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难耐的夏季终于过去了。整个夏天,他们是在师傅的严格督导和孜孜不倦的教导下走过来的。在“红椒”技师那里学习结束后,朱玉偷偷地找了梅主任,把他和安欣分到了一个班里,孙涛真的和他们有缘,竟然又分到了一个班,同来的12个人平均分到了四个班里,徐志刚分到了另外一个班与他们分开了。
那天,签定师徒合同时,场面又严肃又庄重,会议室里的桌子布置的像两国谈判似的,12个师傅在一边,12个徒弟在另一边,两端头上一头是梅主任,一头是“红椒”技师。进来之前,徒弟们在外面先按“红椒”技师点名的顺序排好了队,这样和里面的师傅就对应了。安欣和朱玉并肩站着,目光探询着桌子对面的人。
梅主任一改平日温和的模样,板起了脸,很严肃地讲话,“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师徒了,师傅要像个师傅的样子,徒弟要懂徒弟的规矩。教的,要诲人不倦,学的,要学而不厌。是骡子是马,出徒时候见。”
“红椒”技师一对一对的介绍师徒,双方握手,在合同书上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巧得是安欣和朱玉的师傅俩人是师兄弟,朱玉的师傅是师兄,安欣的师傅是师弟,师兄30刚过的年纪,师弟26岁,俩人同住一幢楼里。这一来,安欣和朱玉在学徒期间没少去他们的师傅家,当然也没少蹭饭吃。他们的师傅也很喜欢这对师徒,待他们就像是自己的亲兄弟。开始去时,按习惯安欣和朱玉都对师傅的妻子称作师娘,但两位师娘说什么也不让,说这样把她们都叫得老了,非让徒弟叫他们嫂子,直到现在,安欣和朱玉对她们也只能称嫂子。那两位嫂夫人做点什么变花样的菜总也忘不了让把他们叫来一同吃,半年的时间让他们和师傅家相处的如同一家人。
从春到夏,酷暑骄阳,点点汗水终于没白费,六个月的学习期满时,安欣和朱玉以优异的成绩向师傅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出徒的时候,俩人盛情答谢了他们的师傅,就在那天,安欣师傅告诉他们俩,单位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群众文化活动,车间梅主任已经决定让安欣参加篮球赛,朱玉参加演唱比赛。后来朱玉的建议被梅主任采纳,增加了一个安欣的诗朗诵,朱玉主动提出给安欣伴奏,这些天来,两人和其他参加篮球比赛的人员一起被梅主任从生产班组中临时抽了出来,专门进行排练准备,给他们定的目标是篮球要夺单位第一,演出必须拿名次。
几乎把所能找到的商店都转遍后,朱玉终于挑到了满意的服装。安欣跟着朱玉转来转去,见他好些都看不上眼,也不知道朱玉究竟要买什么样的,“玉儿,咱们又不是参加全国比赛,干嘛这么挑剔。”朱玉却不以为然,“安欣,这你还不明白?咱们要演就要演出个样子。俗话说,没有好人干,还有好人看呢。再说了,这可是你我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脸,不认真的话,既对不起观众,更对不起咱自己,你呀,就听我的吧。”
到了安欣师傅家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朱玉的师傅李永强一家三口也都在。菜肴早已备好,热气腾腾地摆了满满一桌,大家在桌子旁围坐下来,两位嫂夫人忙着给大家斟上了酒,给两家孩子也倒了杯饮料,安欣的师傅张华端起了酒杯环视了一周,目光停在了安欣身上,笑眯眯的说:“来,我们大家先干一杯。”
“祝酒词,祝酒词呢?”朱玉的师傅李永强手里端着酒杯问着。
张华依旧笑眯眯的,“哦,那就祝安欣和朱玉明天的演出比赛成功。干杯!”
