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总走后,伯母叫来了洪流和汪勇。伯母要我们把墙上“银河传媒”四个字取下来,换上她刚写好的几个大字。
很快,我们就按照伯母的意思办完了这一切。当我们拍拍手正要准备离开的时候,伯母叫住了我们,她递给我和洪流每人一张绿色卡片,说:“这是青东高尔夫球场的会员卡,你们每人可以带一个人进去。从今天开始,和涛每天陪夜倾城去青东接受高尔夫训练,洪流和汪勇每天下班或是工作不忙的时候也去打一会儿。”
高尔夫?要我去打高尔夫?伯母大人真是会开玩笑,我不愿去。我告诉伯母我对那玩艺儿不感兴趣。
“这是工作!”伯母以一种丝毫没有商量余地的口气对我说:“你现在去收拾一下东西,把工作暂时移交给洪流和新招进来的文员洪惠娟,直到你对高尔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再上班,你们出去吧!”伯母扭了一下身子,随着座椅的旋转,我们看到了她冰冷的后背。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走吧!去呗!洪流问我什么时候去。
“明天。”我打开电脑,点击了互联网。
“咱们‘星缘四少’很久没有聚过了。”洪流在边上征求大伙的意见:“要不,今晚我们去磙石吧?”
“今晚?可能不行!”汪勇挠挠头,停了一会儿,他满脸谦意地告诉大伙:“要不这样吧,我办完事再去,可能会晚到一会儿,今晚算我请客。”
“哥哥,就等你说最后一句了。”一听这话,和涛馋嘴大开,他凶神恶煞地不断嚷嚷:“各位哥哥,几点去哪?”
打开信箱,真如我所料,信箱暴满,全是段左航写来的信。阿航问我,为什么手机总是关机为什么总不见回信为什么每次打星缘的电话总说没人……“听我妈说你不是没有结成婚吗?这几天去哪了?快回信吧!要不然我就回大陆找你去!”
我马上点击了回复。我告诉阿航,不知道为什么伯母停了我的工作并要我从明天开始接受高尔夫训练,“一个年纪轻轻的山区野小子,穿着白衣服戴着白手套手拿着球杆悠然悠然轻轻一挥杆,然后在如火如花焕发着斑澜彩色的朝霞中把身体定格成一段优美的弧线,段左航啊你想想看,这是一种多么滑稽的丑态。”
呵呵!
到月光接淑华下班,我问她今晚去哪吃饭。淑华告诉我,只能回家,原因是她妈给她交待了,从今天开始不能再回娘家蹭饭,也不能再去饭店吃。
“那我们岂不要天天吃方便面?”我打着方向盘,掉头转向卓达花园。
“我妈说了‘治大国若烹小鲜’要想做好生意得先做好饭,所以呢,从今天开始,我们俩都要学会做饭,再忙也得自己做。”淑华嘟囔着:“我妈越来越小气了。”
“你妈可不小气,你看——”我腾出左手,掏出口袋里的会员卡递给她:“我打听过了,这一张会员卡就值60万。”
淑华说难怪这几天青东高尔夫球场的财务部长老往星缘跑,原来如此。“你今天气色不错?”淑华笑道:“这下你解放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享受闲庭信步般潇洒,调养调养也好。”淑华嫉妒着掏出化妆镜狠命地扑打粉底。
我以极快的速度小心翼翼撇了她一眼,然后随口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张垒的人。淑华不加思索张口就承认,淑华还告诉我张垒以前是个在月光看场子的保安:“你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
“我只是听人说的,他好像被毙了。”
“死有余辜,月光差点被他害的关门。”
“他一个看场子的有这么大能耐?”
“听我妈说,他在月光到处给客人推销白粉,我妈给了他条生路没把他怎么样,只是炒了他,他却到处造谣,后来听说被抓起来了,像他这样恶贯满盈的人死就死了呗,停一下——”
“干什么?”
淑华指着北国商城告诉我说家里没有菜了,她要去卖点青菜,还说要我在车上等她一会儿。
北国商城是石家庄最大的一家综合性购物中心,时值下班高峰,到处车水马龙异常拥挤暄闹。好不容易在靠近人行道的缝隙里找个车位才插了进去。
停好车,我摇下车窗,打开音乐,点上烟,靠在了椅背上。身旁,一位满头白雪的老头吃力地蹬着一辆满载小商品的三轮车正从我眼前艰难驶过,那青筋暴突的胳膊、那沟壑纵横的老脸、那镂刻着沉重辛酸的汗水看得我胸中顿时滚起了阵阵心潮。
知足吧!我暗暗告诉自己。
在这辉煌、颠沛、多彩的岁月里,站在喧闹的十字街头,经过眼前这如血如歌延伸着灿烂余辉的夕阳洗礼,坐在这不知道算不算自己的奥迪中,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满怀痛苦逆来顺受的穷汉,又像是个贪得无厌却又谦恭备至的富翁,看看倒车镜,我忽然发现,就连脸上强挤出的苦笑,也有了一种很寂莫很寂莫的味道……
两根烟后,我看看表,一刻钟一溜烟就跑掉了,淑华还没有回来。唉!女人哪,真不能让你独自进商场,否则,肯定会迷路。
扔掉烟头,我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淑华出来没有,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商城出口处随着人流在移动,是是是……是青云!我的脑海在打颤……对!是青云,不会错!我急忙打开车门,奔向商城出口。
无奈,人潮如山。当我艰难挤到出口处时,青云不见了。我的胸口怦怦直跳,我的额头冒出细密密的汗珠,我不停地掂起脚尖仰起头在原地打着转。刚才一定是青云。那走起路来轻柔的如微风拂过的感觉非她莫属,是青云,绝对不会错!
