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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突然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狠狠地揉了下眼睛,然后确认这是真实的,才自心底升起一股恐惧,一步步有些迟疑地靠近了镜子。
若彬慌里慌张地提上了裤子,在我背后躲躲闪闪的,探头,姐夫……
我没做声,伸手在镜子上抹了一把,还好,不是血,不是鬼片,是真实的。
这时才看到镜子下面,洗脸池的一角丢着管口红,应该是梅欣的口红。
若彬惊悸不定地说,姐夫,我们要不要报案?
我说暂时不要,你让我静一下,先静静地坐一下。
若彬煮了牛奶,放了些糖在里面,浓浓的奶香伴随着淡甜的味道,使我情绪安稳了很多。
我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掏出纸笔来,反复写着那一组英文和阿拉伯数字,一边写着一边暗示自己要放心,大概写了三十几遍,然后心里可以确定了。
是我自己写的。确实是的。
刚才那一瞬惊恐过后,我明显感觉到了字迹很熟悉,只是没能确定。镜子上的字很大,所以笔画也看得很清楚,我写英文很难看,字母的圆形处总是瘪瘪的,现在看来,NARCISSE中R、C、S都是这个样子,所以我确定是自己写的了。
同时也就确定了另外一点,我在梦游。
因为只有在梦游的时候做了什么自己才会不知道,或许我只是在梦游,而不是失去了记忆。
然后可以确定,若彬留下的那幅画后面的字,也是我自己写的,睡梦中写下,醒来后发现,还以为是若彬写的。
我把我的判断说给了若彬。
若彬惊讶地说,啊?真的啊!那么说你是在梦游啦?你什么都不知道?怪不得。
我说怪不得什么?
他说怪不得我刚来的那两天睡在外面,晚上你会跑过来抱我睡,早晨了又溜回去了,呵呵,我还以为你是不好意思。
我啪啪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脑袋,说,我都做了什么啊,天。
若彬说不过现在……我有点儿害怕了……姐夫你不会做梦杀人吧?完了完了,做梦杀人不犯法的,我听有个故事就是讲这个的,姐夫你快去看看吧,我求你。
我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这个玻璃小舅子对我这么大胆,敢调情还敢动手动脚,原来在梦里我说不定怎么跟他亲密无间来着,唉。
我说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他说谁知道你那样啊?再说看起来又不像是做梦,白天就板着脸装严肃,哼,他撇着嘴,又一笑说,不过姐夫我挺喜欢你那样子的,你越那样我就越觉得你好深沉的,特别酷,那种感觉就是我们两个人在共同守护着一个秘密,多好啊。
我没有继续听他胡扯,开始打电话。
我先打电话给妈妈,寒暄了几句后问她我小时候是不是梦游,她说是的,大概十三、四岁的时候有,晚上睡着睡着觉就往楼下跑,自己转一圈回来了,一问还什么都不知道,还有的时候睡着睡着爬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颠三倒四地翻衣服找袜子的。我说那后来呢?她说后来治好了呀。
我问怎么治好的?
她说我们去找了那个省医科大学心理卫生医院的孟教授,他开了药,还搞了个什么叫什么厌恶疗法吧,早就好了,你问这干啥。
我说哦,没什么,我好像把这些事都忘了。
她呵呵笑,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你不提我也不记得了。
挂了电话之后我仍有些疑惑,不是说都治好了么?这些年就没人再发现我犯病了么?没人说起过,他们不说,我估计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大开。
大开还没起床,我不管他清醒不清醒就径直地问,喂你说实话,有没有发现我梦游?
大开说你大早晨的吵什么呀我困死了,昨天晚上玩杀人游戏玩到快天亮了。
我说你快告诉我,告诉我了我就不吵了。
他迷迷糊糊地说……以前吧,好像小时候在我家住的时候有那么一两次……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我又没跟你睡过,你问梅欣去呀。
挂了电话,我又打梅欣的电话,仍旧关机。
想了想,又把名片夹翻了出来,终于发现个能咨询一下的人,以前在远航公司做过广告的一家医院,一个心理学教授对我印象还不错。于是又打电话问他,他说,梦游是精神压抑造成的,一般小孩子多见,不过据统计,梦游者的人数约占总人口的1……6%,大多是男性,成年人大多是从儿童时代遗留下来的。我又问那该怎么办?他说实在不行你过来检查一下再看。
我想了想,说约个时间吧,我过去看看。
若彬说,姐夫我陪你去……不过治好了你不许不抱我了啊,好不?
