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中秋节上午,瑟亚游轮上已经布置得非常漂亮,船长命人把所有彩灯扯掉,换上了一色金黄的满天星,我再按照老爷子的喜好,在船舷的栏杆上方挂了一圈大红灯笼,这样晚上看起来将非常富贵喜庆。
定制的菜肴原料都已配备齐全,运到了船上的厨房里,掌勺的厨师也提前到来,忙碌地做着准备工作。
服务员全部选择男性,身高统一在1.74米到1.78米之间,标准侍应生装束,晚宴开始前统一沐浴更衣,每人胸袋前插一束桂花做装饰,领班正在对他们训话,讲述注意事项。
桌椅也已经摆放完毕,贵宾席设在船头,所有客人上船后船将缓缓开动,以不易觉察的速度从市中心大桥开往港口旁边的大桥,预算到港口桥的时间为晚上九点零九分,船到桥下,桥上会突然放射巨型烟花,一共九组,像征着吉祥长久,时候烟花灿烂布满天空,皓月失色,江水倒影着绚烂的光影,将有一副天上人间的美感。
从省歌舞剧院请来的乐队和舞蹈演员也过来了,正在彩排,乐队在放射烟花时将演奏古典民乐《春江花月夜》,会给那个时刻带来不可言状的意境感,平时在客人就餐的时候演奏轻松浪漫的乐曲做背景音乐,起烘托气氛的作用,老爷子不喜欢吵闹,所以不能做成喧闹的PARTY。舞蹈则选了两段,一段是十六个人的集体爵士舞,一段是新编双人民舞《化蝶》。
整体而言,晚宴有中西合璧的感觉,不至于迂腐沉溺,也不会过分招摇张扬,老爷子的各路朋友应该会喜欢。
来宾签到和受礼台很重要,我把任务交给了公司财务室里两个精明能干的女孩子,她们对此非常有经验。
我对着工作表仔细核对着具体事项与工作流程,感觉没什么差错了才在船上吃了一份盒饭做午餐。
然后,趁中午休息的短暂时间里,我搭车去了图书文化市场。
经过挑选,我买了两个一样的普通的水蓝色大信封,把两页白纸叠好,塞到了里边。
我打电话给程昱辉告诉他一切已准备停当,按照老爷子核对的名单,邀请函发出了近一百封,
今天中午前接到回复,除了几位比较重要的省领导在忙公务之外,其他各界人士都能够应邀前来。
程昱辉满意地夸赞了我几句。
然后,老爷子打了电话过来,说,小肖工作做得如何了?
我说一切顺利,按计划七点半客人陆续到来,您八点十八分准时登船,程总会派人接你。
老爷子说嗯,你办事,我放心。
我说程老,我还有件事情想请教您一下。
他说什么事?
我说高级贵宾休息室有两间,一个大的能坐二十人,一个小的能坐五个人,但来省里来的有八个人,应该在哪里休息?
老爷子说在大间吧,不能让领导们挤在五个人的小房子里吧?呵呵。
我说好,那五人间就做家属休息室。
老爷子说,瑟亚顶层天台旁边有个观景阁,你叫他们收拾出来,晚上客人散了之后,我们可以在上面吹吹风。
老爷子就是老爷子,虽然走路都费劲,却仿佛什么都知道,我都没发现顶层有这样一个地方。
我应了一声,叫船长派人去收拾。
黄昏时分,我坐在岸边的小茶楼里给主要工作人员发对讲机,交代注意事项。
我看见瑟亚游轮的工作人员开始阻止零星的散客登船,后来他们在码头入口处立了个牌子,“今夜包场,恕不接待”。
白婷打了电话过来,问小肖,你说话方便么?
我故意大声地说,你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但眼睛还是四下扫望了一番,发现没有人注意我。
她压低了声音说,我会陪老爷子一起过来,到时候我会把披肩摘下来交给服务员,你记得注意披肩放在什么地方,那里面藏着给你的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我说,你要做什么?
