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桃花开》我和BF的十年同性婚姻生活纪实 - 第2页

第二章

那个动荡不安的六六年腊月十八,滴水成冰,大雪封门。深夜,随着老妈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我难产于河南八百里伏牛山的最深处。我那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声大哭,听老妈说直到第二天清晨还在山谷里回荡,村子里辈份最高的陶爷爷不停地对别人说:“瞧瞧!瞧瞧!这孩子!不一般!长大了绝不是凡人!”

老妈原是城里人。是戏子。唱青衣的。能歌善舞;老爸姓夜,只是一介教书先生,除了看书教书外什么也不会干。家里的一切全凭老妈一手把持,所以老妈在生下我的那一刻起就发誓一定要让我成才,于是我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夜倾城。

在我之前,老妈已为我生了一个姐姐。童年,在我印象中除了饥饿就是恐慌,还有的就是不停的搬家。我们姐弟俩一直到我十岁都没有正式进过学堂。动/乱开始后,父母就一直抱着我们姐弟东躲西藏,从大舅家到五姨家,从三姑家到六表叔家,从二姑奶奶家到城里的外公家……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躲要藏,姐姐曾哭着问老妈,老妈总是阴沉着脸叫我们不要多问。

直到有一天,老妈被一伙戴着红袖章的人五花大绑带走,我在姐姐怀里哭叫着被老爸拉回外公家,白天我就极少看见老妈,有时候深夜从恶梦里醒来只能隐约听见隔壁老妈抱着老爸哀嚎,还有外公的叹息,我害怕!

我害怕!

也就从那时候,我记得老爸开始学会了喝酒。白天,老爸领着姐姐背着我专捡没有人烟的地方游荡,晚上我们再悄悄回到外公家的小矮房。就这样,在老爸的背上,我读完了小学五年的课程。但我极想念我的老妈。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总是拉着姐姐求她陪我到院子里的桃树下静坐。

老妈爱花,尤其是桃花,所以每到一处无论春秋冬夏只要是她住过的地方,她一定要栽上一颗桃树。外公家的这几颗桃树很粗很大,是老妈未出嫁前就种下的,我抱着这颗桃树就能感觉到老妈的温暖。

屋里,老爸和外公就着昏黄的煤油灯在喝闷酒。沉重的岁月里,我和姐姐早已学会了沉默,习惯了守候,什么也不想,看着天上的月亮,数着星星,盼着老妈的出现,哪怕是一个背影也好。“娘”,多么亲切的称呼,在我口中好像有点陌生了。

从老爸口中我了解到古时候有一个叫武则天的皇帝,还知道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但听外公说起的吕后,我就一无所闻。还有那个老妈曾一不留神从嘴里窜出的一句:“江青那个不要脸的婊子……”,我更不知所云。

江青是谁?也是一个女人,或者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吗?为什么仅凭这一句话或者是老妈提到了她的名字而已,就要被当成坏人抓走?我不愿想却很想知道答案。没有人告诉我。姐姐大我两岁,好像也不知道。

那个人心恐慌的年代,我和姐姐只知道这颗桃树是老妈的所爱,所以我也要爱着它。

在外公家躲藏的日子虽然清苦,也算平静。外公是老红军、老革命,我也曾看见那些戴红袖章的青年闯入外公家砸东西,但外公瞪起他那牛大的眼一顿大吼,从此,他们再也没有来过。

只是,我仍旧想念我的老妈,我抱着的也只有这颗桃树。春天里,桃树开花了,清香的,沁人心脾。我总喜欢学着姐姐不顾老爸的呵叱将桃花摘下往脸上擦,像老妈唱戏时涂在脸上的高原红。擦完后,我扮吴刚,姐姐扮嫦娥,我们也会悄悄的唱上两段“奔月”——虽然那是老爸一再禁止的。

就这样,日子在秋风中变黄了……

就这样,日子在秋风中黄了又黄……

在我十岁那年国庆节后六天的一个清晨,老爸显的格外兴奋,一大清早就将我和姐姐从睡梦中叫醒。

外公已在院子里燃起了鞭炮,久别的笑容挂满了外公那张满是折皱的脸。我忽然发现,就连骆锅了几十年的外公今儿的腰身也是挺的倍儿直倍儿直的。大人们都这么高兴,喜从何来?我问姐姐今儿是什么日子,姐姐摇头。老爸要我和姐姐永远都要记住这一天,老爸说今儿是坏人倒霉的日子,今儿是老妈回来的日子。

