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8月的蒲坼,闷热得让人血脉贲张、骨髓沸腾,淑华被任伯父一纸召唤飞回了石家庄。
头顶烈日,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迷惑徘徊在十字街头。我答应过李叔找人捞他出狱,找谁呢?段家?显然不行,我的事已经让段叔叔屈遵了老脸;任司令?更不行,他也算是不依不饶头次见面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那找谁呢?还能谁能出头?
每天,面对着憔悴、焦虑、弱小的青云,我辗转反侧,夜不成眠,望着漆黑的长夜,我感觉自己渺小的犹如一粒可以让人视而不见的尘埃,随着轻风就能飘起来、飘起来、飘起来……
飘到了一望无际的田野,我看见青云也在那里,她摆动着手里的野百合,随着柳絮飘飘正在随风漫舞。看见我,青云跑了过来,青云说阿城我看见你了,我真的看见你了。我们高兴的手拉手跑阿跑,跑阿跑。跑累了,我们就四脚朝天,躺在草地上,头顶,一群小鸟在欢歌!
“真美!”
看着她那粉红的小脸,我猛地有了一种最原始的渴望,伴随着体内上天赐于的不安分,我慢慢朝她靠近、靠近、再靠近,我舔到了她的唇吮到了她的舌头感受到了她的怦然心跳,还有我肌肉的阵阵痉挛……
该死,怎么会做这种梦,拍拍发胀的头,想吐,我睁开了眼,“青云!”我失声叫了出来。
看着躺在身边的青云,我的心一下子从波峰跌到浪谷,我,我怎么会赤身裸体的和路青云睡在一起?怎么回事?我努力使自己恢复记忆,可什么也想不起来……不行,不行不行,我得马上走,我必须立即离开这里,我蹑手蹑脚下床,找衣服,准备溜走,趁她还没有醒过来悄悄溜走。
胡乱穿好后,我扯过掉在地上的毛毯替她盖住裸露的身子,糟了!青云醒了!我……我有点举手无措。
“昨晚你喝的一塌糊涂,夜巴黎的服务生就把你送我这儿来了。”她轻描淡写地说着然后若无其事的摸过衣服往身上套。
我希望她能说点什么,我等着,但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
揉揉发酸的腿,看着床单上那散落的污渍和眼前的她,一切都跟做梦一样,不,不是梦。
我……我怎么能这样呢?她已经够可怜了,我还……我自责着蹲在床边,点起烟,深吸一口。哦!烟,原来真有一点香味,难怪叫香烟呢!
“我们……”我不知该怎样开口。
“你最近压力太大了。”青云坐到了梳妆台边说:“别想那么多了,我不怪你,是我愿意的。能帮我梳梳头吗?”
青云的头发足有一米长,乌黑发亮,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青云说太长不方便要剪掉,她问我同不同意,我告诉她愿意剪就剪吧!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剪,找个理由让你劝一下我。”青云嘟囔着:“你倒好,一点也不懂得浪漫!”
我笑了,抱着她。呵呵,我的傻丫头,其实我是个非常渴望浪漫的人,可我习惯了没有浪漫,因为我害怕在渴望中得不到浪漫,到最后失落的不还是自己吗?那好,有了你这句话,“从今天开始我要和你天天浪漫。”
青云乐坏了,她问我爱不爱她。
我放下梳子走近她靠近她抱紧她然后在她耳边轻咬:宝贝,我是深爱着你的,我曾经看过不少美丽的神话,听过很多动人的传说,虽然我很清楚感情有时脆弱的就像琉璃,快乐短暂也也像烟花,但是现在让我面对如花似玉的你,我夜倾城将永远坚信爱情这个永恒的神话。
“那你以后会不会娶我?”
我点点头。
“你说我们第一个孩子生女儿好还是生儿子好?”她抱着我的胳膊撒娇。
“都好。”没想到她竟然想得这么遥远。
“那你说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听呢?”嗨!没完了都!她爬着杆子一样接着往下问得我不得不认真起来。
“你做主吧!”我抱着她的双肩:“你是孩子他妈嘛,你说了算。”
“你说的哦!”她挺认真:“我早想好了,要生就生个龙凤胎,一个叫风飞,一个叫顺扬……”
“夜风飞,夜顺扬,嗯!好名字,不过——”
“不过什么?”她有点紧张。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么强的功能?”我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抚平她的身子,轻轻爬了上去。闻到我的呼吸,她的脸红了。我把嘴伸到她的耳边细语:“双胞胎可不是一次就能种得上的,要不要再来一次?”
……
我在焦虑不安中终于熬到了8月底。这段时间,阿航几乎每天都跟我呆在一起,他说他要记住我的一笑一颦,然后带去香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慢慢享用。他盯着我的脸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阿航说他实在不愿意去香港。
我什么也没有说,虽然我也舍不得他离开家乡离开段叔叔离开段阿姨离开我,可又能怎么样呢?我告诉他,这是命,很多年前我都认命了。
阿航说他发现最近我变了,变得深沉了成熟了变得越来越像个男人了。我坦言这是爱情的魅力并告诉他也有这么一天,只是早晚时间上的问题。
“我不会有的!”坐在高脚旋转椅上,阿航要过一杯酒,他说:“城哥,我这一生也没有多大抱负,再活我也活不过我老爸老妈,我只希望每天醒来睁开眼能看见我的亲人。”阿航看着我,停顿了一下,语速明显放慢了:“还有你!”
