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江湖两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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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磊看到那个叫“他不会回来了”的网友最近一封站内信时,距离回复他一个“能”字已有半个月时间了。对方索要项磊的电话,项磊稍作思考便留给了他。
自此,那人每天打来一通超长电话,每次放下电话,项磊都说自己耳朵疼。
那人说他叫李增,邻居县城的老乡,只大项磊1岁,可人家已经工作快1年了。有趣的是,他说他是专科临床医学毕业的,现在却是他们县城派出所里的一名小刑警。项磊觉得这些个人信息真有些拼凑的嫌疑,却也乐意每天接到那人的电话。
李增说,他其实并不打算在网上找什么朋友,因为他似乎一直等着另一个他回到自己身边,尽管他几乎可以确信,那个人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李增说他几乎每天都会用那颗一思念就锥痛的心去思念那个远走他方的人,可思念根本无济于事。当然,李增的原话不至于这么酸,这是项磊私下里对魏桐的转述。
李增误打误撞到了项磊担任管理的那个论坛,又误打误撞到了许梦虎负责的那个版块,无意中看到了项磊的小说。就像许梦虎一样,他说他从那个小说里读到了自己,这才忍不住联系项磊,然后每天得以在电话中倾诉一下自己的煎熬。
项磊从来都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尽管对项磊来说,听过许梦虎《心酸的浪漫》之后,李增的故事显得多少有些老套。
李增读中专时,宿舍里住了12个兄弟。学校的小帮派常来要钱,而且动不动就欺负人。有天李增和兄弟们实在忍无可忍,每人都割破手指,在一个饭盒里滴上几滴血,再灌满自来水用刷牙杯子分着喝了,然后在宿舍狭窄的过道里面对面跪成两排,每人说句“天地为鉴”之类的话,结拜成了兄弟,打算联合起来反抗那些小帮派。
按年龄排,李增被推选成了大哥。既然成了兄弟,又有翻身的渴望,李增他们显然比那些小帮派内部齐心多了,所以随后的反抗进行得颇为顺利。其间自然免不了一些殴斗,没有悬念的是,李增的兄弟们从来没有吃过大亏。
半大的孩子们混在一起,又充满了反抗压迫成功翻身的成就感,难免因此而张扬起来,俨然也成了校园里的一支新兴帮派。
不过,李增补充说,他们从来不欺负别人,也从来不会耍诬赖,只是偶尔,可能会恶作剧地捉弄一下大家一致看不惯的某个人。
比如,有个兄弟厌倦了这种深受香港古惑仔电影影响的边缘生活,几乎和每个兄弟都发生过不愉快,后来还隐晦地对结拜一事表示出悔意。兄弟们倒也不和他正面计较,暗地里,用他的洗脸香皂洗脚,用他的擦脸毛巾擦脚,卸掉他床板上一块木板,甚至往他的刷牙杯子里撒尿后倒掉。那孩子后来发现自己不被大伙儿待见,哭着搬走了。兄弟们有时候觉得挺可惜的,甚至有些难过,可谁也没再和他交往下去。
李增说起这个兄弟,本是为了分享一些过往笑料,讲到最后,却是忧伤的语气。
“剩下的11个兄弟感情一向很好,特别亲密,甚至包括身体上的亲密,其中有三对都亲密到发生过那种事,而且不止一次,不过谁也没有胡乱联想过。老四跟我们说:昨天我干老六屁股了,真是别有一番滋味!老六便说:你个鸟人太会耍赖了!说好互相试,自己爽完就不认账了!你他妈等着,哪天我一定补双份儿的回来。”
“兄弟11个,只有我一个是有女友的,但是最小的兄弟小广暗示我做那种事的时候,我也没有拒绝,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我想不到小广会认真。”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他总和我女朋友闹别扭。在我们看来,兄弟为大,所以我从来不会因为他气哭女朋友而动火,可他找碴和我闹别扭,我就觉得有些无理取闹了。有几次,我忍不住动手打了他,所幸最后也都过去了。小广告诉我他爱我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恐惧、恶心,而是担心,担心他因为我而走错路。我觉得我有责任保护我的兄弟,而我的兄弟也应该欣然接受我的保护。”
“说起来可能谁都不信,为了让小广尝到男女之欢,我曾经怂恿小广和女友发生关系。当时我睡中间,侧身抱着女友,小广从身后贴过来,低声喊着‘哥’,我就转过身和他亲吻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有了这个想法。于是我又转身在女友身上做足了前戏,翻过小广躺到一边,几乎是手把手教会了他怎样去享用一个女孩儿的身体……”
“第二天,女友在我面前泣不成声。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有多么荒唐,现在去想,也不知道这荒唐是源自我当时的幼稚,还是我天生与众不同的想问题方式。女友认为在我眼中她根本无足轻重,而我怎样也无法让她相信我是在乎她的。她离开了我,无论我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更让我大为光火的是,小广还是觉得爱我,而且根本没办法爱女人。我逼他收回这种话,他倔强地说他做不到,于是我又打了他,可无论我用什么方式打他、打得如何狠,再问他做到做不到时,他仍旧满脸倔强一字一句地告诉我,他做不到。”
“那天我大概疯了,前所未有地下着重手,几乎忘记他是我的兄弟了。打累了,我停下来抽一支烟,俯身问他:现在呢,现在做到做不到?我看到蜷在地板上的小广费劲儿地扭过脑袋看我,也许是天大的痛苦在那张惨白的脸上扭曲着,他的嗓子几乎喊不出话来,可他越发倔强的目光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仍旧在说:做——不——到!”