曾记得佛祖说过: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青云,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愿用尽一生的祈祷来换取你与在此相见。可是,青云,你在哪,你停下来好吗?你回过头来好吗?我要见到你,我要见到你!
我急忙飞奔到商城二楼隔着玻璃往下看,全力将我所能及的视野尽收眼底。可是,青云,你去哪儿了?你去哪儿了?我飞快地搜索着脑中清醒的记忆——汪勇!
对,刚才和青云在一起的人好像是汪勇。我掏出手机正要拨打,淑华打来了电话,淑华问我在哪:“我已经买好菜了,你快回来吧,我在车里等你。”
匆匆买了面化妆镜,我即步下楼钻进车里。淑华抱着一袋青菜和一大包熟食问我去哪儿了,我把镜子给了她。淑华眉宇间顿时凝聚着痴痴的惊喜,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高兴极了:“亲爱的,你越来越懂女人心了!”
我叫淑华帮我拨打汪勇的手机,淑华听了一会儿告诉我说没人接,淑华还告诉我说她感到挺奇怪:“最近我去过汪勇家几次,每次汪律师都把我挡在屋外,不让进,”
“为什么?”
“他说家里最近正搞装修,里面太乱,阿城——”淑华问我:“汪律师家不是半年前才大装过一次吗?”
“嗯,有这回事。”我专心地开着车,转眼一想:难道……我猛的一怔,想起以前青云曾经说过的话,也就是说青云有一个当律师的远房表亲,而汪勇也提到过汪律师前一段时间去湖北认亲去了,难道青云和汪律师……?
一阵窃喜,我踩了刹车:“淑华,你先打的回去,我找汪勇有点急事。”
“什么时候回来?”淑华极不情愿地下了车。
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辛苦你了,等做好饭我就回去了。”
我将方向盘扒的来回转,一溜烟直奔四中路汪家。
汪律师在家。汪律师说汪勇买菜去了,马上回来。“要不,你先坐会儿?”汪律师递给我一杯水。
我故做镇定接过水,眼睛不时往每个房间里瞄。我还将耳朵高高坚起,聆听着房内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在确认汪律师家里确实没有其他人之后,我起身告辞并不是很情愿地往外慢移。汪律师问我是不是还有其他事儿。
“没有,麻烦你告诉汪勇今晚的聚会尽量早点去。”
“你们在哪聚会?”汪律师打量着我。
“磙石,纽约阁。”
“哦!”汪律师点点头:“那你们玩的开心点。”
我正要离开,电话响了。汪律师三步并做两步拿起电话后,神色挺紧张,他对着话筒眼睛不时往我脸上瞄:“嗯……嗯……嗯……好!”
“我走了。”
“以后常来玩。”汪律师很快挂上了电话。
回到卓达,一打开家门,丝丝缕缕的饭香就迎面扑来。看见我,淑华没有像往常一样俏皮着打招呼,她正对着小木屋里的荷兰猪数落呢!
“怎么了?”我把钥匙扔在桌上,脱掉外套。
淑华告诉我,她把镜子放在桌上,没怎么多想就去做饭去了,做着做着只听“哐铛”一声响,出来一看,原来是荷兰猪从小木屋里跑出来把镜子给扒到地上了。“多好的镜子就这么碎了,我一次还没用呢!”淑华心疼地弯腰去捡碎玻璃片。
“碎了就碎了呗,改开我再买一个给你。”我拍拍淑华的后背告诉她:“我饿了,先吃饭,待会我收拾。”
“那也得先教训它们一下。”淑华拿着小木棍轻轻敲小家伙的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捣乱。”
好了好了,我去拉淑华的手并跟她戏言:老婆,它们是猪,没记性的,下次该摔还是摔,还是不跟它们生气的好,换个角度想想,如果给你买个青铜镜回来,一百年也不坏,那多少人得失业啊!它这一碎,无疑是推动了社会主义经济发展大轮,大功臣哪!我朝小家伙坚起了大姆指。
“就你能逗。”淑华收起木棍拍拍手:“好了,吃饭。”
“呵,真香!”我吸吸鼻子夸张着大口下咽。
“找到汪勇了吗?”
我摇摇头告诉淑华,汪律师说汪勇买菜去了:“不过,他家没装修。”
“是吗?”淑华停住了筷子:“那汪律师骗我干嘛?如果不欢迎我去他家可以明说呗,真是的!”
