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同志小说《右手蜜桃，左手香蕉》

大开家的老房子我并不陌生，小时候经常借宿的地方，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夜晚竟又成了我们的避风港。搬家后小开一直张罗把老房子卖掉，但大开坚持不买，哪怕闲置着都要留着，我知道他是在做某种纪念。但在夜幕下在我们惊慌失措的情绪里，房子看起来低矮破旧，甚至黑幽幽得有些恐怖，推开门一股霉味扑进了鼻子，只有厨房里的灯泡还能亮，小开老公把它拧下来安装到客厅的灯头上。

借着灯光，我们围坐在客厅的地板上。

自然而然地我*紧了大开，而若彬紧紧地挽着我的胳膊靠在我的身边。

小开说，刚才好像没人尾随过来，这个地方暂时会安全的……肖，这次被你害死了。

我无言以对，只得长长吁了一口气，叹息。

小开的老公机警地守在门口，破窗帘被放了下来他躲在窗帘背后，望外探视，不过他人高马大的样子实在有些一叶障目的味道，然后他摸口袋，骂了一句娘，没带烟。

我们都没带烟出来。若彬说，我出去买!

小开说你不想活了，出去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若彬说我们都跑这么远了我根本都不记得路了，他们找不到的。

我说算了，先忍一忍吧。

我看着大家，各个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愧疚，是啊，如果不是我，不至于出现今天这么悲惨的状况。小开的眼神里满是冷冰冰的责怪，我低声对她说了句，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吗?小开恨恨地说，我现在才明白自己做的最最错误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就是不该一时嘴快把梅欣到酒吧里找东西的事情跟你说了，要不然你什么事情都不会想起来，今天也不会这么麻烦!我真是笨!

够啦!大开吼了一嗓子。

大开说你以为你很高明吗?什么叫做纸包不住火你知道吗?事情已经这样的你还责怪他干什么?

小开的眼圈儿一红，说话声音都抖起来了，好的好的，不责怪他，那我责怪你?你总是袒护他、你永远袒护他!我知道在你的心里爸爸妈妈和我都比不过他一根脚趾头，什么狗屁哥哥!

大开说你闭嘴!

小开说我偏不!爸爸临终前你是怎么答应的?你说你会好好的，你说你会照顾好我和妈妈，现在呢?现在命都要没了，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啊，啊?大开我告诉你，我没有你这个哥哥!

若彬被他们吵得害怕了，使劲推着我的胳膊，说姐夫你快劝劝，别、别吵啦……你们吵得声音太大了……

但我能怎么劝呢，我知道事情因我而起，我说话只会是火上交油。

好在他们谁也不说话了，谁也不看谁扭着头坐着，小开老公开始烦躁不安，他毒瘾犯了。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我说那些照片和那封信还在吗?

大开说藏在酒吧天花板上面了，比较隐蔽。

我说我们想办法拿回来，实在不行邮箱里还有扫描的照片，我们整理一下交到公安局去。至少得先顾一头儿，老爷子现在拼命要的也是这个。

大开说这样做也可以……那你的朋友呢?

我知道他指的是韩博母子。我想，他们抓住了韩博母子，最应该直接对话的是张天扬，张天扬是不会见死不救的。所以对我们应该没什么挟持作用。

若彬说姐夫……能不能想办法把韩博和他妈妈救出来呀?我真的很担心。

我说别担心，韩博他爸爸会想办法的，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若彬应了一声。我看他，光洁的小脸上蹭了不少灰尘，像一只花猫一样，亮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惶恐的神色，这使他显得越发楚楚可怜，忍不住伸出手去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污痕。

我一擦，他眼泪掉下来了，说姐夫真对不起，要是我没在你电话里安那个东西，事情就不会闹成这样了。

我笑了一下说跟你没关系，别这么说。

小开的老公突然走了过来，一把把小开拉起来，叫嚷着，把钥匙给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小开叫不给不给你找死啊!

