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华报名参加了“蓝鹤化妆造型培训班”。淑华说想先学会打扮自己,悦人悦己。
蓝鹤,听说过,石家庄第一刀。多年来,在她的手术刀下不知出了多少人造美女,曾一度被人称为“美神鹤”。她的赫赫声名除了整形外,化妆功夫在石家庄也堪称一流,她创造着潮流引领着时尚,早已成了石家庄的一块活招牌。我记得住她的名字,还是缘于和涛——她是和涛的老妈。
淑华乐的像白捡了个大西瓜。她告诉我,蓝阿姨说了给她学费打五折:“你瞧我妈,每周都去蓝阿姨那儿保养,现在呀,我跟我妈走在一起,别人都说我们是姐妹呢,唉——”淑华叹了口气:“蓝阿姨说女人老的快,可得好好把‘底版给保养好了’。”
“再老再丑我就认定你了。”我吻她的耳稍:“宝贝,全世界的人都觉得你美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你美你就是最美的。”
“嘴上抹蜜了?”淑华扬着头背过双手反抱着我:“男人对着女人都会这么说,其实脱光了衣服他才不管跟他上床的人是谁呢?”
天哪,哪个该死的老前辈竟给她灌输这种思想!
几个月没有阿航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在香港过的怎么样,找朋友了吗?这么久也不给我来封信,是我那两句话刺激了他还是他已经忘了我这个朋友?唉!我……我想他了……
掂起笔,思索再三,我还是忍不住给他写了封信。我告诉阿航我现在一切都好,已经上班了,我的电子邮件是[email protected],但愿以后能常联系。
但愿很快就能收到阿航的回信。
“你说同学们现在在干嘛?”淑华踡着腿,像个煮熟的大虾弓在床上。
我要她把耳朵伸过来。在淑华的耳边,我一本正经又极其严肃地说了俩字——Z爱!
“没得正经。”淑华翻过身,手又伸进了我的下体。我捉住她的手放在嘴巴上哈着热气,我歉意且内疚地告诉她:“可能是心里有障碍吧?最近可能不行。”
“要不,我们搬出去吧!”淑华告诉我,伯母在卓达花园有套别墅,一直没人住。
我觉得不妥。我告诉淑华,为人父母的都喜欢儿女陪伴膝下,如果我们现在搬出去的话,二老可能会有别的想法。
“那我就守活寡啰!”淑华悲凄着仰头长叹:“天哪!”
唉!天能帮你?
下了班,刚推开门,刘妈就告诉我伯母回来了,刘妈说伯母正和淑华在客厅里闲聊呢!
突然之间,我有了一种很急切的恐慌,是心在狂跳。站在门槛上,停了足足十秒钟,定定神,深吸一口气,我才迈着坚定的步伐稳稳地走进了客厅。
“梅总!”她很和气的叫我坐在身旁。她告诉我,没有公司员工在场的情况下叫她伯母就行。
她很瘦,很干练,淡装素裹。她的声音有着一种天然亲切的感召力,她虚弱的眼神自信地闪耀着企业家的风采,她的举手投足俨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她说话了:“听老任给我讲了你的事,果然不错。”她的眼神很沉、幽深、明亮。我不知她说的不错指的是哪方面,工作?外表?我搓着手,拘谨地小声说以后我还得跟着前辈们好好学习。
“谦虚是好,可是男人得有主见。”她看出了我的不自在,忙转移了话题:“看了洪流的报表,关于这单业务你是赞成方,能说说原因吗?”
