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6个月后……
美国,加洲,Key West小镇,老太太的咖啡屋前。我独自坐在沙滩边欣赏着这冬日阴冷的长夜。
这半年来,我怀揣着淑华和青云的照片从泰姬陵走到了多瑙河,爬上大铁塔走过斗牛场听完大笨钟的响声后,我又从金字塔拐道去了纽约,而加洲这里,则是我的最后一站。
是该走了,签证也快到期了,可我还是想再等一天,再等一天也许就能看到从太平洋的一端飞过来阿航所说的那种鸟呢!
咖啡屋的老太太好心地端来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她要我别再等了,她说今年天冷的早,也许爱情鸟在迁徙的的途中遇上风暴暂停在哪个小岛上呢,“孩子,真主会保佑它们的!”
但愿吧!也算是我对它们的美好祝福!
“孩子——”
老太太裹紧了大衣坐在我身边,欲言又止,我还之以感激的微笑叫她尽管说,“再不说我就没机会听了,我……我要走了。”
“你一直带在身边的那盘录像带,我替你看了。”
“哦——?”
“我看你每天拿在手里,犹豫不决,所以刚才我狠下决心,快速浏览了一遍,不过——”老太太笑了:“什么也没有,镜头里你朋友一整晚都在靠窗而望……”
是……是吗?我笑了……
身后,什么时候已经亮起了璀璨的火树银花,不远处,圣德堡医院边,灯火通明的教堂里,蜡烛点点,隐隐约约中我看到了好多白衣天使在晃动、在歌唱,“Silent night!Holy night ,All is Calm,All is bright……”
哦!今儿是平安夜!
耳边,歌声越来越悠扬,我闭上双眼仔细地伶听着,伶听着这饱含珍贵情感的温柔歌声,我陶醉了,陶醉了!这,这就是天籁之音吗?
对,这就是天堂,这就是天籁之音,因为这是天使在歌唱。顿时,我的心飞速长出对翅膀,在这平安夜的圣歌中升扬,我感觉自己已经飘了起来,飘了起来,我……我看见了,看见了东方的中国已丽阳高照,我听到了亲人殷切的呼唤,我感受到了一种粘稠的期盼,是……是阿航吗?
1994年12月25日,圣诞节,我返程了。
本打算乘坐国际航班的,机票都订好了,可临上飞机前,我又更改了主意:坐轮船。原因很简单,轮船要穿行太平洋,我想碰碰运气,我想亲眼目睹一下这爱情鸟的英姿,我想给自己找一个勇敢回去面对现实理由,即便证实了爱情鸟的存在是个谎言,我也会对着这浩瀚的海洋许上一个心愿,不知道会不会灵验?
对于这次旅行,我自以为收获颇丰,我最喜欢的一样纪念品,就是装在包内已经枯萎成木乃伊般的一把草。原本它不是这样的,我在开罗附近的戈壁滩上见到它的时候,还开着花呢!听当地人讲,这种草有个美丽的名字——伊米花,花呈四瓣,每瓣自成一色:红、白、黄、蓝,这是我亲眼所见的,如果仅用我的眼光来看,我可以手捧圣经说句大实话:伊米花其实并不好看,所以更谈不上美丽了。
可我就是那么死心踏地对它一见钟情,因为……因为伊米花的一生和阿航胳膊上纹的那只紫蝴蝶太过相似。在戈壁滩上,伊米花要花上五年的时间来完成根茎在地底深处的穿插和养分的积累,直到第六年的冬天,它才会在地面开出一朵小小的四色鲜花,可是这种花只能在太阳下美丽两天,两天后,开出的花就随着母株一起香消玉殒。别人给我这么说,开始我还不相信,直到我在搭建的帐篷里守着一株伊米花亲眼目睹了它花开花落的整个过程,这才恍然大悟,是啊!世间就是这样:寻欢作乐的人往往只会陷入一片沼泽之中,苦行砺志者却得到了美丽和幸福,追求现实荣华的到头来只能空抱烟云,向往梦中理想的人最终却能独拥一片蓝天,可……可我算是哪一种呢?抚摸着手中的伊米花我不停地拷问着自己,心中,青云和淑华的身影压得我……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快看快看!”甲板上,一名旅客在兴奋地大叫着:“那就是爱情鸟!”
爱情鸟!我猛地一下回过神,装好伊米花飞奔至护栏边,头顶,一群火红火红的鸟正奋勇往前飞,也有不少的鸟儿在天际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而后一头栽进这万丈深渊,顿时,水面上红丫丫一片,似火,似流星,美!好美!美的痛的叫我想流泪!来不及多想,我赶紧闭上双眼双手叠抱在胸前,虔诚地许下一桩美好心愿!
“喂——”有人在叫我,睁开眼,原来是刚才那人。
“朋友,不必伤心。”他指着轮船前方的海洋告诉我:“死是它们的使命!”
“我不懂!”
“活着的鸟可以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死掉的也同样是幸运的,因为他们等到了轮回的宿命!”
哦!我想到了阿航曾经说过的话,阿航说他就像爱情鸟,明知会死,却不愿回头,“因为终有一天会飞到大洋彼岸”;阿航还说,如果他要飞的话就会在嘴里衔上一截树枝,如果累了他就会把那截树枝扔到水里然后落到树枝上面休息一会儿再起程,如果饿了他就会站在那截树枝上捕鱼充饥,如果困了他就站在那截树枝上睡觉,“我想这样成功的概率可能会多一些吧?”