“汪律师不是那种人,也许人家有难言之隐呢。”我劝淑华:“别放心里去了,快吃饭去上班吧!”
磙石,纽约阁。我约了秋生。
酒过三巡,汪勇还没有来,和涛不停拨他的手机。汪勇这小子最后竟然给关机了。
“太不够意思了吧!”和涛嘟囔着:“重色轻友的家伙。”
“他连女朋友都没有哪来的色?”洪流夺过和涛的手机放在桌上:“快喝!输了就胡言乱语!”
“不就是喝酒嘛!”和涛咕咚咕咚灌下一扎啤酒,小脸蹩的痛红:“说了你们可能不相信,有好几次我都看到汪勇跟一个女孩手牵手在街上走呢!”
“是吗?”我提议等会这小子来的时候,大伙审审他。
和涛拉我说去唱歌,我把麦克风递给洪流叫他们先唱,我和秋生有事谈。
秋生告诉我,驿轩环岛的事他会尽量帮忙,不过,秋生话题一转,他要我做好最坏的打算,因为毕竟死了六个人,得给死者家属和社会一个交待,“悠哲肯定是保不出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表哥多跑几次,尽量少判几年。”
“阿城——”秋生举起了杯子叫我喝酒:“事已至此,想想怎么善后吧!悠哲那小子也算够意思,一口咬定是自己改的图纸,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我仰起头,灌下的啤酒瞬间就变成了心底最酸楚的泪。我有自己的打算,不会让悠哲白白替我蹲几年大狱。
喝了一肚子啤酒,我去厕所。刚打开包房的门,我就看见汪勇满脸痛红站在门口。看样子,他在门口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他很努力地保持着清醒:“对不起,手机没电了,那边还有一个应酬,早想出来可就是脱不开身。”
和涛飞快跑了过来,他一边拉着汪勇往里走一边嚷嚷着:“快进来吧你!”
走进厕所,我哇哇一阵大吐后,感觉舒服多了。捧起水轻轻敷完脸,我对着镜子镇定了好一会。忽然,一阵轻柔的再也熟悉不过的音乐从洗手间斜对面一个叫“蓬莱居”的包房微开的门缝里飘了过来,我侧耳细听,继而是一阵眩晕。
“我走到你的后窗,看着你没有灯光的窗,蒙上重重灰尘的门把和没有留言的留言板……”
是青云!这声音绝对是青云!
我轻轻走到蓬莱居门口,想从门缝里往里看,门口站着的服务生一跨步将门严严实实给关上了。
“对不起,我想看看我朋友是不是在里面。”
“对不起,先生。”服务生朝我鞠了一个躬:“客人交待过了,任何人不能打扰。”
“哦!”我说着却并没有走开的意思。里面的歌声仍在继续。
“爱情不是谁欠谁还,只是该说了就算,当然你也可以这样散,但是别让我在街上一个站,多孤单……”
是青云!肯定不会错!
“小兄弟,帮个忙,里面可能真的是我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确认一下,我保证不打扰他们,我只是想看一眼,是不是我都会走,不会让你为难,你只需将门缝开大一点点就可以。”不知从哪儿来那么大的勇气,我用尽了世界上最具有诚意的乞求眼神可怜巴巴地对着服务生几乎讲的是声泪俱下。可服务生那一副无奈的面孔下,态度仍是异常坚决。
唉!
回到房间,一阵嘻嘻哈哈之后,我脸色突转猛地一把拉过汪勇:“你傍晚去北国商城干什么去了?”
“北国商城?”汪勇一脸诚恳地告诉我他没有去北国商城:“我买菜去了。”
“真的?”
“真的!”汪勇问我怎么了。
我告诉他,傍晚时分在北国商城出口处我看到一个人:“长得太像你了,并且你身边那女孩很像是路青云,难道是我看花眼了?”
“一定是!”汪勇叹道:“没办法,谁让我长的这么大众呢?”
“一定是!”秋生反问我:“你说路青云无缘无故几千里地跑石家庄干嘛来了?”
“一定是!”洪流也这么说:“你是最近心神不宁,精神太恍惚了。”
对,对,可能是我太想青云了吧?也可能是我喝多了吧?唉!良宵一刻值千金,不提了,咱们喝酒,喝酒,喝它个天昏地暗……
蓝天、白云、碧草连天。青东高尔夫球场上,仨仨俩俩的绅士贵族正风度翩翩潇洒挥杆,享受着大自然的悠闲和雅趣。这里远离尘世的喧嚣,没有工作的负荷,只有温暖的阳光、清新的空气和对美好生活的感悟。
“怎么打?”我问和涛。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和涛告诉我:“你就拿这个大勺子把球往洞里敲呗!”说着,他轮圆了球杆忽的一下甩下来,球没动,草皮倒是被刮掉一块。
“历害!”我朝他坚起大姆指。
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先生,我可以帮你什么忙吗?”
高尔夫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轻松,一天的苦燥训练下来我已是腰酸胳膊疼。和涛早找个角落阴凉去了,空旷的绿草地上想发火都没人听。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