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1月23日,在没有任何广告的支持下,龙源以1000份净菜样品换来了近6万箱订单,客户要求三天之内交货。
在这些订单当中,九成是单位工会组织以年货的名益给职工发福利而团体订购的,也有百分之八的订单是顾客在上交了《生活·资讯》杂志一年的订阅费而要求年前一次供货的,还有200箱的订单是北国商城要求摆上超市货架的,从总体来看,成绩蛮大,龙源上上下下都很高兴,尤其是我!
感谢上帝!这份新年贺礼我就收下了!
临近年关,我将办公地点搬回了家中,我得好好陪淑华过个安稳年,公司就由智建负责,按照我的要求,各部门主管及蔬菜配送人员春节不放假,年后补休,要全力做好这批订单,按时交货。
腊月29,一大早我就接到了老妈的电话。
老妈在电话里兴奋得像个孩子,她说昨天夜里屋后的腊梅悄悄开花了,是黄的,淡黄,大清早一起床,在里屋都能闻到阵阵清香,老妈告诉我,这些从青褐色的枝丫里一朵朵冒出来的梅花,虽然没有绿叶的陪衬,却怎么看都有一种极致的美,老妈形容它们“美得从容,美得大度。”
“我上次叫你也种几颗,种了没有?”
“没有。”我告诉老妈,一来是因为太忙,二来呢,小区是统一规划管理的,不是你想种什么就种得了的,得考虑整体的协调和别人的感受:“门前那几颗桃树可是花费我不少口舌才种下的呢!”
“那就算了。”老妈告诉我,陶爷爷打给我的包裹今天已经发走了,要我记得去青园街取,未了,老妈叮嘱我,一定要记得年初二去给老丈人拜年。
我答应了。虽然我的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可我不想让老妈伤心,去吧!
挂掉电话,我这才转过弯来,难怪陶爷爷选择这时候邮寄包裹,并且还不肯直接寄给我,原来是别有用心哪!
“迪……迪迪迪迪……”外面,和涛固有的鸣迪声传了上来。
是伯母!在卧室里我就听到了淑华在阳台上叫她的声音。
伯母来了!的的确确是稀客!前所未有的事!刘妈小跑着过去开门。隔着门缝,我看到和涛跟在伯母身后,怀里抱着两个保暖壶。
接过保暖壶后,刘妈到卧室叫我,我不能再装睡了,不合情理,起床!
走进客厅,我把脸笑成了粽子,沏茶,沏好茶,请茶,似乎我热情得过了头,伯母大人有些受宠若惊,以至于她老人家接杯子的手都在颤抖,呵呵!
喝过头盏茶,伯母搂着淑华靠在沙发上告诉我们,她这次去上海,发现在黄河路上新开了一家饭店,饭店的名字叫阿毛炖品,有五层楼高,装修极豪华,最终吸引她走进去消费的是阿毛炖口店门口那辆法拉利跑车,伯母说这可是上海滩第一辆法拉利,就凭这一点,人家就领先霸占了鳌头,吸引了全上海所有的眼球,“众星捧月夜更高,这种有头脑的商人日后必大有作为。”
她……她她她这不是在拐着弯说我吗?说我好高鹜远说我不切实际不懂战略说我做事不讲方法一意孤行我行我素……没错!她说得对,她有资格这么说,因为现实是我败了,不管源缘如何,总之我差点被人吃掉,我听!我改!我改还不成吗?我学苏艳霞骑着自行车种葡萄,我学周正毅开着法拉利卖炖品,所以我现在踩着严冬满街奔跑吆喝着卖净菜,满意了吧?
“我从阿毛炖品店里给你带回两锅药膳汤,说是能安神补胎。”伯母叫和涛去帮刘妈把炖品端进厨房里热热。
“还是妈最疼女儿。”淑华靠在伯母身上撒娇。
“最疼你的人呀——在这儿!”伯母指着我在淑华耳边笑盈盈地嘀咕着,惹得淑华连声叫妈。
我始终陪着十分轻松且幸福的微笑,我想走想离开想回卧室睡觉,我不想跟这女人共处一室,可我又怕淑华难堪、伤心,算了,豁出去了,只希望她能识趣尽快离开我的家。
“妈,等喝完汤你陪我出去走走吧,天天闷在家里实在是无聊!”
“我马上还得走,十点钟约了朋友。”
淑华不高兴了,她嘟起了嘴。我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地拉着她的手抚摸在手心,当着伯母的面,我给了淑华一个正式的承诺:老婆,等生完孩子,等孩子满月后,我一定会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一心一意地陪你出去走走,要玩咱就玩个够!
“去哪?”
“你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
“我要去……”淑华掰起了手指如数家珍:“我要去巴黎看铁塔去伦敦看大笨钟去罗马看斗牛场去纽约看自由女神去瑞士听交响乐,然后拐回来去曼谷,我要在泰姬陵留个影……”
一口气下来,淑华噼里啪啦说得我头晕目眩,她——她早盘算好的啊!
