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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婷讲的一切我何尝不知道呢?但是我不能说,我和她的位置是不一样的。明面上她是想和我达成联盟共同对付一个尚未出现的竞争对手,暗地里,我还是怀疑这是他们夫妻精心布的一个局。
因为新项目会牵涉许多利益,对于不可靠的人他们绝对不会采用。
我可靠不可靠就看我嘴巴严不严。
事实上有这种怀疑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在我来时路上,程昱辉突然发给我一个信息,说,小肖怎么样啊?公司一切还好吧?我在武汉很忙呢,又得拜会一个老朋友,累啊。你多注意休息。
这条信息看起来滴水不漏,但分析起来很有疑点。
第一,
他已提前打过电话给我了,没必要再发信息过来寒暄,看着是关心我,实际上是在透露信息,拜会老朋友,什么朋友?不就是许历历么。他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第二, 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个信息,目的何在呢?我正要约会白婷,他不就是想试探我会不会把信息告诉给白婷么?
第三,
如果我告诉了,肯定就曝露出我对他的不忠,这样肯定不仅无法跟白婷达成联盟,反而确定了我对许历历的排挤。如果我不告诉,至少程昱辉还觉得我可靠。并且,他只是说拜会朋友,也未必就是许历历。
想来想去,还是很复杂,跟这些人打交道真是费脑筋啊。
我累了。
喝完茶,白婷起身告辞,这次她没有带司机来,在门口打了车。
我看了看表,时间是半夜十一点三十分。
这个时候在小开的吧里,大家应该玩得正开心。
我还是喜欢他们,没有利益冲突甚至没有任何情感瓜葛的地方和人群。我快步向酒吧方向走去。
回到吧里,游戏刚进行半轮,若彬向我暗示他抽中的是平民,而小开又被杀了。
这次规定情节她是被人用丝袜勒死的,所以她躺在吧台上,脖子上围着一条黑色的丝袜。
我凑近了看她,然后笑,不敬业,哪有死人还抽烟的。
她说少废话,我就是倒霉,每次都被杀。
我说你猜中是谁杀你了没?
她说还能有谁,你小舅子呗。
我说嘿嘿,你这么肯定?
她说我估计没错儿,他总是针对我,一发言就说我是杀手,那样子好像是我得罪他了似的。
我说不至于吧。
她说小孩子第一次玩所以藏不住的,他对我有凛冽的杀气。
我哈哈大笑。
我自己动手倒了一杯酒,远远坐在吧台里看他们继续游戏。
这帮人一会哄着要过来尸检,大开还起哄说,我们得检查一下看看死者生前有没有受到性侵犯。然后小开跳起来诈尸,说没见过你这样当人家哥哥的,我脱光了你还开心啊?
大开说切你想得美,谁要你脱光了。
然后小开说别玩得太过分了,还有未成年人在这里呢。
若彬立即说没有没有,我成年了,我们上人体美术课的时候什么都见过吧,你脱吧我没意见。
小开对我大骂小肖你这个色狼,你带出来的小舅子都不是好东西。
大家笑,哄着结束了游戏。
回来的路上,若彬还一直在笑。
他说姐夫那帮人真好玩,都是你朋友?
我说是我的发小,不过你姐姐都不认识的呢。
他说下次我们还来。
我说你想来就得保密,我们这么疯,你姐姐会反对的。
他说好。
说完,又乘的士司机不备,猛地在我脖子后面亲了一下。
他弄得我措手不及,下意识抽出手来把他推开,抹了抹自己的脖子,说了句你怎么像狗似的。
他说我就是狗又怎么了,汪、汪、汪。
我拿他没办法,说等回了家再收拾你。
他一定很期待吧?我想我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了。等,回了家,收拾你,这分明是个小妇人才说的话嘛。
不行,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得告诉梅欣让她好好管教她这个宝贝弟弟,否则说不定哪天他会把我给强奸了呢。
回到家以后,若彬兴奋的情绪终于安静了下来,打开冰箱拿了两厅可乐喝。然后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去洗澡。
洗完澡之后,他说,姐夫我的床还没铺呢,我还跟你一起睡行吗?
我说不行。我给你铺。
他说你给我铺?也不行啊,席子还没干。
我说你又往上面泼水了?
他愣了一下,说,没有!你才泼水呢。
我说你没泼水怎么会不干?外面那么大太阳。
他说拜托现在是晚上,哪里有太阳。
我不跟他废话,到阳台上一摸,席子是干的。把席子抱了回来,在原来的位置继续给他铺床。
新洗的被子散发着洗衣粉的清香,摸起来手感很好。我说,睡吧,真舒服。
他说,不盖被子,热。
我说热了就开空调。
他说开两台空调多费电啊。
我说那也不许和我睡,记得,我是你姐夫……不是你丈夫。
很明显我的话重了,应该会伤到他了,他的脸色一暗,不说话了。
他坐在地板上,缓缓地坐了下去,很无助,伸过细长的胳膊把那只被他称为小乖的绒毛熊抱了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把头埋下去,埋在绒毛熊上,身子有些起伏。
我有些错愕有些歉疚,蹲下来在他头上摸了一把,若彬?
他不说话也不抬头,喉咙里有些压抑的声音。
我说对不起啊……我可能是有些过分了,我不是故意的……
他说姐夫?
我说是了我是你姐夫嘛,别耍小孩子脾气了,都这么大的人了。
他抬起头来,我看见他哭了。
两潭泪水积在眼窝里,脸上也湿湿的。他不看我,视线向下看着手里的绒毛熊,一只手胡乱地扯着上面发绒毛。
我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说不早了,快睡吧。
他不理我,仍是扯那些绒毛。
我起身往卧室走,在卧室门口回头,别忘了关灯,我得先睡了,明天还得起早床上班。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不说话,撅着嘴巴,眼泪扑腾扑腾往下掉。
我说行了,你继续哭吧,我得睡觉了。
进了卧室,一个鱼跃扑到床上,关灯。
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若彬在翻弄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他起来了,进了卫生间,冲水,他在洗澡。
过了一会儿,他洗完了,出来,看电视,电视的声音不大,好像在播放什么电视剧,我听见里面有人在喊,啊,小妹,你不能死啊不能死。
然后,他翻冰箱,拿出什么东西来吃,还咕咚咕咚喝东西。
还没有关灯,卧室门上的毛玻璃透出的灯光打在地板上,他的影子晃来晃去。
我说若彬,你还不睡?
他不应我。
我说你不睡的话,也把灯关上,太亮了我睡不着,还有电视小点儿声音,吵着邻居也不好。
他啪地一下把灯关上了,但电视的声音放得更大了些,电视剧里那男女人物仍在叫,小妹,你不能死啊不能死,啊!
我气了,心想你这个小毛孩我还拿你没办法了是吧?在这里耍驴脾气,真是欠揍!
于是“霍”地爬了起来,套上一条三角裤,拖鞋也没穿出了卧室。
我开门的声音很大,把他吓了一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盯着他看了三秒钟,目光有点儿狠。
他愣愣地看着我,一副无辜的表情,手指按了遥控器,电视关了,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
然后我的心突然软了,走过去。
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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