“我?”我指着他的鼻子:“酒一沾唇就说胡话,醉了还是病了?”我伸出手摸他的额头。
“城哥,你不懂我就跟我不懂你一样。”阿航软绵无力地推开我的手:“你和任淑华好吧,只有这样我才会放心。”
“你放心?放什么心?”我说我听不懂。
是的,我的确不懂,我想如果当时我明白的话,也许我的一生会是另外一种色彩,就跟多年后的今天一样:小船悠悠,歌声飘飘,桃花年年开,欢乐时时有。爱情?什么是爱情?原本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因为某种某种原因纠结在一起,然后彼此牵扯在这命运的第十三个交叉口——这是别人说的话。两个人,没有说是两个男人或是两个女人也或者说是一男一女,我想就是一男一女吧,这是铁定的自然规律,也是唯一能拿在太阳下暴晒而不成灰的美丽。我拥有了吗?
我有了!阿航说他也有了,只是不能说出来罢了!
“城哥,不醉无归!”那晚,阿航要了好几瓶红酒,他叫我敞开肚皮尽情喝,我知道,他是故意说给身旁的吴叔听的,阿航说:“城哥,喝吧!反正又不是我掏钱。”
心疼得吴叔直咬牙。
离开夜巴黎的时候,阿航拉着吴叔的手,醉眼朦朦地交代吴叔要照顾好我,否则他就从香港飞回来喝光夜巴黎的酒。
阿航醉了,我送他回家,他努力翻着大眼故做清醒的在我耳边说了好多话,他一边说一边哭,一边哭着一边脱我的衣服,脱他自己的衣服,不,具体地讲,是在扯,扣子都扯掉了好几颗,那一夜,阿航是躺在我怀里哭着睡着的……
阿航走了,去了香港。
我没有去机场,阿航不让我送他,他说他受不了分别时甘肠寸断的的感觉。段阿姨指着阿航的房间告诉我:“我家猪猪再三交待,他的房间以后归你使用,外人不得踏入一步,你说我这儿子呀胳膊肘子尽往外拐,现在连老妈子都不相信了!”
“阿姨,这是你的福气,有其母必有其子,瞧阿航一副菩萨心肠就知道你是观世音她妈。”
“怎么讲?”段阿姨麻利地整理着床铺。
“王母娘娘呗!”
段阿姨蓦地一下回过神来,一串哈哈,笑的嘎嘣清脆。她扭过头问我:“你,现在好像和路青云在一起?”
“嗯!”我点点头。
“那小华子呢?她上次为了你的事……唉!我提这干嘛?”段阿姨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其实青云也没少操心,她疯了一样到处求人,听说还从河北请来了一位律师。”
“哦!有这回事?”我是真不知道。
“后来是任司令和老段出面把你保了出来,那人也就走了。好了好了,你们年轻人的事,不说了,最近家里还好吧?”
最近真是急昏了头,自从上次出事到老妈回去,有半个多月了吧,家里一定很担心。段阿姨让我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
电话拨通了,是老爸接的。老爸说家里一切都好要我别担心,还要我别老给段家添麻烦,我忙点头应是。
“我妈呢?”
“你姐生孩子,伺候去了。”老爸告诉我,老妈回去后总是唠叨,她说那天在看守所里站在我身边的一个老头很像她的师兄,她说太像了,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当时有好多人在场,所以没好意思问,老爸问我有没有这回事?
老妈的师兄?就是那个和老妈一起登台一起辉煌一起光彩照人的小书生?嗯,好像听老妈说过。而在看守所里站在我身边的老头,也就是李叔,他哪能和老妈的师兄扯上边儿?
“不过他以前也是唱戏的。”
“他叫什么名字?”
“李成山。”
“对,就是他!”老爸一下子警觉起来:“如果你妈问你的话,你千万别说,就说不认识。”
我问老爸为什么要撒谎。老爸告诉我,当年中央在推行“黑政专线”期间,老妈一时气奋忍不住骂了江青一句,刚好被她一个叫虞立华的小师妹听见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这事就给捅了出去,刚好我出生那一天虞立华早产,老妈和虞立华住同一家医院同一间病房,虞立华在产后几个小时就抱着孩子不知去向,后来听人说虞立华走前曾和李成山谈了一晚上的话。随后不久,老妈和李成山以及整个戏班都遭到了迫害,老爸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几十年过去了,还是这样悄无声息地算了吧!
“如果让你妈知道他师兄现在还活着,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一定会不顾一切追问虞立华的下落,到时候,咱家就别想过安稳日子啰!”老爸叹了口气告诉我,如果虞立华现在还活着,她的女儿应该和我一般大了。末了,老爸再三交待:“关于李成山的事儿,你千万不能告诉你妈!”
我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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