“是这样的,伯母——”刚一开口,我就看到淑华在伯母后面朝我摆手。哦——淑华不让我说,我这一紧张倒是全忘了。
伯母扭过头看了看淑华:“别瞎指挥!”接着,她又扭过头要我但说无防:“我只是当成个参考意见。”
淑华坦开手,耸耸肩,无奈地做了个鬼脸。
我告诉伯母,我对商海没有经验,对市场没有做过调查,可是:“我觉得很多时候,结果的成败靠的不是能力,甚至不是智慧,而是一种信念……”
伯母歪着头紧盯着我的脸,表情极严肃。她在想什么?难道是我说错话了?没有吧?我看看淑华,淑华瞪了我一眼,打开冰箱,给我们每人开了瓶酸奶。
喝了口酸奶,伯母的眉头这才渐渐地散开。她拉过淑华的手放在腿上轻轻地抚摸着。她松驰了身子向后靠了靠,眼睛仍未离开我的脸。只见她轻轻地站起来,在大厅里绕来绕去,就像是入了戏的青衣在踩着鼓点转着圈圈,她的脸上尽是欣喜的兴奋。
我总算松了口气。
吃过饭,伯母说要去月光看看,走了。我和淑华打开电视在看全国青年歌手大奖赛。屏幕上,孙浩正在用力演唱。
“看我妈多疼你!”淑华说在她的印象当中,伯母对谁都是冷冰冰的:“你是个先例了,她能对你笑。”
我觉得伯母更可怕,如果说伯父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剑可以将我刺穿,那伯母这极具威慑力且有蔑视一切的冷漠眼神就像一束激光,可以将我粉烧。天……哪!到底是我没内涵还是他们太老道?真希望我会如她所说有朝一日能大有所为。
看来,我夜倾城真的要搏一搏了,我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能耐,不为给别人一个交待,最少得活个明白吧!
星缘到底还是接了这单业务。摩托罗拉首付六百万已打入公司帐户。伯母吩咐企划部尽快运作,拿出可行性方案。然后,她将我单独叫到了她的办公室。
伯母今天穿的是深蓝色套装,头发高高束起,很精神。她办公室墙上的装饰和李叔米粉店里一样,全是梅花。仔细比较,这里的梅花和李叔的梅花却有着天壤之别。李叔的梅花虽然也是以云为裳以雾作纱,虽然也大多是生长在悬崖或是荒乱岩石中,但总让人感到有一些沉重、孤独和一种内在的紧张。伯母的则不同,伯母这里的梅花画的香艳绝伦,有着惊世骇俗的美丽与高贵,尤其是那副在断桥边寂寞地绽放着的腊梅,与黑褐色的石头映衬在晚霞中,显得既自然中性又收敛清平。这一副画与其它的丹青相比,副面大了很多,以至于画轴头部都伸了进去。
“你也喜欢腊梅?”见我紧盯着她的画,伯母很客气地叫我坐下谈。我告诉伯母我更喜欢桃花,我妈在庭前屋后种了好多桃树,只是最近几年她才种了几株腊梅,遗憾的是,我还没亲眼见到老妈的腊梅开花呢!
“小华子说你家住河南伏牛山?”伯母指给我看压在办公桌玻璃下的一副画:“这是在伏牛山拍的,喏,这是我,这个是公司法人汪律师,也就是汪勇他爸。哦,对了,你以前接触过商业吗?”
“没有。我家很穷。”我告诉伯母,我老爸是个教书匠,老妈是唱青衣的,不过早不唱了……
“你老妈叫什么名字?”伯母打断我的话,她拿起笔飞快地签着一张张文件。
“林慧青。”
伯母停住了手,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我,鱼尾纹舒展的一条不剩。
谁说伯母总给人以三千里的感觉,几天的相处,我发觉伯母她为人挺和蔼,她既有着和风的细腻,又有大地的沉稳,远不像我意识中驾驭财富、六亲不认、惟利是图、为富不仁的商人。人嘛,可能是到了一定境界就会有飞跃吧!
“哦!我知道,当年红遍全国的林青衣,大名人哪!”
没想到,几十年后还有人记得老妈,我想老妈知道后一定会高兴的飞起来。
“没事了,忙你的吧!”
叫我过来就为唠两句家常?我站了起来将椅子扶正,转身往外走。
“阿城——”她又叫住了我:“对任何人不能讲起我。”
“我知道,淑华早就告诉过我了。”
“包括你家人!”她特地交待了一句:“我的辉煌证明了我存在的价值,你的事业要靠自己打拼。”
怪人!
“有什么奇怪的,我妈把名利看的特淡,从不接受媒体采访。”中午,我打电话给淑华讲了伯母找我谈心一事,淑华叫我安心工作:“我妈说那些没别的意思,你干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打开电脑,有一封信。
哈哈!是段左航。阿航在信里说,“看来,这辈子我们最少得是兄弟了,连电子邮件都几乎一模一样。”
哦!我仔细一看,惊的掉下二斤肉。原来,阿航审请的是[email protected],与我的Email仅一个字母之差,难怪我在注册的时候网站告诉我“蓝色微笑”这个单词已经有人注册过,原来是他!