她说你少装糊涂了,这是天狼的命令,不执行后果自己负责。
我说你疯了,越来越莫名其妙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说你会懂的,记得,把东西给我。
她挂了电话,我再次拿着电话发呆。
茶楼外有些吵嚷,原来一群扛着摄像机或拿着照相机的记者被挡在码头,他们说要到船上去采访。
工作人员说没有安排接待记者,不管是哪个媒体的都不能上船。
敬业的记者们不放弃任何可以捕风捉影的机会,七嘴八舌地问,某某某官员是不是会来?某某某明星会不会来?这是不是某某某的私人聚会?某某某为什么在这里搞这场活动?这活动会不会对江水造成污染?看船布置的样子应该花了不少钱吧?远航公司的人也在这里是不是搞新的选秀活动?他们只说无可奉告。
我用对讲机与船长对话,叫增派保安,并且,在客人登船之前,一个记者也不能出现。
晚七点三十分,天刚刚擦黑,瑟亚号上的灯逐一亮了起来,那些灯光被江上的一些雾霭遮挡着,先很不明晰,不知觉间开始变得妖冶,整个江面都在闪烁发光,变得迤俪无比。
一轮圆月离江面很近,漫天的星斗像镶嵌在深黯幕布上的颗颗宝石,岸边的楼群变得如剪影般神秘莫测,风正轻柔人正爽,而我却无法解除我那根崩紧的神经。
我换了一套黑色礼服,缓缓踩过踏板,进了船舱。
若彬的短信发了过来,告诉我他们三个在家里看电视,等我回来。
我说好的,乖。
我没有跟任何人讲,今天晚上对我来说可能又不同的意义,因为我将面对老爷子,他说过要我今天交东西的。他不会相信我把一切给忘了,只会认为我是在明知故犯,我说过,权力背后很可能是白骨森森,金钱的累积也免不了血流成河。这不是在开玩笑。
有客人陆续来了,先到的是远航的客户或关系单位,笑吟吟地签了名字,递了红包,侍应生把他们领到他们的座位上。
程昱辉第四个过来,穿了套深蓝色的西装,袖口的商标还没有剪下来,我示意他到更衣间整理一下,他笑着拍了我肩膀一下。
他说,搞得不错。
我说还好还好。
他说我来得匆忙,衣服是现从商场搞过来的。不过今天的晚上使我想起我婚礼那天了,呵呵。
这瞬间我脑子一闪,他婚礼时刻的某些画面如电影片段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电话,是的,一个电话,我说了些什么,程昱辉斩钉截铁地说,我娶白婷,你负责梅欣,是这样的……那应该是在他们婚礼前夕吧?我想起来了!
不是我原来的记忆,是新的记忆?
他和白婷的婚姻事先是跟我商量过的,是的,当时我……在成都?
肖?他说,帮我看看领带打得怎么样?
我抽回思绪,说还好,有客人已经过来了,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省移动通信公司的老总,巨轮广告公司的老总,大地传媒公司的首席策划,视讯电视频道的执行总监……我在想,还只来三分之一的客人,这一船人坐满了,哪个恐怖组织把船炸了,那就赚大了。
上来一伙比较年轻的人,应该是名单里列的那几个风头正劲的演员,他们衣着光鲜表情丰富,多少冲淡了这里的市侩气息。
程昱辉说,那个女孩,你注意看,和那个李总……
我笑了一下,说,正常。
船上的人越来越多了,我看了看表,八点整,用对讲机问了一下签到处,除了几位重要的领导还没到,客人来得已经差不多了。
人群又骚动了一下,一个著名的电视节目主持人来了,她打扮得非常朴素,晚礼裙上一点装饰也没有,脸上的妆也是淡妆。她素常以亲切纯朴的主持风格著称,看来也很注意生活或社交场合里的形象,没有晚妆出现应该是她的风格,但使她显得有些与众不同有些动人。老爷子是一手提拔她走上主持道路的人,她肯定会出现的。
程昱辉忙着与各等客人寒暄去了。
对讲机里工作人员传话,肖总,老爷子到了。
我迎到船舱门口,果然,侍应生左右保护之下,老爷子颤颤微微地踩过踏板正往船上来。
老爷子穿了一套黑缎唐装,上面有暗红色的吉祥花纹,看起来像一块大号的喜糖,我想,这块糖到底是不是甜的?
而在他的身后,模式性地跟随着白婷。
美丽无比又高贵大方的白婷,一套纯黑富有垂坠感的真丝晚礼裙把她丰满但不累赘的身材衬托得曼妙无比,闪亮的钻石,金色的镶嵌红宝石的高跟鞋,小巧的珠串随身包……她袅袅婷婷地走上船来,与我眼神瞬间交汇。过安检门前,她轻轻地褪去了肩膀上的银白色装饰着长长流苏的披肩……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