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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想,这个小舅子八成真的是个小玻璃,这不希奇,我做传媒这一行听说过不少在旁人看来是奇闻轶事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了。上次公司投资拍摄青春偶像剧,选演员的时候我列席参加,见了不少阳光帅哥,不少是先锋传媒学院表演系来的学生,为了竞争一个角色比拼演技。其中几个看起来就觉得怪怪的,言谈举止之间有些藏不住的东西。有个叫韩博的家伙,看资料年龄只有十七岁,相貌确实非常养眼,演技也不错。我们原本准备内定他为男二号,后来他老师悄悄在导演耳边说,他是个同性恋。大家都知道的。
导演老徐确实够损的,复试时给韩博出了个小品题,规定情节,叫他演《日出》里的胡四爷。
剧组里的人都知道胡四爷是个什么人物,题目刚出来,就惹得一阵哄笑。
小伙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后来局促地说了句,我对《日出》不熟悉,演不了。
老徐端起腔调来训斥了一顿,说,作为演员,应该什么角色都去挑战,《日出》那么经典的剧目怎么可以不熟悉呢?行,那是老的,你不熟悉没关系,换个题吧,你应该看过《霸王别姬》的本子吧?你随便演个程蝶衣的独白吧。
韩博额头上往下掉汗了。
整个排练室里挤满了人,他面前是制片方的代表,摄制组的主要成员组成的考官,身后是他的老师和同学,门口附近还挤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紧张了,腿开始抖。估计他对《霸王别姬》也不熟悉,或者熟悉也一时间想不起词儿了。这个题目出得太突兀了,独白,独哪一段好呢?我在一旁看得有些不忍了,悄悄地推了一下老徐。
老徐小声地问,怎么?
我说估计这个题目太难了,你换个别的吧。《雷雨》也可以,他外型试一下周萍?
他说,没事儿,表演课第一节就是不要脸训练,他这一关过不了怎么演戏。
僵持了三分钟,韩博满头大汗,说了句我演不了。
老徐说那总得表现一下你的功底啊,这么多人竞争这一个角色,你完成不了题目就等于放弃了。你再好好想想?
韩博说老师我能不能再换个题目,我演《理发师》电影片段吧,这个我能记得起来。他眼神和语气中分明有些哀求的味道了。
好吧好吧,老徐显得不耐烦了,说你熟悉电影也可以,就出个电影的题目吧。听好了,表演题,只要运用眼神和语言,要把握好分寸。电影《蓝宇》你看过吧?关锦鹏获奖的片子,你演里面的蓝宇,演蓝宇和陈捍东第一次在宾馆里开房的片段。谢凡,你跟他搭戏,演陈捍东。
剧组的小制片谢凡不耐烦地吭了一句,导演,怎么又是我?
谢凡成了我们面试演员时的金牌搭档,反正不管是什么戏缺搭戏的都找他,所以这几天来他从老鸨到农民演了个遍,身份也一会儿变小偷一会儿变吸毒分子。但是他执拗了,说,我不演同性恋。
后来这个问题是怎么解决的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提前离开了考场。
我感觉自己有些看不下去。
并且选演员这一块不是我负责的工作,我只是投资公司的一个代表而已。
最终韩博没有获得那个角色。
我想,或许就是因为他老师多余的一句话吧,否则这个孩子应该会更顺利一些。
不过那眼神我记得,在他恳求说自己演不了需要换角色的时候。他本身是同性恋所以会忌讳这个角色,在那么多人面前,这不仅会使他尴尬,甚至会使他自卑和自责,那会是一种抹不去的痛苦记忆吧。
不过也或许老徐是对的,人需要突破自己,更何况你选择做演员。
我胡思乱想了一通,再想起若彬,发觉自己的话有些过了。
如果他真的是个玻璃,并且在对我表示亲昵好感的话,我那句话应该是伤了他的。
不管了,谁管得了那么多,小孩子总会经历挫伤的。
于是晚饭后,我说,若彬,咱们去玩儿吧。
果然他的阴霾已经不见了,高兴地说去哪里?
我说我认识一些人,喜欢玩一种叫杀人游戏的游戏,他们总聚会在固定的地方,我们过去凑热闹。
他说不去,不好玩,杀人游戏我玩儿过,互相猜测,充满血腥。
我说他们玩得不同,是含表演性质的,去么?
表演性质?他问,怎么表演?
我说会化妆,被杀的人要表演得栩栩如生,要涂血浆,保持被杀的样子,要自己保留线索提示警察破案。法官是法官的装扮,很好玩儿的。
他说不会吧?还有这么玩的?那一场游戏下来人不累坏了?
所以他们每天只玩一场啊,地点在省话剧团旁边的一个私人酒吧里,要不谁能找到那么多道具?
若彬的兴趣被我提起来了,兴高采烈地说,那我们去吧,一定很好玩。
我说我们先过去看看,不一定带你玩呢,他们年龄都比你大。
他说那我就看热闹。
我说好的,收拾一下准备走吧。
还没出门,梅欣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梅欣说今天喝了不少酒,欠款的单位已经答应还债,她的工作开始有起色了。
我恭喜了她,并叮嘱她保重身体。
她宝贝心肝地叫了一通,然后问,这两天没不规矩吧?
我说你派了个偷拍机过来,我想不规矩都没机会啊,你放心好了。
她说你们今天怎么过的,晚上又去哪里玩儿?
我说我们去搞个聚会,你放心,不是什么污七八糟的色情派对。
她说我弟弟是我们家最后一片净土,你别把他带坏了。
我心想,她这个弟弟还算是净土?精灵古怪得很,甚至到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地步了,这一点倒是跟她很相似。他就是为了能到我的床上去睡一觉,把整整一茶壶的水到在自己被窝里伪装成尿床的样子,还当我不知道。
但我嘴里应承得很好,说一定一定。
然后又在电话里心啊肝啊地一通,电话机被亲得光溜溜的。
若彬在旁边扮呕吐状,见我挂了电话才说,肉麻完毕,我们走吧?
一路上,我想该怎么把若彬甩了才好,最好是让他参加游戏,因为玩游戏这帮人非常有原则性,讲究诚信自愿,参加了就不能中途退场。然后我就溜出去,因为白婷又给我发了信息。
她的信息很简单,肖你到梧桐树咖啡来见面,我有事问你,必须到。
看样子她的语气很不轻松,我隐隐有些兴奋感。
程昱辉并没有按计划在今天晚上返回,我与他通了电话,在电话里他说办事不利所以推迟返回。他的话我也就听听而已,我知道这是他给我的一个向别人交代的借口。他有办事不利的时候么?
他在武汉认识三个漂亮的女子,其中一个不仅位高权重,对他还特别钟情,这个欠着一P股风流债的人,家里的老婆只能丢给我来哄了。
不过这是个危险的差事,弄不好会身败名裂的。
没办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身边的若非自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一路上哼着小曲儿,不停地看车窗外的夜景。
然后他问,姐夫,你和我姐是怎么认识的?
我说在搞活动的时候认识的。
他说那你们是谁先爱上谁的?
我说这个这个嘛……估计是一起爱上的吧……
他说,是一见钟情吗?
我笑了,一见钟情?这年月,还有这种事情吗?谈恋爱的都是经过综合考虑过的,一见钟情的人全都搞一夜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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