老妈要回来了?我和姐姐兴奋的一蹦三丈高。

是的,千真万确,是老妈回来了。

如果不是老爸那紧握老妈的发颤的手勾起了我儿时的记忆,我是真的模糊了老妈的容颜。眼前的老妈又黑又瘦,这粗糙的皮肤还有蓬乱的黄发让我怎么也不能与我那昔日唱青衣的光彩四射的老妈相容合。姐姐在甜甜的叫了一声“妈”后就不停地用手摸眼睛,我也含糊地叫了一声“妈”。老妈搂着我和姐姐满脸是泪,老爸只是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好了,这下好了,一切都过去了……”,院子里,外公手里抓着一只公鸡正准备宰杀,我们一家人要好好吃个团圆饭呢!

一切都过去了。

我们又回到了乡下老爸的家,房子早没了。老妈嘶哑的嗓音再也不能登台;老爸说他老了,也不想再去教书。按村支书陶爷爷的关照,村里分给我们二间士坯房还有十几亩地。在外公的接济下,我知道,新的生活开始了。

1977年9月,背起书包我走进了学校,真正开始了我的学习生涯。姐姐不愿读书,她说她要守着老妈,免得老妈再从我们身边消失。由于家里确实困难,父母没有勉强。

我上学了,快乐的麦田里的兔子。基于浩劫期间老爸坚实的教导,我对书本有了一种无比的默契。每天我都早早的自觉醒来,在老妈的做饭声中穿衣、洗脸,然后一边帮老妈往灶里加柴禾一边听老妈哼小曲。

“这才像家嘛!”我老成的对老妈说。老妈腾出和面的手在我脑门子上一点,嗔骂:“小屁孩,你懂啥!”我们母子相视而笑。

我所在的村子只有七户人家,总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五六十人,只有我一个学生。家与学校有五里的路程,每天清晨,陶爷爷总会定点似的赶着他那几头宝贝山羊在我面前经过,然后拖着长音在我身后大叫:“大学长哎,上学去啰——”

“大学长哎,放学回家啰——”傍晚,在村口,又是掏爷爷看见我在欢叫。

少年时,放学与上学对于我来说有着同样的吸引力。我喜欢我的家,虽然我讨厌老爸那醉醺醺的酒杯,不喜欢邻居家大黄狗的狂吠,但我却极忠爱老妈在庭前屋后栽下的每一颗桃树,桃花开的时候,秋叶黄的时候,那鲜红的大桃子成了我儿时唯一的入口果实。

每到除夕这一天晚上,全家吃完饺子,老妈总会叫姐姐端上一碗饺子汤,由我拿着菜刀,站在桃树下。我们按照老妈的指导,我往桃树上轻轻砍一个小口,姐姐则把面汤往刀口处倒上一点,我不停的在树上来回压着菜刀,老妈则在一旁随着我的刀起刀落念叨着:“砍一刀,压一压,明年结的疙瘩瘩……”

老妈说这样做是为了明年结更多的桃,我深信不己。

“砍一刀,压一压,明年结的疙瘩瘩……”

“砍一刀,压一压……”

我们一颗一颗的砍着、喂着、唱着、笑着……

一年过去了。

又一年过去了……

桃树变的越来越粗了,老妈老了,总是咳嗽;老爸也老了,背有了一点驼。日子总是在我们不经意的时候悄悄溜走,带走了外婆,又带走了外公,带走了老妈太多想留也留不住的青春和风光。

转眼到了1987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湖北省蒲坼市长江工程学院。收到通知那一天,老妈又哭了,出嫁的姐姐特地从山外带了一大筐鸡蛋赶回来,老爸夹起一大块肉往我碗里塞,文皱皱用他那许久不用的教书先生的口气对我说:“阿城,你的出生就是我们全家的希望,别叫我失望!”

