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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开的声音飘在耳边,不远也不近,我还是闭上了眼睛。
他伸手去拨我的眼皮,我被弄得好痛,伸手抓他的手,我说不要动我,你让我闭一下眼睛,好疼啊……我不会睡着……我抓你的手,你会感觉到我活着……我不会忘掉,不会睡就不会忘……
我的指尖抠紧了他的手,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我仿佛无数次被推向深渊,又一次次爬出来,唉,若彬。
不行,我要看若彬,他就躺在我面前,他静静的如同睡着了。
不,我不能看,我不敢看,我不要看,我不忍心看到……他死了,他死了……
我眼睛紧紧地闭着,闭着也无法阻挡泪水浸出来……我闭着眼睛使劲地捏大开的手,我说大开你相信我,若彬他不会死的,我们……我们叫醒他……
我猛地睁开眼睛,推开身边正在走进来的护士,叫,你们出去、给我出去!
护士说你不要闹了……对不起,医院里有太平间……如果不在那里停放的话,你们自己来安置,你们可以申请医院派车……
我摇着头,双腿依旧是软的,这不是真的,这是做梦,我一直在做梦。
大开说……那就派车吧……我们回酒吧……小开?
小开站在门口,失措地说我这就先回去,可是……放在哪儿啊?我叫他们在门口搭个棚子……
我说相信我,他没死,你们不要吵,你看,他的脸色,你听他在呼吸,护士!护士!——
我说你们什么狗屁医院?谁规定只抢救四十分钟啊?我们不叫停你们不许停!你们什么狗屁医院?怎么连ICU都没有?我告诉你你们要负责的、他死了你们要负责!
护士被我吼得灰头土脸,匆匆跑出去了。
大开拉着我往外走,肖你别这样……别这样啊,当时太匆忙了,我们……也没钱了……这个医院最近……你先坐下,我安排人,你什么也不要管了,我这就叫人!
他拨电话,他急切地说,老李吗?派车过来,医院,恩是的是的,再带几个人,立即……我有个朋友过世了……谢谢你,现在就来……
我“啪”地一下把他的手机打到了地上,我说大开你干什么?你叫人来收尸了是吗?你……
大开闷声不响地捡起手机,回头,突然张开双臂,把我紧紧地抱住,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膛里,他喃喃地说,肖,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我听见有人喊,继续抢救!
我们抬头,怔怔地看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从走廊一端往抢救室奔来,带头的是刚才被我骂走的护士。
一个负责人模样的人站在我们面前,满脸歉意地说,真的对不起,请您不要激动,我们继续抢救,你不说停我们不会放弃的,请放心!
他们呼啦啦又进去了。
大开说了声妈的,看来真的是欠骂。
我不安地站了起来,站在玻璃窗口往里看。
这几个人应该是匆匆赶过来的专家,动作比刚才值班的医生护士娴熟得多,他们有条不紊地接通仪器,并且给若彬戴氧气面罩,在打强心针。
若彬没有死,我相信他没有死,虽然心电仪的电子显示屏上仍然是两条平行的直线。
滴滴的仪器声音,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屏幕,我相信迟来的几个人是他们这家小破医院里最后的权威,他们能够跟时间赛跑,他们能穿越那个无底的黑洞,帮我把若彬拉回来。
十分钟过去了,没反应。
又十分钟过去……横直的光线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大叫,看!大开你快看!
大开狠狠地捏了我的手一下,说我看到了。
我听到里面传来了声音,仿佛是喝彩。
那些年事已高的医生们,竟然也会像孩子般雀跃,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电子仪的光波终于跳动了起来,不规则的像流动的乐谱,我一下子抱住了大开,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张着嘴巴想笑又想哭,但一张嘴,鲜血扑地一下喷满了他的胸。
我倒了下去。
院长说,国内有心跳100分钟后仍然活过来的例子,但那是罕见的奇迹。若彬的心跳停止了80分钟,仍然活过来,在这家医院是史无前例的创举,因此,他们减免治疗费用。
院长说,大脑缺氧五分钟人就抢救不过来了,值班的医生因为经验不足过于慌乱,在若彬心跳停止后就初步判断已经死亡,竟然忽略了去看脑电波,因此,当班医生将被严厉处罚。
院长说很奇怪,病人体内的毒素好像遇到了什么抗体,抗体的清毒速度很快就像电流,病人出血的脏器已经停止继续恶化,血小板减少的现象也停止,数量竟开始回升,这真是不可思议。
他追问我到底给若彬注射了什么?我摇摇头,没有回答他。
我不知道我要怎样回答,并且估计像天狼那样顶尖的病毒专家,他们倾家荡产也请不过来的。
院长说国内的医疗水平真的是……比如说研发新药,国内是怎样的?全年的资金投入比不上辉瑞公司一天的投入,他们写方程式是用机器人,一天能写一万个,国内呢?人来写,一年可能就写那么几十个……他说的我听不懂,我唯一知道的是辉瑞公司生产伟哥。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表示无奈,我没有被他的情绪感染,我心里阴霾荡然无存,因为我知道若彬还活着,虽然仍旧没有醒过来,但他没有死。
我像脱了一层皮一样,虚脱地躺在病床上,微笑着表示自己已经累了。
院长起身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大开两个人。
大开抚摸着我的头,在我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他说你的味道,还像水蜜桃那样甜。
我说哥,谢谢你。
他说你现在就好好修养,把一切交给我。刑警队的李队长已经过来了,你现在累不累?如果不累,就跟他们讲讲情况。
我说可以,请他们进来吧。
大开起身,刚想出去又坐了回来。
他望着我,深深地看着,抓起我的手放在嘴唇边儿,我看到他的眼圈红了。他哭了。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一直滑过他的嘴角,凝在他下巴的胡子上,挂着一滴,晶莹闪亮。
我说怎么了哥?怎么不叫了?
他说你告诉我,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说我没事儿,现在天都快亮了,刚才睡了一下现在精神挺好的,大脑也清晰,你叫他们进来吧,我怕晚了来不及。
大开说,刚才检查过了……院长认为,你体内也有病毒……是不是真的?
我知道已经瞒不住了,现在也没必要隐瞒,我体力不行,撑不下去了。好在若彬已经救了过来,那么我也是有希望的。
我眨了下眼睛,微笑,对大开说,是的,但是你别担心……我和若彬一样,都被张天扬注射了一种破坏血液的病毒,如果不注射KK就会死,他用这个控制我们。
那KK在哪里?张天扬手里?大开问。
我说是的,他控制着……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去成都,你先回来了,而我不是自己逃出来的,是张天扬放出来的,就是那时候他给我注射了这个东西。他让我去偷老爷子的帐本。你记得我那只白色的U盘吗?里面就是帐本。
大开说我明白了,我知道你这次去成都就是为了KK去的,还有没有?马上叫医生给你注射。
我说没有了……我只拿出来一支,还有一支被梅欣捏碎了……她也中了毒,不过我相信张天扬手里还有,他不会只有两支的。
大开说,那就好,我现在就去成都!
我说看你,比我还急。警察还在外面,叫他们进来吧。
大开说好,这次会联合成都警方一起行动,你放心吧。
我说我放心,我相信一切都会好的,但是得救人,梅欣被他们扣押着,要拿白婷和韩博过去换。我估计白婷藏在省军区司令员女儿那里,韩博他们也会在。这次一定要做好计划……还有,张天扬那个毒品工厂已经搬了,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大开说好的,你把你知道的情况全部告诉给他们,我们这次一定要彻底歼灭。
大开请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的李队长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个穿便衣的办事员。
我一愣,看着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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