我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洗脸刷牙后打电话给剧组,告诉我今天不过去了。
按教授的说法是,梦游的男人还挺多,但从没想过要发生在我身上,我有些郁闷。不过,如果是这样,那有很多自己疑虑的事情自然就有答案了,这反倒是种安慰,因为完全是我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做梦做出来的吧,不记得也很正常。但为什么要写这组数字呢?
还有大开,那夜他在桥上说的话,我始终也没听明白,那空白纸的信,也是我梦游时做出来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吗?
去医院的一路上,我不停地反复地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直到想得头又开始疼了。
若彬问,姐夫你想什么呢?别这样发呆,没事的,能治好的,再说治不好也没关系,我现在不害怕了。
他是在安慰我吧?我看他,他仍在对我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显得很耀眼,饱满的脸像桃子一样水嫩,皮肤又像绸缎样光滑。
突然的我很感慨起来,我想老子这样的焦头烂额,陪在身边的竟不是我最期望长相厮守的女人,而是这个毛手毛脚的小舅子,这是不是命运的一种错意捉弄?
若彬说,姐夫,那个教授能解释出你为什么要写那些东西吗?
我说不知道,得问问看。
若彬说,我觉得那是一种暗语,不是什么密码和单词,真的。
我说为什么呢?
他说我看了好多遍你写的,你在纸上写的,NARCISSE,就跟我说过的问题是一样的,你写在纸上的字母I底下有个小勾,连笔写出来就是这样的,但画后面的和镜子上的不是,好像不是字母,应该是个阿拉伯数字1。
哦?我愣了一下,说这样吗?仔细想了想,好像他说得是有道理……那么,我梦游时写的就不是单词NARCISSE了,而是个奇怪的字母与数字的组合,NARC1SSE,这样,不更复杂了吗?
感觉眼前有点儿黑,我立即告诉自己不要再想,再想真的会疯掉。
若彬说,真好玩,姐夫,估计这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离奇的事情了。对了,你看过《达芬奇密码》没?
我说没看过。
他说就是很悬疑很古怪的那种,破案的那种,有一个人……
我说你别说了,让姐夫静一下。
车子转过弯路,路边的树木像被风吹过一样飘移,渐渐地看到了一些水果摊子和鲜花店,医院快到了。
我拨通教授的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过来,教授说他在接待室见我。
刚挂了电话,又有人打了进来,我接听,是程昱辉。
他问,小肖,你在哪里?
我说在外面,办一点儿事情。
他说呵呵,新项目一忙起来,我也没抽出时间关心一下你,在剧组那边还好吧?
我说还行,拍摄进展得很顺利,大概还有半个月前期拍摄就完成了吧,后期的时候我就忙一些了。怎么样,项目组那边还好吗?
他说好,挺顺利的,目前大概执行方案已经确定了,你们家梅欣可是立了大功啊,没有她张天扬根本不会买帐。对了,最近性生活过得怎样啊?
他总是会这样偶尔搞一下无厘头的,以拉近自己和下属的距离,更何况当今时代,说真话得罪人,说假话侮辱人,只有说痞话大家都开心。
我一边下车一边浅浅地笑着说,托领导的福,过得还可以,我是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后来干脆双管齐下了。
他嘿嘿地笑着,小肖啊你还真老实,是怕梅欣把你阉了吧,呵呵。没关系的,偶尔出去轻松一下,别压抑得太久,会上火的。
我心想这只狐狸说不定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他不会没事找我寻开心。
我说不敢啊,怕做新世纪第一个太监。
他说梅欣回成都了,我派她到张天扬那里做些衔接工作,毕竟她是项目主要负责人之一,至少得知己知彼嘛。
我哦了一声。
他说,晚上吧,晚上我请你去洗脚,就这么定了,八点半在碧浪滔天洗脚城门口见,我也很久没跟你聊聊了。
挂断电话之后,我已经到了医院二楼,教授专门设置的接待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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