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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我吓了一跳。
清晨时分,我的样子应该是很狼狈的。刚睡得迷迷糊糊,头发乱成一蓬,睡眼惺忪,衣冠不整。不仅仅是衣冠不整,根本就是半裸着的,睡衣披在肩膀上,身上光溜溜的,正一百八十度阔角面对着他。他半爬起来,一只胳膊撑着身体,在微暗的晨光中看着我。
我掩饰着些许尴尬,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把睡衣穿好,问你干什么?
他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把我姐甩了,然后跟白姐私奔了。
胡说八道。我骂了他一句。
他故作委屈地说你骂我干什么,那只是做梦又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也能理解。
我说我不用理解,现在才……四点多,继续睡吧,今天星期天我们睡懒觉,昨天喝得有点儿多,头还有些晕。
说着我返身往卧室走,他又在后面叫,姐夫。
我说什么事?
他支吾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能帮我换个床单吗?
什么?我走过去,摸他的身子底下,竟湿了一大片。尿床了?晕死,真的尿床了?我的天,我又想气又想笑,说我严重怀疑你只有八岁,没听说十八岁还有尿床的。
他说,喝酒喝得太多,什么时候尿的都不知道。虽然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我猜他的脸一定是涨红了的。
只好装得像个长辈那样,把他掀起来,把铺盖卷起来塞到洗衣机里,又把他的凉席收起来,暂时丢到阳台上,心想等天亮睡饱以后再起来刷吧。嘴里絮叨了一句,梅若彬,我严重怀疑你的肾不好,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他像做了错事的孩子,束手无策地站在桌子边上,不时抓一下头发,不说话。
他就那样赤身裸体地站着,高高的,晨曦透过阳台扑到他身上,我看见了他的表情,竟还有一丝笑意。
我说去洗个澡吧,洗完了再睡。
他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说,那我睡哪里啊?被子都脏了,你再给我找一床。
我说少罗嗦了,快去吧,洗完回来睡我床上去,我懒得再给你铺床。
然后回到卧室,一头扑在床上,床很软很舒服,我趴得困意袭来,真懒得动。耳边是卫生间里轻轻的冲水声,他好像还在哼唱着什么,偶尔吹口哨。
我想,真不要脸,尿床了还那么高兴。不过他或许还是个没破身的童子,躺在被窝里尿了那么一大泡,竟闻不到骚味儿。不管那么多了,好困。
我往旁边挪了挪,伸手把床头灯关上,空调发出丝丝的响声,温度正适合睡觉。
渐渐地感觉自己失去了知觉,也不知道若彬是什么时候爬到床上来的。
模模糊糊地感觉他的身体又光又滑,细长的胳膊环抱着我的腰,鼻尖在我的脖子上蹭来蹭去。
我把他推开,嘟囔了一句,搞什么飞机。
他轻声地叫,姐夫。
我说臭小子等你姐回来我叫她教训你。
他说你爱我姐吗?
我说爱。
他说那你还跟白姐勾三搭四。
我说少废话,睡了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甜,什么梦也没做。
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是阳光灿烂的了。
睡得脖子有些痛,我坐起来活动一下身体,然后发觉旁边是空的,若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
我起来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推开窗子。在窗子的右侧能看到客厅的阳台,若彬正站在阳台上刷席子。
他的动作很协调,先把刷子在桶子里蘸满了水,然后往席子上抹洗衣粉,然后一下一下从上至于下细细地刷洗,弯着身体的时候细细的腰像一只充满弹性的弓,舒展起来的时候,修长的手臂又像两只薄薄的翅膀。
他仍是没穿衣服的,腰间系了条浴巾,这打扮看起来有些像印度尼西亚海边的男优。然后,他下面鼓鼓的一个包把浴巾顶了起来,藏也藏不住的色情感觉。
我想,这是个适合去拍我该死的小舅子。
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叼着烟来到阳台上,对他示威。
小子,昨天晚上你摸我了。
他抬头对我笑,满口白牙。
笑什么笑,小心我告诉你姐姐,你有同性恋倾向。
他说没关系,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我说哟,你还挺有道理的,我又没卖给你们家,难道还得给你们每个人服务?
他丢下刷子,走过来嬉皮笑脸,说,小妞儿,你就从了吧,这是无法抗拒的,认命吧。
这小子越来越放肆了,才一个星期就混熟了,曝露出了他的本性,我早说过学艺术的没一个好东西,最初还以为他是个小孩子,现在看起来十足是个小流氓。
我对他脸上喷烟,把他逼到一米开外。然后说,我不从又怎么样?
他说你不从我就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给我姐姐,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看白姐那眼神,色迷迷的,还有,你们离开酒吧去哪儿啦?我脑袋喝醉了眼睛却没喝醉,你们去了清茶人生,是不是?
我说是啊,清茶人生是喝茶的地方,又怎么了?
他说喝茶的地方未必只可以喝茶吧?哈哈哈哈。
行,你够狠,不过,我说,你检查下你的相机吧,别以为只有你会偷拍。
他脸色顿时变了,意识到了什么,跑到客厅里拿背包,掏出相机一顿翻弄,看了半天,表情严肃地恨恨地说,姐夫,你真卑鄙!
不过,他按删除键,我现在全删除掉了,看你怎么办,嘿嘿。
我说你别得意,我早防着你这一手呢,你的三百六十度全视角超级清晰放大版裸体和器官写真我早存在电脑里了。还有,不仅仅存在硬盘上,还存到邮箱里,就算你把电脑砸了,邮箱密码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他怒起眼睛看我,我对他挤眉弄眼。
然后,他怒气冲冲地进了厨房。
我想,他不会是进厨房拿菜刀跟我拼命吧?尾随进去一看,没有。他把架在炉子上的一锅汤端了下来,一股脑全倒进了下水池,叫,卑鄙无耻,我煮的汤才不给你喝呢,我全倒了它
我说你什么时候煮的,处女作吧?可惜呀可惜。
他说要你管,反正你喝不到了。
我说没关系我自己煮。还有,你昨天尿床了,这可是件丢人的事情,男子汉,明天我就到网上去发帖子,让全世界多知道我有个尿床的小舅子。
你敢!他真有些急了。
我只好收手,说,好了好了,现在大家扯平了,互相都有把柄在手里,所以我们得结成同盟。
他说,怎么同盟法?
我说你别老有事没事跟着我,还偷拍我,反正你放心就是了,我对你姐是百分百忠诚。
他说那我姐回来问我我怎么说啊,你不知道她的脾气,能杀了我的。
我说你能怎么说就怎么说嘛。为了庆祝同盟诞生,我今天晚上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玩。
他想了想,说,好。
又说,你说话算数哦,晚上带我去哪里玩?
下午的时候梅欣打电话过来了,我听见在客厅里,若彬大声地说,好啊好啊,我们都好,我姐夫可乖了,昨天晚上我们很早就回来了,谁也没见,就我们两个喝了两杯啤酒。
挂了电话他就跑过来向我邀功,说你听见了吧,我没出卖你。
我说好,乖。
他说,还有呢?
我说还有什么?
他说你少装糊涂。你不兑现你说的话,我就告你非礼我。
我说靠,你还告我非礼你?昨天晚上到底谁非礼谁来的?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哪个小姑娘了,脖子都快让你给亲断了。
突然他的脸色变了,那眼神就好像一盏在瞬间熄灭的灯火,一下子黯淡如同死去的灰烬。
他掩藏不住他的眼神,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心里突然有些,有些隐隐的不安和不忍的感觉。
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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