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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反应是,是不是有人追到这里来了?是老爷子的人还是天狼的人?我忙把桌子上的纸笔一把抓起塞到了床底下,又关闭了台灯。
房间里漆黑一片,我们都不敢发出声音。
外面紧接着又传来了翠翠的声音,她喊,大开、肖!你们快出来一下!
还好,她是在叫我们,外面也没其它动静,我深嘘了一口气。我和大开打开门,外面灯火通明的,翠翠站在卫生间门口脸色苍白,大开说你怎么了?刚才叫那么大声,吓我们一跳。
翠翠指着卫生间,说你看看,你看看这是怎么了?
卫生间的门是翠翠打开的,里面亮着灯,若彬倒在地上,裤子还没有提,身子底下一滩血水,而他已经昏迷了。
我和大开立即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了出来,让他平躺在沙发上,大开掐他的人中穴,他嘤了一声,有了反应。
我叫若彬!若彬!
他缓缓地把眼睛睁开了,又闭上,无力地说,姐夫……我头好晕……
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医院?翠翠在一旁说。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正常,又伸手探了探他的下面,还好没有再尿血了,我说先别动他,看一下再说,看看脉搏,大开。我和大开配合着,切了一分钟脉搏,他心跳正常,脉搏也不弱,看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他可能是晕血了。
我打湿了一条毛巾,用湿毛巾擦他的脸,他激灵一下又睁开了眼睛。
我轻轻拍着他的脸,若彬你怎么样了?头还晕不晕?
他哭腔地哼了一声,不晕也被你打晕了。
我放心了,看他的眼睛,眼神没问题,刚才的一瞬可能确实是晕血了。
翠翠在一旁凑不到前面,踮着脚问,要不要去医院?我打个急救电话吧?
若彬叫不要,不要去医院,我没事儿啦!
他扑腾着坐了起来,去系自己没系好的裤带,脸色绯红,看来还好,没失血过多,脸还能红。
我扯过他的手,还穿,弄得都是血,快脱下来!
他扭捏着不动,我说脏死了,快去洗洗吧。我陪你去洗,翠翠找条裤子来给他换上。
翠翠应声进了房间,翻箱倒柜找裤子去了。我和大开搀扶着若彬进了卫生间。
大开放水把地上血和尿的混合物冲洗干净,我帮他把裤子拉下来,丢进桶子里放水浸泡,撒了几乎半袋子的洗衣粉。
我说刚才怎么搞的,摔倒了?
若彬缩成了一团,蹲在莲蓬头底下,说刚才我上厕所,尿了一半就觉得疼,看着血突然冒出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眼前一黑,就晕了……姐夫,我会不会死啊?
我说不会的,你离死还远着呢。
我帮他冲洗着身体,感觉他似乎比以前瘦弱了很多。
一种强烈的疼惜和责任感猛地把我击穿,妈的天狼,我一定要找他要到解药,一定要救若彬!
若彬说姐夫我自己洗吧,他伸手抢莲蓬头。
我说你站都站不稳定,还是我来吧,继续给他冲洗着,毫不避讳地抓起他的下体打着香皂,再把泡沫冲掉。
大开已经半蹲在地上,开始洗那桶脏衣服了。突然我想,如果从此以后,我们三个在一起生活,就像这样互相照顾着,各自分工,那会不会是一种幸福?
翠翠的儿子才五岁,小孩子的衣服穿不了,若彬至少比我还高一头。翠翠家里又没有别的男人的衣服,挑了几条自己的裤子,若彬也套不进去,最后只好找了一条比较肥大的睡裙给他套上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男人穿裙子,刚出水的若彬很白净,修长的双腿皮肤光洁细腻,裙摆落在膝盖上,他腼腆而羞涩地缩在沙发一角,把身子抱成了一团儿,像只落了水的猫。
翠翠善意地笑着,说了句,嗯,穿着挺合身的,以后就继续穿着吧。
我就想起若彬曾跟我说过,小时候他妈妈给他穿裙子的事情,或许他自己也没想到,长大了以后还是一样有机会穿裙子吧。
若彬的头发干了,人也困倦了,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我帮他盖好毯子,然后和大开又回到里面房间,拧亮了台灯,继续未完成的事情。
大开悄声地说,怎么回事儿?他那幺小怎么会尿血呢?他得了什么病?
