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赶到公司的时候,正好是八点二十九分,虽然差一分钟没有迟到,但这个时间来到已经出人意料了。所以我经过走廊的时候,各科室都有人微微侧目,眼神中充满了猜测。
一个持续三年没有迟到早退过的人,哪怕只是出了一点点的小状况,都会使人想入非非,妈的,这就是人生。
程昱辉已经回来了。
按照惯例,他每次出差回来都会召开早会。在召开早会之前,他会提前把我们几个“心腹”叫他办公室里去,集体或分别交代些什么,对于会议内容和决议的商榷。但我的来晚了一步,所以没能参加提前的碰头会。
我还没在自己的桌子前坐稳,桌子上的电话响了,程昱辉说,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我应了声好,心里揣测着他会说些什么。
估计会说些在武汉的进展状况和部署下一步的工作。
毕竟这次的方案是我起草的,所以我甚至比他更关心方案的成功与否。
我进了办公室,程昱辉翘着二郎腿坐在转椅上,带着经典招牌式的微笑,说,肖,你辛苦了,还没吃早餐吧?
我笑了笑,没回答他,心想他这是在将我的军,作为高层干部我属于是迟到了,他这么说分明是在提醒我注意时间。我立即反客为主,同样寒暄地说,程总辛苦啦,怎么样?还顺利吧?
他说身体要紧,我从武汉给你带回来一些土特产,呶,这个袋子里是味道非常地道的武汉鸭颈根,昨天晚上买的,回来在冰箱里放了一下,还算新鲜,现在不冷了,可以尝尝。什么事吃完再说。
然后他打电话给秘书张强,说,通知一下各部门,今天的早会推迟半个小时。
我不好推辞,笑了笑撕开塑料袋子,拿起一块尝了一下,很辣,我说了句,嗯,味道不错。
他说,不错就多吃点儿。
我说你也尝尝。
说完我觉得自己真他*的弱智,他刚从武汉回来,该尝的早就尝过了,我这个笨拙的客套显得如此不伦不类。没办法,我一见到他就容易发晕,天注定这个戴着金丝眼镜长我三岁的人,就是我命里的克星。
他把方案掏出来,放在桌子上,说,对方还算满意,需要进一步完善一下,不过意向合同已经签了。
我放下鸭脖子,扯纸巾擦满手的油腻,说你说说看,哪方面?
他说,对方看中的不是这次活动,而是活动后续的很多事情,所以我们大有文章可做啊。
我讨厌他卖关子时的一副嘴脸,而我讨厌的恰好是他经常出现的镜头。他促着眉毛摆出一副思忖的样子,末了才说,他们想把这次活动搞大,大的什么程度呢?肖,我们公司的实力你是清楚的,他们的胃口超出了我们的力量。所以,我们得需要一个合作伙伴。
他是老总是决策人,既然他这么说,我无可辩驳。
这时候我心里几乎可以确定,他在武汉确实是会晤了许历历了。
但聪明的他不会说出来的,换成我我也不会直接表达。
他掏出了三份公司简介,一份比一份装祯精美,分别是三个同类型公司,他说,我们今天开会就讨论一下,与哪个公司合作比较好。这三个公司你们都不熟悉,但我以前曾接触过了,都比较有诚意,而且实力相当。
我说你比较看好哪一家呢?