“干杯!”李永强带头一仰脖干了个底朝天。一扭头看到朱玉在那里呲牙裂嘴的不往下咽,赶紧替徒弟解围,“朱玉你不能喝就分开喝,不要勉强。小安子,你得干喽。”看着安欣把杯里的酒喝下去,李永强才满意的笑了。
“看看,是不是偏心眼?啊,你的徒弟就让分开喝,我们小安就让干喽,你太不公平了吧?”张华的妻子在一旁抱打不平。
“嫂子,不是的,朱玉他不能喝酒,再说他明天还要唱哥比赛,这你也知道的。”安欣一看自己的师娘在替自己鸣不平,赶忙做着解释。
“哈哈,你就不要挑理了,我替我徒弟再补上一杯,这行了吧?”李永强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仰脖又喝了下去。“大家都吃,吃呀。”
“小安呀,你知道今天你师傅为什么要请你们来吗?”李永强吃了口菜看着安欣说。
“为什么?我师傅高兴呗。呵呵。”
“新鲜!他可不是高兴呗。你知道他为什么高兴吗?”几杯酒一下肚,李永强兴致勃勃。
“李师傅,我这几天没有在班上,不太清楚,你告诉我吧。”
“想知道吗?想知道你再喝一杯酒我就告诉你。”
“好,我就知道小安是好样的。”李永强看安欣喝下酒后得意的说:“好安欣呀,你这两天可让你师傅得意坏了,整天乐得呀,见谁和谁笑。这几场篮球打下来,谁不知道咱车间有个好前锋?你没听见场外人们的呐喊?哈哈!有的人问,那个个高高的长的挺俊的小伙子是谁呀?有认识你的就说,你连他都不认识?他就是安欣,今年新来的,是张华的徒弟,那边坐的那个人就是他师傅。哈哈,你师傅心里这个美呀,美的他有了你这么个长脸的徒弟,这不,一定要你来陪他喝点酒,外带着眼气眼气我。”
“师傅,要是明天我唱歌给你得了奖,你不是也就高兴了,你也可以请我呀。”朱玉歪头看着自己的师傅嘻笑着。
“好呀,我就等你了,你也给师傅长长脸,让我也扬眉吐气一回,我一定大宴宾客。哈哈……”
酒足饭饱之后,两个孩子拉着朱玉要听歌,酒后的李永强越发兴致勃勃,他对明天自己徒弟的演出给予很大希望,大声地对朱玉说:“唱,唱。”说这是演出前的彩排和把关,张华把音响打开调好,和李永强坐在了中间的大沙发上,他们的妻子收拾完了沏好了茶水也坐在两边的沙发上,安欣给张华和李永强点燃了香烟,自己搬了把折叠椅挨着师傅坐下,大家围坐下静静地听着。
朱玉拿起了话筒,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笑意,他微笑着看了看自己的师傅,又把目光投在朱玉脸上,“安欣,你好好听啊,明天就你和我在一起,到时候别忘了给我鼓劲。”
安欣从朱玉眼睛里感觉到了传递过来的炽热,这次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躲闪,而是大胆地与朱玉对视着:“我会的,你一定能行。”
音乐响起的时候,朱玉轻轻地唱起他为演出精心准备的歌曲:“拨开天空的乌云,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我想你,身不由己,每个念头有新的梦境……”
安欣专心地听着朱玉声情并茂的歌声,有如饮着甘冽的美酒,微醺微醉。
17、
“陪我走走吧。”从师傅家告别出来的时候,朱玉对安欣笑着说。
“嗬!雅兴不小啊。”安欣看着朱玉,一边打趣,一边很乐意地与仍兴致高涨的朱玉走在路上,月光把他们的身影拖得长长的,像在身后的随从。
好久没有这么清闲的在月下散步了,安欣和朱玉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走着。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相伴的星星轻轻地眨着眼睛,晚风轻柔地不时地拂过他们的脸颊。
“安欣。”又是那难以逃避摄魂眼神。
“笑什么?”安欣奇怪着,“心情这么好啊?”
“呵呵,明天我们一定能给他们个惊喜的。”朱玉憧憬在明日的演出中,一脸的兴奋。
朱玉仰望着月亮,乌黑的眼珠反映着淡淡星光。
“我一定让师傅也大宴宾客。”朱玉信心十足。
回到宿舍里已是晚上10点多钟了。
孙涛正抱着本书在用功,多日不见的徐志刚居然也在宿舍内,正在翻弄自己的床铺,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一见两人回来了,孙涛扔下手里的书喊道:“哎,你们碰到‘红椒’技师没有?”
“没有啊。他来咱这儿了?”安欣把拿在手上的衣服放下后奇怪的问。
“刚走啊他,也就几分钟。等你们等了大概得有一个多小时,是吧志刚?”