好不容易听她把世界说了个遍,未了,她扬起脸,看着信誓旦旦的我问:“你说好不好?”
好!好!我头上直冒虚汗,一咬牙,去!等生完孩子咱就出发!
“那个红木盒子还在吧?”伯母要淑华去拿来,她说是要替淑华保管几天。
“我去吧!”我阻止淑华起身:“你歇着!”
“还是让淑华去吧!在家里别老窝着,慢慢挪动挪动身子,有好处。”
刘妈跟和涛还在厨房,淑华这一离开,整个客厅就只剩下我和她了,面对着她,直视着她,我脸上强拧出的微笑终于可以疾风刮走般谢幕了。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也不想跟我说话。”嗨!她还真能见缝插针,淑华刚一上楼她就开了腔:“既然你总拒绝我的盛情之邀,那我就只有不请自到了。”
“说吧!”
“第一,你现在是商人,对客户要言而有信,对淑华更要言出必行,你既然已经答应了淑华要出国旅行,就得说到做到,那我问你,钱从哪儿来?”她盯着我的脸,毫不客气,讲起话来语速特快。
她这是在赶时间,她怕淑华听到,她要在这个空档内尽可能的抓紧每一秒展露自己的才华,呵呵!讲吧!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离开?
“第二,你最近的所做所为我已有所了解,针对杂志的发行策略而言,可行,但欠思考,如果有兴趣,如果你有时间,我们可以另约时间座下来好好谈谈,我希望你成功,我也希望你越来越强大。”她不时扭头看楼上的房间——淑华还没有出来。
“我也知道,你用上吃奶的劲儿来拼事业目的是想报复我,可是我得送你一句话,在商业竞争中,一个老板如果将自己的时间一股脑用在向别人报复的过程中,那么他只能与成功失之交臂,因为报复是一种权力,不过,这种权力不是你的,它只属于上帝,听明白了吗?”
要我放弃报复?这怎么可能?我在冰冷的脸上写满了坚厚的固执给她看:这绝不可能!
“呵呵!”她笑了:“你可以不回答,你也不用回答,可我得提醒你,不能花还没到手的钱,对于龙源目前的集资手段要立即停止,否则,市场一旦发生逆转,亏损就会像雪崩泥石流一样,最终你会无法收场,败得更惨——”她突然打住了乌鸦嘴——淑华出来了!
淑华手里掂着那个红木盒子,就是那个上次我偷看到的装着遗嘱的红木盒,怎么?后悔了吗?要收回去?收回原本划归我的财产份额吗?我才不稀罕呢!
自从见到那份遗嘱后,我就从没放在心上过,也从没当过真,这些东西是不属于我的,不属于我的我不要!
见到淑华,我俩不约而同放松了面部肌肉,伯母连连品茶说好香。
嗯——我吸了一口,闭眼作回味状,也说好香。
和涛端着搪瓷盆走了过来,他翕着鼻子说能不香吗,这一小锅就要一千多块呢!
是吗?伯母可真够大方的,淑华说是得尝尝。说着刘妈就在饭桌上摆好了碗勺,还没盛好汤,淑华就忍不住伸手去端了。
伯母叫刘妈多拿一个碗,她拿起汤勺看着我,一语双关,她说这么大锅汤就好比生意场上的一块大蛋糕,一个人是吃不下的,大家分吃才有味儿。
我听得出,她这是专门说给我听的,她是在暗示我把业务分给同行一部分,有竞争才有发展,否则极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我为什么要那么伟大?拒绝了刘妈递过来的碗我告诉她,也是说给眼前的伯母大人听的,“与其大家都吃个半饱,不如让淑华一个人喝得过瘾。”
伯母轻轻地摇摇头,笑了……
这个年过得还算清静,阿航被段叔叔叫回湖北过春节了,段阿姨想他。年初一,我和秋生陪卫国在燕风楼吃了个团圆饭,顺便叫上了卫国他爸。
这顿饭,除了我买单外,我还送给卫国爸一箱价值不菲的老年人专用补品,乐得老头笑弯了腰。对我这一反常举动,秋生很是不解,没跟他多做解释,我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用意。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第一次在月光见到这老头,我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人以后对我将有大大的作用!