我才明白他是跟小开要车钥匙，很显然他是忍受不住毒瘾发作，想开车出去找毒品。

他们两个撕扯起来，小开根本拗不过他，被按到了地上，这个又黑又壮的海员眼睛通红，像斗牛场上的公牛一样咆哮着，翻她的口袋，小开则大骂不止。然后大开站起来拿起旁边一把木椅子往他头上一敲，哗啦一声椅子碎了，他也昏倒了，世界清净了。

小开呜呜地啜泣着，说了句你想把他砸死。

大开说死了也比现在强，你看他都成什么样子了，呸!

小开说你还有脸说别人?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子，呸!

我说你们不要再吵了，行吗?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也不想事情成这个样子的啊!我们能不能静下来，好好想想，好好商量一个对策，好不好?

小开抹了一把泪水，用手试探一下自己的昏迷老公，感觉他并没有死，又恨恨地踢了他一脚。

她说，如果说责任，可能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如果当时我不那么自私，你也许就不会把事情拖到现在拖成这个样子了。

上次从成都回来，我哥狼狈极了，我其实一直担心你们去的结果，还好回来一个，我问你怎么没回，他就是不说，我了解他的性格也没逼问了。不过他每天都烦躁不安的，肯定是在担心你，我也很担心，怕你在成都被人害了。

原谅我吧肖，真的，我是个普通人，我还理解不了你们的什么感情。其实从小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有问题，我就骗自己说那是年轻人感情好，玩玩儿算了，总有有一天哥会给我带来个嫂子的。直到后来我爸爸得了癌症，临死前我哥也答应了好好生活，可他还是跟你泡在一起……从那时候我就开始恨你了，真的，这不是仇恨，因为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是恨铁不成钢啊，你知道吗?

我就一直想，如果世界上有一种药就好了，给你们吃了，你们就把对方给忘了。但是没有，你们不但每天在一起，什么事都互相商量，还总跑到酒吧里来，在我眼皮底下，你知道我心里的什么感受吗?啊?小肖，你试着看一看，你的亲哥哥和你最好的朋友是一对儿……玻璃……我真的没那么开放，哪怕我大大咧咧装成很理解很接受的样子。肖我她妈的有时候真想把你一刀剁咯，但是不行，我又下不去手。

我就想，如果你在成都死了也好了，但又看不得我哥每天醉醺醺的样子，那是生不如死的感觉……真是矛盾，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都快憋疯了。

后来我哥接了个电话，人跟充电了似的很兴奋，我一猜就是你回来了。而且你们还藏着什么秘密!我想这次没办法了，你们是分不开了，我就催着我老公给我办出国手续，眼不见心不烦，我躲远远的还不行吗?

幸好老天给了我一个机会，因为你下了飞机以后直接来了酒吧，刚进门就晕倒了。我和哥把你送进了医院，没检查出什么结果，你就像植物人那样躺着，哥急得要死，我其实心里也急，那时候很矛盾，虽然最郁闷的时候我想你死了才好，可看着你躺在那里心里又不忍了，你像个孩子似的有时候会说些胡话，有时候就是睡着，天天打葡萄糖，真的很可怜。我和哥都不知道你怎么了。

我就问哥你们到底在成都发生了什么，他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情，我分析哥逃回来以后你肯定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才这样的。我就劝哥想开些，有些时候可能做植物人比做正常人还幸福。不过后来出现了奇迹，你慢慢恢复了知觉，能坐起来，但神志还是不清楚，医生说你可能大脑受了什么刺激，因为脑后面有外伤，还检查出你血小板比正常人少些。我问医生怎么办，医生说你可能被重击伤了大脑记忆区，不变白痴也会失去记忆。我突然想，这不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是的，让你们失去记忆，你们就不会缠着对方了，什么都解决了。

但我哥不放弃，他说什么也要帮你恢复记忆，医生说需要耐心，要慢慢勾起你的记忆。我们听了医生的话，选择每天给你讲故事的方法，陪在床边跟你说话。那时候我和哥都累惨了，轮流到你床边去跟你说话……就是这样的，我哥跟你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说的时候就按自己的想象编故事……就像教小孩子学说话那样，我心疼我哥，怕你不认识他了他会伤心，但又不希望你把你们之间的事情全想起来……什么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小肖，我现在明白了，人是能做到的!

一个星期以后你奇迹般地醒过来了，你像我希望的那样，记住了该记住的，忘记了该忘记的……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