“我在注册的时候一下子想到了一片纯蓝,还有你的笑,所以就叫bluesmile,你是不是也想到了……?”可以想象得到阿航在写这封信时那种五脏六腑都可以笑出来的得意,估计都笑出眼泪来了吧?我回了封信,告诉他纯属巧合:“别自作多情了,小子。”
说真的,我当时还真想到了他那张脸。喔……喔喔!该死!脑子进水了吧?我拍拍头告诉自己时刻清醒点儿。
对,是该清醒点儿,因为,因为我是……我是快有老婆的人了。
和涛到了退役的时间被伯母以重金聘请做为星缘的司机,负责接送她上下班,当然,还可以顺便捎带上我。自此,星缘就有了洪流、汪勇、和涛和我为首的四个同龄大男孩,人称“星缘四少”。我们逛街、喝酒、唱歌、飚车,玩疯了。也玩变了我的性格。
8月中旬,我和淑华随伯父伯母参加了市委在迎春饭店举行的一场官方晏会。
伯母对我总是特别的关心,就连淑华都大叫偏心:“人家都说一个女婿顶半个儿,我看我妈准是把你当成亲生崽了。”
伯母戴着墨镜挡住大半个脸,她反问淑华:“我要把阿城培养成商界精英,夫贵妇荣这个道理不懂?”
迎春饭店是本市最大的一家五星极酒店,此次晏会是为了迎合市政府推出的“五年建新城”计划而特地摆下的。为扩大招商引资,市委领导轮翻上阵倾情扇动。
“机会来了!”淑华对我说到她大伸拳脚的时候了。我问淑华有什么阴谋。她诡迷一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月底,石家庄降下了瓢泼大雨。见我总是对着窗户愣愣发呆,洪流说我太自私:“没有雨水,庄稼旱死,地球早变成火星了,农民还活不活?”
唉!洪流,你哪懂我的心事哟!万物生长靠太阳,这个浅显的道理我比自己内裤的颜色还清楚,可我就是害怕下雨。下雨的时候,我的心情总是会变的极差,降雨的季节里,我总是很烦躁。我告诉老妈,老妈骂我太没出息:“没想到你独立了几年倒变成林黛玉她妈了,真该叫你丈母娘好好磨练磨练你。”老妈还告诉我,今年老家的桃子结的极少,雨水太多,青桃早被打掉了一大半:“儿子,妈送你一句话,‘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说完,老妈果断地挂了电话。
我知道,老妈这是在逼我成长。
方案很快就出来了。在制作方面公司又分为两派。一方主张采用大明星大制作制造轰动,毕竟人家付了2000万,如果聘用今年全国青年歌手大奖赛胜出的像孙浩或是甘萍的话,制作成本相对要高点;另一方则主张使用低成本、新面孔,寓情入景引起共鸣,因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心中悬浮的始终还是家里那盏灯。
各有千秋!
“夜倾城,我给你一次机会。”伯母话一出口,伯父、淑华和我都惊讶地停住了筷子,刘妈知趣地端着碗说去厨房吃。
“有问题吗?”伯母笑着夹起块排骨放到我碗里:“吃呗,你们看我干嘛?”
“好!吃饭!吃饭!”伯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吃饭!吃饭!”淑华喜滋滋夹起块从不下口的肥肉放到了我碗里。
“心里有底吗?”关上房门,淑华压低了声音告诉我:“很明显,我妈是在拿你做赌注。”淑华感叹道:“下的本够大的。”
“如果有人赶,鸭子也要上架呀!”我告诉淑华,别担心,我会尽力而为,绝不会留下笑柄叫公司的同事说三道四。
话虽这么说,其实,我很心虚。以前总是会说送我缕春风我就还你个春天,给我次机会我就还你个奇迹,现在机会来了,我竟睡不着了。兴奋?不全是,我是在想,在想伯母给我的这次机会算是沉重的袍袱还是希望的阶梯?在想伯母她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仅仅因为我是淑华的男朋友?
不!不会这么简单!伯母曾教导过我:为了生意要不辞劳苦;为了事业要不顾情面;为了机会要不择手段。可现在机会就在我面前,像死猪一样动都不动一下,我竟然有点害怕,就像久居都市的肥猫见了硕鼠,我……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伯母在干嘛?她睡了吗?打开房门,我摄手摄脚将耳朵贴在她卧室的门上,却只听见了伯父的鼾声。睡了?
真睡了!一个2000万的单就这样轻描淡写交给我运作,她竟能睡得着!