“嗯,在这时间是不短。”徐志刚头也没抬,继续收拾他的东西。
“我们从左面路口回来的,没有碰到他。他来有事?”朱玉纳闷的问。
“得。裤裆放屁……跑两岔去了。我看他好像是找你,可是我问他他又不肯说。不过,你们俩这两天都没有上班,肯定不会是生产上有什么事情。”孙涛拿不准是什么事,猜测着。
“你说他来找谁?找我?”朱玉想不出“红椒”技师找他的原因,心里不免有点打鼓。
“会不会是……”孙涛还在拧着眉毛思索,“对,一定是这事了。”
“什么事?快说出来听听。”朱玉和安欣催孙涛快说。
“其实这事我听人议论过,不过当时没当回事,要看今天这样子,倒像是真的似的。”
“究竟什么事嘛,你快说呀!”
“这事是冲着小玉儿来的。”
“冲着我?”朱玉不解的回头看着安欣。
“你们还记得半个多月前,梅主任的千金到咱们车间的事吗?”
“记得,记得。”
“就是那回。人家一去车间的时候,正赶上你们组吃完饭出来,一伙子大老爷们都跟色狼似的盯着人家看个没完。嘴里还说点不着调的话调笑人家。要不是‘红椒’出来制止,还不知道说出点什么来呢。”孙涛想起那天的情景来还想笑。
“可我没有说什么呀,为什么找我算帐?”朱玉仍感纳闷。
“对呀,就因为你什么都没说,才让人家梅千金注意上了你。先声明啊,我不在现场,我也说听别人说的,连别的班都在议论呢。你听说了吗,志刚?”
“哦,我好像也听说了,不过我没太留心。”徐志刚敷衍着。
“你小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真没听说啊玉儿,我可听说千金小姐回家就和他老子提要求了,一直问他老子你是谁,还要介绍她和你认识。这不,今天‘红椒’一准是来办这事来了。”孙涛很为自己的推测得意,从床上溜下来,手指着朱玉,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
“打住,打住。明天我和安欣还都有事,又是比赛,又是演出的,拜托了,你省省,说点别的吧。”朱玉一听这些,腻味的皱起了眉,不想破坏今天的和心情。
“好好,不说这个。反正‘红椒’找你的时候你就明白是什么事了。嘿嘿。哦,对了,我差点给忘喽,这里还有安欣你的一封信呢,你看看。”孙涛从衣架上取下衣服,把信从口袋里掏出递给了安欣,“是谁来的,还是北京呢。”
安欣接过信来,仔细地看了看地址,撕开信封取出信来,先看了看落款:“噢,是同学来的。”
“同学?你在北京还有同学?”孙涛凑过去一边看一边问。
“今年高考去的,是我高中的同学。”
“啧,啧。大学生哦,咱这辈子是别想了。”孙涛感叹着。
朱玉在一旁看着安欣,关注着他的表情变化。
“嘀……嘀……嘀……”,一阵呼机声响,把几个人惊的东张西望,奇怪地互相看着。
徐志刚低下头从裤兜里掏出了呼机,看了看又放回了裤兜里,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一脸的尴尬,脸红到了脖梗,口里嗫嚅着:“安欣,朱玉,我明天是夜班,本来想下午去为你们捧场喝彩。不好意思,实在对不起,我……我明天不能去了。祝你们成功。孙涛,我晚上不回来了,不用等我了。”说到最后,眼里竟然有了泪水。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就里,不敢贸然说一句话,眼看着徐志刚穿上衣服低头出门走了,孙涛像刚醒过来,“哎!你去哪里?”楼道里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朱玉好奇地问:“徐志刚什么时候有了呼机了?谁呼他呢?”
安欣摇摇头。
孙涛使劲地想着:“奇怪呀。安欣,你有没有注意徐志刚近来常不回咱这里住了?他干什么去了呢?”
明月高照,淡蓝色的墙壁和卧具映在月光下更显得宁静,柔柔的月光把室内装饰的淡雅,静谧。夜风拂过,一些干枯的树叶从窗前摇摇摆摆地飘落。
安欣头枕着手臂,两眼大睁着,没有一点睡意,脑子里乱哄哄的,“红椒”技师的来意被孙涛解释后,安欣说不上自己是愁?是喜?是忧?是乐?怎么也品不出来。同学的来信又把他那稍稍冷淡了的上学梦重新刺激了起来。夜色中,安欣轻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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