我说可能是膀胱结石吧,忙完这一阵子叫他去医院检查检查。
我没有告诉大开事情的真相,它会牵扯出老爷子的事情,事情会变得很复杂,我一定要忍住,不能让大开为我担心。
但我的心无法平静了。如果明天,我把揭发老爷子的材料交上去,作为证据的U盘也一样会上交,那我拿什么去跟天狼换解药?没有解药,不用说救若彬了,就是我自己也可能性命不保。
所以,老爷子的事情先不能捅出去……可是,开始立案侦察张天扬的后果也差不多,他只要警觉起来,或者逃匿,解药我们同样得不到……
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大开下笔很快,我却落笔艰难,时间悄无声息地过了零点,我们的眼中都有了倦色。
大开问你写多少了?天亮能不能完工?
我说快了,天亮一定要完工的。
大开说好,那就让这个日子成为我们宣战之日吧,中国队,加油!
可爱的爱人,还在忠心不二地支持着他的中国队,呵呵,他的女朋友都谈了一支女子足球队了,但最终还是把球射进了我怀里。
看着他埋着头咬着笔杆子的样子,依稀还有年少时的几分神采,我们从未料想过会真正去面临生离死别,就是当初无法战胜自己情感的时候,也是祈愿有一种药物能使彼此不再相爱,就算是做普通朋友也要在一起不能分开。
我猛然知道我们之间其实根本不可分割。
那么,我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哪怕是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也要捕捉,不能使它熄灭。
清晨时分,大开的材料写完了,伸一个长长的懒腰,打一个大大的呵欠,他说我得睡一小会儿,你什么时候写完?
我说快了,你先睡啊。
他看表,说竟然都七点多了?怪不得外面都这么亮了。不如这样吧,我先出去买早餐,顺便买包烟。
我说那也成,你小心点儿,他们可能还睡着,还有,千万注意有没有可疑的人在附近。
我觉得自己都有些神经质了。大开说没问题的。揣起材料,穿起鞋子出去了。
我说把你写的给我看看?
他说不给你看,你先写你自己的吧,写好了一起看。
我说你还害羞呢,是不是写得太烂了。
他说我文笔不好。
我说材料不讲文笔的,好了你去吧,快去快回。
大开蹑手蹑脚地出门,我听见他在外面跟若彬打招呼,这么早就起来了?
若彬说我睡不着了。
大开说那就看电视吧,开小点儿声别吵到小孩子,还有你要注意身体啊,这么年纪轻轻的最重要的地方可别搞坏了。
我偷偷地笑,大开对若彬还是很友善的,他是这样的人,天生就疼爱弱小,喜欢照顾人。
他出去了,若彬打开了电视。
我继续写着材料,快写完了,一切都历历在目,哪怕再曲折再复杂,事情都是由起因、经过和结局构成的,这将是两封致命的信,我毫无保留地指正着我所知道的一切,甚至把与案情无关的远航公司在上次活动中一些黑幕操作也写了出来。我看着牵涉的人员名单,有几十人之多,他们会不会恨我?
管不了这么多了,一切就让法律来裁决吧。
若彬在敲门。
我起来开门,问什么事?
若彬仍旧穿着那件不伦不类的女式睡裙站在门口,但他神色有些紧张,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拉我坐到沙发上,指着电视说你快看!
正是七点半的《早间新闻》,是特别报道。
画面很晃,应该是现场直播,摄像机跟着记者的步伐走动,在江边,很多警察忙碌着,记者拿着话筒声音有些刺耳,激动地说……刚才我们看到,这里就是渔民发现尸体的地方,当时他们看到有一只麻袋漂浮在江面上,以为是人丢弃的垃圾,打捞到船上才发现是尸体……现在警方正在调查情况,我们无法过去采访……这是警察正在勘察现场,因为尸体是从江里打捞上来的,所以初步确定是从江的上游飘过来的……
我瞪大了眼睛,这是则突发新闻,记者真是很敬业,这么早能够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画面沿着记者手指的方向推移,不知道是那段江面,周围没什么建筑,然后镜头扫到勘察现场,不断推进,尸体已经停放在江边的沙滩上了,还没有被白布盖起来。
记者说,我们可以目测观察到,死者为男性,可能落水不久所以并没有很大的变形,但手脚和脸已经被水泡得浮肿起来。根据死者手脚被绑并且嘴里塞着毛巾的状况来判断,基本确定为他杀,尸检报告要等警方公布出来才知道……她越说越激动,比划着说,我们能看到,死者身穿蓝色、嗯,也可能是绿色的衬衣,下身是牛仔裤,大概有三十岁左右,嗯,他个子不高,看起来是一米六左右一个小个子男人……嗯,具体数据要等警方公布,我们会跟踪报道江边遗尸案的侦破进展状况……这就是今天的焦点新闻……
我和若彬面面相觑,对望了三秒钟。
我想他也认出来了,那尸体是……刘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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