对!现在看来阿航当初的想法不亏是个好主意,也无疑是个明智之举,无论怎么说,衔根树枝总比去盲目送死或是把把鸟窝食物背在身上理智,这点,不知道鸟儿会不会想到?
此后的两天,我一直呆在船舱中祈祷、忏悔,我祈祷好人一生健康、平安,祈祷自己有桩好姻缘,正是因为我想再有一桩好姻缘,所以我忏悔,我知道,现在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青云和淑华在天堂也不会怪我,可我还是想说,说给耶稣听说给阿航听说给自己听:青云、淑华,如果说你们的离去使我对生命有了更深一层的体悟的话,那么你们知道吗?当我亲眼目睹了爱情鸟为找回生命的另一半而奋不顾身一辈辈一群群葬身鱼腹时,“生命”的内涵在我心中只留下了两个字——敬、畏,也仅仅是因为这俩字,使我恨不能乘上想飞的翅膀回到从前,再回到阿航的身边。
1995年1月1日,石家庄。阿航以银河传媒副董的身份在电视台发表声明如下:
“鉴于银河传媒创始人梅香海女士近期身体欠佳,已于1994年12月31日辞去董事长一职,从即日起由夜倾城先生担任银河传媒董事长。”
1995年3月,汪勇重新回到星缘。
同年7月14日,伯母移民离开石家庄,这天,业界、政界的好友及银河传媒的主要负责人都去机场送行,我没去!
案子不了了之后的这段时间,伯母一直住在青园街,不问世事,听刘妈讲,伯母最快乐的时间就是每天往精神病院跑的时候,“那儿的一个病人可真有口福,每天都能喝到老梅亲手煲的汤。”
我没有问刘妈那人是谁,可我能猜出八九分。
上午10:40分,当一架飞机从楼顶飞过的时候,我忍不住又拿出了那张全家福,耳边,飞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最终只留下一片宁静,我哽咽着发涩的喉结,用足了力气于心底深处发出了最强烈的呼喊:爸!妈!……
我知道,他们一定在里面!
两年后……
1997年6月28日,为迎接香港回归,银河传媒二千职员放假十天。
6月30日一大早醒来的时候,我习惯了伸出左胳膊去搂阿航,却扑了个空:阿航不见了!
开始,我还以为阿航晨练去了,可等到中午也不见阿航的人影,打手机,关了,这茫茫人海的,我到哪儿找去?
之前,我们曾跟Allen约好了的,趁七·一休息的空档,我和阿航会带上抗天和如花一起去保利剧院听歌剧,可现在人呢?阿航会不会提前去了北京?
这个假设很快就从Allen那儿得到了否定,这下,我急了!事大了!
整个下午,我像是没了魂似的叫和涛开车满大街转悠,结果,一无所获,并且还得到了更可怕的消息:抗天也不见了,放在翡翠山庄的风飞、顺扬还有荷兰猪全失踪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报案!
对,去报案!我叫和涛开车去派出所,和涛不动,还熄了火。
“怎么了?”
“城哥,我还是跟你坦白了吧!”点上烟,和涛一五一十给我道出了实情。
听完后,我半信半疑,打电话叫来了卫国。卫国说的跟和涛一样,卫国告诉我阿航在这半年内把所有的工作都移交给了他。
这么说来,阿航是早有预谋的啰!那,那他会带着抗天去哪儿呢?
“不知道!”卫国托着腮帮告诉我:“他说你一定知道!”
我?……
哦!……
那,我也该走了!
走!我决定了,离开!
不过走之前我要做好两件事,一是全力扶持悠哲,让悠哲在洪流和汪勇的协助下主持银河传媒的大局工作,还有就是:见一见李神父,我要受洗!
1998年3月21日,河北,石家庄,天主教堂,在众多的善男信女面前。
“夜倾城,我因父及子及神之名给你授洗。”李神父一边在我的额头上倒水一边念着施洗经文。我数着呢,一共倒了三次。然后神父带着我从圣堂门口开始往里走,我们一边走一边一问一答:
“夜倾城,你向教会求什么?”
“求信德。”
“那你知不知道信德对你有什么好处?”
“得永生。”
“永生就是认识真天主和真天主所派遣的耶稣基督,愿作他的门徒,听他的圣言,遵守他的诫命,参加教友的团体生活和祈祷,这一切你都能做到吗?”
“能。”
“夜倾城,我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给你授洗,赦免你的原罪、本罪和罪罚,从此后,你将成为天主的儿子,基督奥体的肢体……”
施洗完后,傅过圣油授过白衣领过蜡烛,我手捧圣经回到了银河传媒,大伙都在等我宣布一项重要决定呢!
1998年3月22日,一切准备完毕,我抱起如花,拎着一只大皮箱,带着淑华和青云的骨灰,吸着飘来的阵阵清香,火速赶往桃花岛……
(全文完)
作者注:本文记述了我和BF十年的爱情生活,十年前我写下这本书的时候,曾给书中的几个人物发过全稿,当时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纠正某些历史事件,不曾想却被泄露出去,于是其它网上或多或少有一些刊登,在此声明,从未开过博客或其它网址,网上一切以《庭前桃花开》为名的评论注册均不可能是本人,并且我也已经断绝了与十年前所有人物的接触与联系,平平静静地生活在大陆,至于书中的人物、地址、事件、学校、公司等等,有些至今还在石家庄,他们需要正常经营,如您是当年的事件经历人,也请不要妄加评论,我沉寂十几年,足以弥补当年的过失,今天发出这些文字,目的只是想告诉大家——这个世上,真爱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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