不错!我攥紧双手,指关节都响出声来了,这个人对我来说绝对还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年初二,我们全家收拾利索,呵呵,其实也只有我和淑华而已,不对,还有淑华肚里的孩子,我们三人一起赶回青园街拜年——刘妈一大早就先一步赶了过去。
伯父伯母身着唐装已在厨房里忙乎开了,刘妈今儿破例,她跟我们坐在一块儿翘着双腿看电视。本来刘妈是要去帮手的,可被伯母给劝了回来,伯母说刘妈辛苦一年了,该歇歇了,机器都有罢工的时候,所以刘妈也得有轮休的功夫。
我能主动提出陪淑华回娘家过年,淑华显得格外开心,应该说是有点感激,她搂着我的胳膊不停撒娇,一会让我给她揉肩一会叫我为她搓腿,我打量着焕然一新的房子,双手不停在她身上揉搓着。
伯母的家新近装修过,在客厅的一角,就是靠近阳台通道放摆鱼缸的地方,墙上多了副画,正是以前挂在伯母办公室被她称做藏头画的那副——断桥残梅,悬空高挂,整副画除被装裱外,上面还添了一首小诗,“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是伯母!这诗不是源自她的口,但这字我认识,绝对出自她的手。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淑华也留意到了这副画,她看着看着读出了声,她问我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知道作者写这首赞梅诗的意思,可我不明白伯母把她装裱成室内一景是何用意——伯母这人太复杂!是特地挂给我看的吧?
应该是吧!我猜的。最少这是她最近才挂上去的,如果这画是早前就挂上去的,刘妈早就告诉我们了,刘妈,刘妈的嘴里可盛不下半句话,家里发生的什么事,小到厨房里多了一只蚂蚁她都会不厌其烦地叨叨几十遍给我听。
如果,如果这真是伯母“秀”给我看的,她这应该是在告诉我,告诉我其实梅花的卓而不群并不在于众芳调落它独研,恰恰是因为它甘于寂寞而不争春的高贵秉性,伯母这也是在教训我,教训我要有坦荡的胸怀,不能小肚鸡肠——这女人,真是费煞苦心哪!
直到我们离开青园街,伯父伯母也没有提及包裹的事,是陶爷爷没寄还是包裹仍在路上还是伯母收到了不肯转交于我?都有可能。无论是哪种可能,总之,算我白跑一趟,自认倒霉!
过了元宵节,公司正式开工,新一年又重新繁忙了起来。正月十六,阿航回来了,一下飞机阿航就直奔卓达花园,见到我,他也顾不上打招呼就神秘兮兮地拉着我进卧室,关紧房门,阿航问我会不会隔墙有耳。
“这是我家,最安全了,什么事?”他这一惊一诈搞得我胸口砰砰直跳,出大事了?
是的,出大事了!
阿航问我老家是不是在河南省淅川县城关镇新建队,我点点头,阿航又问我认不认识城关镇一个叫陶牛贵的老人,我接着点头并且告诉他,我跟陶爷爷是邻居。我看到阿航睁大了眼张大了口。我问他怎么了。
“他……他他他就是那件案子的主谋!”阿航尖叫着告诉我,陶爷爷已经被警方给抓了起来。
怎么会!我是陶爷爷看着长大的,也就是说,从小我就跟陶爷爷生活在一起,直到我离开河南去湖北读书,他老人家都窝在山沟里,都不曾离开过那个地方,说他是那件案子的主谋,说他是红粉娘子,开玩笑!
“真的,城哥!”阿航说警方在正月十二号收到了一个包裹,包裹内是当年那个犯罪团伙的所有资料,另外还有一封自首信,通过鉴定,这封信和之前从济南李清照故居边那家邮局寄出的信是同一个人所写的,不同的是,这次的地址却是真实的,实名实姓,“可是……”
“可是什么?”
“在做完笔录后,那人就死了。”
陶爷爷死了?荒谬!怎么可能嘛!真有这事的话,老妈还不打电话告诉我呀!空穴来风!我松了口气起身去给阿航拿水果。
“真的!你不相信我没关系。”阿航掏出手机:“你可以打电话问问嘛!”
不用!我再一次告诉阿航,我有一千万个理由相信这是谣传。
“我不骗你!”见我轻松得还哼起了歌谣,阿航急坏了:“城哥,你说我这大老远火急火燎的赶回来气都没喘一口跟你开这玩笑干嘛呢?”
呵呵!我笑了,这就不用问我了,你小子心里最清楚,想我就来直的吧!哥哥我等着呢!我暗示阿航,今儿家里没人,淑华她们一天半天还回不来,不如我们……我抛给阿航一个飞眼到我的卧室。
阿航一甩手站起来要走,我拉他,好好好,打,我打还不成嘛!就等于给陶爷爷再拜个年吧!
我拿起话筒,正在拨号……
“迪……迪迪迪迪”和涛来了!是送淑华回来的吗?乖乖!
一听到鸣笛声,我惊得额头直冒冷汗,幸好!幸好现在没有跟阿航……我抹着脸跑下楼去。
淑华没有回来,是伯母!伯母的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伯母叫阿航先回去,她说想跟我单独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今儿淑华又不在家,别怪我不给你好脸!伯母叫和涛开车送阿航回去,一个小时后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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