况都可能有,反应不过来怎么能开得走火车?”
安欣几天练过来,也颇得“红椒”技师的赏识,到底是身大力不亏,一样的活,在安欣的手里就比别人利索。车上都是铁家伙,偷不了半点懒。
朱玉在练完自己的项目后,总爱看安欣练习,开始安欣还逗朱玉:“小玉儿,是不是替洪师傅监督我呀?”后来他发觉,朱玉只是爱在一旁静静地看他,坐在那里用一只手支着头,静静地看着。夕阳斜斜地照过来的时候,朱玉整个人就如同一个剪影,长长的睫毛映在鼻梁上,没有擦去的汗珠闪着晶莹的光泽。逢这时候,安欣总是莫名的心慌,他想看朱玉那清澈美丽的大眼睛,可真怕和他对视,坚持不住的时候,安欣总是说:“去,去,别在那摄魂啊。嘿嘿!你要是把头再低点,把衣服都脱了,那就是个‘思想者’。”
下午一开工,“红椒”技师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布置学习双人合作的新技能练习。他把安欣和朱玉安排为一对儿,其余的自由结合。依他的心理,是想给安欣和朱玉吃点偏饭,为将来各级举行技能大赛打点基础。孙涛嫉妒地说,“你们好好干吧,把哥哥们都扔在后边吧。这下满意了吧,啊!你俩这回可是姓何的嫁给姓郑的……正合适了(郑何氏)。”
开练前,“红椒”技师找来一名老一点的职工同他一道亲自给大家做了示范,告戒大家双人作业,关键是配合要默契,动作要协调,所以必须多练。
安欣和朱玉在车下钻进钻出,把配件拆下、装上,装上又拆下,百十来斤重的配件,要在车下狭小的空间内按时间按标准要求更换完毕,他们体验到了什么叫功夫。干到后来,钻进钻出就变成了爬进爬出了,累得一个个话都不想说。
晚上,安欣在洗漱间洗完,路过305房间时,伸手推了下房门,门开着,安欣进去一看,朱玉还在床上躺着没动。
“玉儿,怎么了?累坏了?”安欣把灯打开,看着躺在那里的朱玉。
朱玉见安欣进来身子抬了抬:“嗯,真是累够戗。”
“噢!我还以为你小玉儿是不知疲倦的人呢,呵呵。怎么累得也不洗洗了?这还行,快起来洗过再睡。”
“哎呀,我累得不想动了。算了吧。”
“不行不行,必须得洗,尤其得好好烫烫脚,连这都不懂?”
“安欣,那你给我烫烫脚吧。”朱玉坐起来嘻笑着。
“看把你美的,想你的好事吧。”
“哎呀,安欣,助人为乐嘛。再说你不是还欠我个情没还吗?你忘了?”朱玉撒娇一样的坏笑着说。
“你这家伙还记着呢。算你恨,我这是自找的。”
安欣想起了那次在汽车上对朱玉有过承诺,到现在还没有兑现,现在让这个鬼家伙又提起来了。
他给朱玉兑好了水,把毛巾弄湿了让朱玉擦了脸,又让朱玉脱袜子烫脚。
朱玉高兴地坐在床边享受着服务,眼看着安欣的窘样自己却一个劲儿的乐。安欣躲闪着朱玉嬉笑的目光,不与朱玉的目光过于接触,在对面床上低着头。
朱玉还不放过:“安欣,你总盯着我的脚看什么?好看呀?”
一句话说得安欣脸涨得通红:“臭美呀你,好看?我看像猪蹄嘛。”
“像猪蹄?那你啃啃香不香?”朱玉从水里抬起脚往安欣脸前比画。
“你再捣乱,看我怎么收拾你。”安欣顺手抓住朱玉的一只脚挠起脚心来,朱玉痒的不住的笑。
门忽然被推开,孙涛伸进头来说:“什么事这么高兴,老远就听见你们在笑。”
安欣和朱玉这才重又坐好,招呼孙涛也坐下说没什么事,逗着玩呢。
孙涛问朱玉:“你们屋没人?”
“都上夜班去了。”
“哇,拐子跳高……腿(忒)好啦!相当于单间呀,高干待遇。”孙涛眼红的说。
朱玉这两天见孙涛就让他给讲笑话:“孙涛,今天有什么讲的没有?”
“哈哈,小玉儿听故事有瘾。我还是给你出个谜语猜吧。中午吃饭时候人太多,你那时候问我我哪能说,现在正扫黄打非呢,咱不能当众胡说,你说是吧。”
“行了,这没人抓你,快说吧。”
“好,就说一个啊,哼,保管你猜不到。男人的内裤……打一食品。”
“三角饼?”朱玉问。
“没道理。”孙涛否定。
“包子?”安欣问。
“不……对。”孙涛又否定。
二人猜了一阵猜不出,催孙涛快揭底。
孙涛乐的:“哈哈,怎么样,把小玉儿也难住了吧。小安子,告诉你吧,是果丹皮,就是裹蛋皮。”孙涛用手比画了一下。哈哈……朱玉笑得差点把盆蹬翻。
“女人的内裤呢?”孙涛继续问。
“我们猜不出,你就直说吧。”
“不动脑筋。是果冻啦。就是裹洞的意思。”
“下流,真黄。应该让扫黄的把你扫走。”朱玉笑着说孙涛。
“开心而已,开心而已。”
“哎,你战友给你联系的女朋友呢?怎么样了?”
“给说了一个,一半天就见面。”
“恭喜你了。”
“喜什么,这是没出息。我也没办法。家中老父亲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直催让快点解决。前天来信又问呢,说不然就在家里给找一个,那哪儿行。”孙涛解释着。
“我们不也就是关心你才问嘛,再说你岁数也到了,又不是干违法的事。对了,我看徐志刚昨天收到信后话又少了,怎么回事你知道不?”安欣问孙涛。
“嗨,还不是家里催钱。你说这刚上班,上哪弄钱去?”
“哦。”安欣和朱玉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
“睡去吧,哥们,睡着什么也不想了。”
是什么也不想了吗?安欣躺在床上听着室内轻轻地鼾声。睡不着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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