他说正是没分出什么来,才开会讨论嘛。
我不是公司的董事,但经常参加董事会会议。
所以我的身份实际是有些尴尬的。私下里,会有下属说我拿着鸡毛当令箭,董事会的部分成员也颇有微词。但程昱辉喜欢这样搞,他吃准了我的谨慎性格,知道我不肯轻易放弃这份工作。
然后会议开始了,名为早会实际开了一上午,大家对这三个公司进行了对比论证。我发现,这三个公司没有一个是与许历历有关系的。
这就是我们的老总,一个做事情经常会狡兔三窟的商人。他做戏大家也做戏,虽然彼此心知肚明,做戏的时候却一个比一个认真。
我知道最终,他肯定会把许历历拉进来,但这个决定会做得很微妙,会使所有人认为这不是他的意思,这是大家的意见,他只是顺从民意。
所以无论这三个公司再怎么优秀出色,最后都会被判定为不适合,然后会有人提议寻找新的合作伙伴,然后,项目方会提议,某某某公司最适合,这时候许历历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堂入室了。
说起来很简单,就是这样的走向。但过程还是要做的。
我觉得这一切很无聊,但不不得不去跟着无聊。
所以在会上也会争得面红耳赤,一副铁丹忠肝的样子。
自然还有一些不明就里或血气方刚的新青年以假乱真,真的以为老总是诚意讨论,所以积极得想注射了兴奋剂的赛马一般。
中午时分,出了会议室,程昱辉说去聚餐。
色味鲜酒楼是我们的客户单位,我们经常在那里免费大吃大喝,这次也不例外。
酒楼里有个领班服务态度非常好,人长得也漂亮,成为我们主要调戏目标之一,我们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木瓜妹妹,意指她是那种波霸型的女孩。
木瓜妹妹大概二十出头,但一接触就知道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在众多男人们的调侃之下并不慌张。自然,她是聪明的,聪明的女孩子懂得自己最讨人喜欢的是什么,那就是害羞。所以她经常脸红。她的脸一红,大家就更来劲了,所以每次到了这里气氛总是很活跃,大家心情总是很好。
我知道她的脸红是装的,天天泡在这个酒楼里,脸皮再薄也早就磨出茧子来了。别看她一口一个老板叫着,回到宿舍里肯定一个数着一个骂我们是畜生。
只是人活着何必那么认真呢?更多的时候我们把听不见看不到的人和事统称为不存在。
今天仍旧是木瓜妹妹给我们倒酒,倒到策划部刘鹏那里的时候,刘鹏摸了她的手。这个小动作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程昱辉说,鹏少爷今天你忘了点一道菜,木瓜炖豆腐。
大家笑得更加厉害。
刘鹏说那道菜不是我的招牌菜,是小肖的。
我说别把战火往我身上引,大家都知道最爱吃豆腐的人是你。
然后大家就问木瓜妹妹,是不是?
木瓜妹妹说,我怎么知道?不过我们这里有一道麻婆豆腐确实不错,要不要点一个试一下?
她的机智和从容使我很是佩服,只可惜她是在这个小酒楼里当差,有可能的话真想把她挖我身边去做公关或业务员。
过了两天,我们再去酒楼,发现木瓜妹妹不见了。
我没想很多,还问了老板。老板脸色很是难看,只说了一句她不干了,回家了。
后来我才听说,原来木瓜妹妹被人强奸了,而强奸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公司的刘鹏。
我像无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感觉有些恶心。刘鹏身高不足一米六,长得像遭受过核辐射一样,还有严重的狐臭。这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他还非常好色,典型那种好吃懒做又喜欢挑拨离间的奸佞小人。我和他没有一起出过差的,据其他与他一起出过差的人小道消息报告,他每到一处都会叫当地的小姐过来按摩,按完之后做什么就不用说了。
我想,好端端的一只木瓜到底是让猪给啃了一口。
为了这件事情我郁闷了两三天,不过到底是道听途说的,不至于影响自己的生活。
并且这几天确实很忙,忙着修改方案,还有听从程昱辉的调排。
有两夜是在公司睡的,睡觉之前给若彬发了短信息。
若彬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公司?反正你得记得我姐。
我说,我确实是记得她,但她可能把我给忘了。
梅欣三天没任何消息给我了,估计她确实很忙。她是那种一忙起来就忘记一切的人,眼睛里脑袋里全是她的工作。
我给她发信息她也没有回复,打电话电话是通的,但并不接听。
我很担心她在那边出什么事情了。但我知道担心是多余的,她在某些方面比我有能力得多,我也帮不上她什么忙。
这天晚上已过零点,我躺在会议室的沙发上刚想打个盹儿,程昱辉推门走了进来。
他说,没回去啊?车不是停在门口吗?这段时期是非常时期,车你可以随便用。
我说没关系,计划还没做完,在这里睡一下醒了继续做,省得耽误时间。
他说要不我陪你出去吃点东西?喝一点儿酒,会比较解乏。正好我还想跟你商量些事情。
我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答应了一声,好的。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