抖抖,烟抽完了,脑袋有点发朦,想去迪厅疯一下,推推淑华,她迷迷糊糊说太累,不想动。
能不累吗?淑华从华北建筑设计院拉拢了一批老字辈骨干组建了丽晶建筑公司。鉴于伯父伯母的关系,石市的扩建工程已有小部分下马丽晶,她一个女孩子忙里忙外的,能不累吗?
我本不愿淑华从商,我担心她会变得跟伯母一样,就像月宫里的嫦娥,美丽的让人心惊胆颤。可我又能怎么着?自己没能耐还要阻止她吗?任其发展吧!看着电视里上海滩那些纨绔子弟翻手为云一掷千金,想想还是淑华说的对,这决不是因为他们在人生路上的卓越表现,仅仅是因为他们偶然出生在某个贵族子宫而己:“走狗屎运!我们得靠自己!”
“我妈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淑华压低了声音问,办公室有人在吧?
结婚,我问她结什么婚?
“想赖帐啊你?”
我这一句不疼不痒的话,电话那头好像生气了。我忙改了口,我本不是这个意思。我告诉淑华爱情不是谁欠谁还,根本就没有帐单可签,更别说赖了,最重要的是我现在一无所有,拿什么结婚?
淑华追问我是不是对目前的处景不满意。我告诉淑华,现在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我不想在别人的世界里流着自己的汗:“等我赚够100万就结婚。”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哎——等等。”我让她先别挂电话,马上补充了一句:“老婆,我爱你!”
“耶——浪漫死了!”说话的是办公室文员范小涵——一个19岁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朴实里透着灵秀,长的挺耐看。听洪流偷偷跟我讲,小涵有一个不让叫的外号——“水妹”,这个外号还是缘于她本人所写的那个中文“水”字,“可真是稀世罕见,一个竖钩加上一个叉号,即使烧成灰,星缘的每个人都能认出。”
呵呵!我笑了,我觉得还是叫她小涵比较好听。
小涵的办公桌离我只有一米之遥,每天中午我和淑华通话的时候,她都会用右手肘着下巴在那里闭上眼睛陶醉。
“花痴!”汪勇拿着卷宗打小涵的头。小涵吐吐舌头赶紧用手捂着羞得痛红的脸。
“你也是,别教坏了小妹妹!”洪流背着手模仿着伯母讲话的样子激动的晃来晃去:“快把你的哥哥或是弟弟介绍给她吧!实在没有的话就拿我来替代。”
“你到底有没有兄弟?”小涵遮住半个嘴巴小声问我。
“没有,不过你可以等两年,让淑华把小夜倾城生下来,行吗?”我说的挺认真,乐得同事们前俯后扬。
小涵生气了,她一扭身说是去洗手间。这下,大伙笑意更浓了。
摩托罗拉的方案已进入后期的筹划阶段,当我把剧本给伯母审阅时,她正躺在办公室的大板椅上抽烟,伯母叫我把门关上陪她坐会儿。
“伯母,你心脏不好,就别抽那么多烟了。”
她干咳了一声,接过卷宗,放在桌上。看样子,她并不准备马上审阅。
“烟伤的只是身体,伤不了心。”她很乐观,俏皮的冲着我笑:“心还在梦就在,一切都会实现。”她指指我身旁的小冰箱让我冲两杯咖啡。
“你现在已经很成功了,应该享受生活。”我把咖啡放在她面前。她弹弹烟灰语重心长地问我:“你的意思是天天鲍鱼燕窝环游世界?”她熄掉烟,端起咖啡:“年轻的时候我也这么想,可是到了现在我才明白,我活着是一种责任。”
责任?我不理解,我告诉她,在我的印象中,商人唯一的目的就是利润,就是钞票,睁开眼除了奔波劳累于财富的积累外就是享受和放纵。
“阿城,你错了,财富在个人手上,改变的只是你的生活方式而已,它也只是人生价值的一种体现。你记着,任何一个人,无论他怎么消费都是非常有限的,当你获得财富时,你已经把大部分的财富留给了这个社会,也就是我说的责任。”
我喜欢和伯母谈话,无论是工作、生活、做人、做事,她总能给我耳目一新的感觉。伯母也好像很乐于教我,她的生意经、她的发展史、她的挫折谷,对,她把失败叫挫折谷,她总对我说,挫折是人生财富的一种积累,它们的积累永远成正比。我曾疑问:失败越多,日久而成山,为什么反而叫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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