背起简单的行囊,装满老妈的唠叨,揣着父母的血汗,我依然于1987年8月29日走出父母的视线,翻过几座大山辗转到了蒲坼。我被分在水工系就读工程设计专业。

长江工程学院座落在美丽的千岛湖边,上接三峡水库,下连迷人的陆水河,也就是三国时期有个叫周瑜的帅哥大败曹操的地方,人称赤壁。学院的后花园有一个别致的名字“晨曦园”。晨曦园占地十余亩,一年四季花香四溢,绿树成阴,亭台小路典雅成辉,景山、小桥、流水相唤相应,俨然一副人间仙景。据说当年建成后曾获得长江流域最佳园艺奖的殊荣,能在这里读书,我很知足。

学校实行的是封闭式管理,大学的生活很轻松,功课却很紧张,但学习,对于身经百战的我来说从来都是小儿科。纯朴的大山造就了我诚实的性格;乡间的田头练就了我健壮的体魄;悠悠盛开的桃花雕刻了我可亲的笑脸。一年后,也就是1988年大二时我就与同学们熔成一体,和同寝室的七位好友称兄道弟,尤其是与睡在我上铺本市的富家子弟段左航结成了死党。

段左航不喜欢我叫他的名字,他要我叫他“阿航”,他问我以后称呼我“城哥”可不可以,我告诉他我没意见。名字嘛只是个代号而已,怎样叫着顺口你就怎样叫吧!

阿航喜欢听我讲乡下的故事,从母鸡下蛋到蛋孵小鸡,从我家屋后池塘里的小鱼小虾到门前盛开的朵朵桃花,只要出自我的口,他都认真的听,并不时发出羡慕的啧啧声。每当此时,我总会敲着他的头骂他身在福中不知福。阿航也会跟我讲起他的家庭,我不喜欢听,在我的感觉中,为富总是不仁的代名词,并且我对那个世界那个阶层的人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排拆。当然,除了阿航,我知道他是个例外。

在那个爱意不浓的八十年代大学校园里,同性之间的默契远比爱情要正大、光明。

阿航总说我太偏激,把人性看的太坏。

我能说什么呢?大家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我的出身我的经历我的老爸我的老妈我的姐姐我的桃花情结,他能懂吗?不能,所以我不怪他,朋友嘛,求同存异,和平共处。

阿航喜欢踢球,运动场上他总是众人瞩目的对象。不说他的高贵出身、他的洒爽英姿、他的温文尔雅、他的言谈举止,单这小子那副尊容。唉!叫我怎么形容呢?我没有见过罗成、吕布,也没有领略过王允、鄱安的风采,但我敢断定,就凭他那张刀劈斧削般的脸还有那清晰刚毅的性感嘴唇,阿航一定比这传说中的古代美男要帅气得多。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这国宝级的阿航。每当众女生在为阿航进球疯狂喝彩的时候,我都会递过水打趣:“瞧你小子,天生一副桃花命。”

阿航总不以为然,对我却特别的好。是可怜我吧?同情我吧?我逗他:“今晚睡觉我可得多盖两层被子。”

“你病了?”阿航摸摸我的头。

“我是怕那些女生妒忌,半夜撂我板砖。”我大笑着跑开。

阿航一边追一边叫:“喂——要不然,我把那个嗓门最大的拉拉队长介绍给你。”

“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这臭小子,还挺会做人。

“这个星期天去我家吧,我老妈做的糖醋排骨是一绝。”洗澡时阿航对我说。

“不去。”我端起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下一口回绝:“我怕出丑。”

“我妈……”

“你就别总把你妈挂在嘴上了,多大的男人了也不害臊。”我拿过搓澡巾递给他:“来,帮我搓一下后背。”

“我有恋母情结嘛!”阿航吃吃吃笑着用力在我身上蹭:“这样吧,一比一,公平点,我给你搓背,你帮我洗衣服。”

“你小子,轻点,皮都掉了。”我用力瞪了他一眼:“行了,从今天起我就做你奶妈,洗衣服洗碗都交给我吧。”

“那就顺便连奶爸一起做了吧,我最恋父。”阿航一本正经的扳过我的头,双手拉着我的耳垂,跟我对眼。

“我考!”我也学了一句时髦骂语,“啪”的一下拍在他的P股上顺势蹭开。

“哎——城哥哥,我给你说件正事,我就觉得那个拉拉队长不错。”

“嗯,想谈恋爱了?”

“想哪去了,我是说你俩。”阿航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水珠。

“我和她八百杆子都打不着。”

“你丫甭装啊,你看足球场上她啪啪啪啪朝你放电那劲头,瞎子都感觉得到。”阿航穿着衣服一字一顿的说:“我是说你俩——挺——合——适!”

这阿航就喜欢乱喷。懒得理他,白他一眼,我拿起他的脏衣服放进我的脸盆里。

“我早替你打听好了,她叫任淑华,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河北省人,B型血,身高1米68,体重52公斤……”

“懒得听你在这儿瞎掰。”我拿起脸盆向外走。

“她是水工二班的班长——哈哈哈……”

背后,阿航扯着嗓门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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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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