“我想我真的疯了。我好像狰狞地笑了一下,缓缓蹲下身去,把烟头捻在他袒露的胸口上,然后操起身边的折叠椅子,朝脚下那个抽搐的身体抡过去,一下,两下,……我想我的胸膛里并无任何施暴的快感,可手上的动作似乎成了习惯,就是停不下来。不是有几个兄弟正好过来找我,把我摁到在地,我想那天小广大概会被我打死。”
“小广的肋骨断了两根,胃出血,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个月。”
“我当然不会一直疯下去。事实上,当我那几个兄弟七手八脚地指挥医生把小广转移到急救车上的时候,我就已经恢复意识了,我前所未有地怕个不停,倒不是怕背上什么责任,而是怕明天会有个身穿白袍的家伙面无表情地对我宣布,小广不治。”
“我几乎退了学,每天去医院看他,我之所以不是一直守在医院里,是因为每次看见我,小广都会紧闭双眼,眼泪却突破防线哗哗地往外流,同时还挣扎着去拔自己胳膊上的针头。而小广的母亲如果也在,会哭着骂着赶我走。”
“小广出院后割了一次手腕,所幸早早被母亲发现了,于是又住进了医院。再出院后,他跪在地上向眼泪婆娑的母亲保证说,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轻生之念。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找兄弟们道别,说自己要去深圳打工。我看到他手腕上的伤疤,心如刀绞,我向他认错儿,求他别走,他说他并不怨我,可绝对不会再听我的。”
“我他妈的都哭了,兄弟十几个都是第一回见,可小广始终不说二话。后来我打算和他一起去深圳,可当天晚上就有人告诉我,他已经偷偷离开了家乡……”
“没有人再获得过关于小广的任何消息,谁去问他父母,都问不出任何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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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那么多的直男因为兄弟之上的深情而游离在同□边缘吗?不然,为何只项磊一个人,就先后遇到了许梦虎和李增呢?也许,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百分百的直男,那些感觉自己离同□十万八千里远的男人,大概只是因为不曾经历过兄弟之上的深情罢了。
项磊常常暗想,如果自己是小B或者小广,大概不会甘心选择离开。可项磊很想知道,如果自己也像小B或小广那样选择离开,裴勇会像许梦虎和李增这样,找一个陌生的同性恋倾诉自己有过的那段刻骨铭心吗?
项磊想,假如有天小B和小广都回来了,许梦虎和李增大概很快就会忘记自己。
项磊不禁羡慕起小B和小广来。项磊觉得自己和裴勇的关系相较之下太过平淡无奇了些,裴勇的情谊就那么停在兄弟情深的高度,一点不少,却也一点都不会多。
李增问项磊何时回家,项磊这才意识到,大学时光的四分之一转瞬即逝。李增问项磊暑假时会不会去见他,项磊想了想说,会。
这天,项磊对许梦虎说:暑假回家,我也许会去见一个网友。
许梦虎当即回说:去吧!身为一个同性恋,只被人爱不被人干,总归不够圆满!
不是听到自己从鼻腔里呼出一串空气的短促声音,项磊根本不会意识到,许梦虎这句话会让自己发出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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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周末,项磊既没待在宿舍,也没去网吧,而是难得从图书馆里借来一本《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扎进主E的自习室里看了整整两天。
项磊以为总算躲过了邵一鸣,不料,晚上却接到了他的电话。
邵一鸣对魏桐说,他帮项磊物色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朋友,项磊一定喜欢,于是魏桐便主动把项磊宿舍的电话号码告诉了邵一鸣。
邵一鸣说项磊我真想你的时候,项磊马上心跳加速,可是项磊对邵一鸣说:“好好和魏桐在一起吧,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邵一鸣沉默了一会儿,回道:“项磊你真虚伪!”
项磊忽然苦闷不已,提高音量吼着说:“我他妈的也想和你在一起,但想归想,不可能就是不可能!”随即便挂了电话。
然后郑东明的准女友来了电话,两人煲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粥,郑东明刚把电话放下,邵一鸣的电话就再次打了过来。
“刚才是你在用电话么?”邵一鸣有气无力地问。
“不是,是一个室友。”项磊用同样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答说。
“我×他妈!这傻×用了多久啊!”邵一鸣忽然歇斯底里。
“你怎么……”
“你知道我拨了多少回吗?我他妈每回拨完201,还要拨1选择普通话,然后再拨八位卡号和四位密码,然后再拨你们宿舍的号码,如果占线,最多只能重拨三次电话号码,三次以后,就要再从201重复拨起!”
“他又不知道你一直在拨……”
“一会儿回去铁定挨批。可我就是想要看看,今儿晚上这电话到底能不能拨通!”
项磊开始痛恨自己的虚伪,还有任性,项磊觉得自己这两个基本性情都有那么一点点装×的感觉,这种感觉其实让项磊觉得厌恶。项磊把耳朵上的听筒贴紧一点,想尝试一下能不能听到邵一鸣此刻的呼吸。
“你怎么不说话?”邵一鸣低声问道。
“太晚了,回去吧!魏桐回家的车票早我一天,到时候一起去送他吧。”项磊说。
“真的?”邵一鸣紧张地问道。
“真的。”项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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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磊对着宿舍电话吼了一句:“我他妈的也想和你在一起!”
这是项磊当着宿舍其他人的面儿无所顾忌说出过的最直白的话,因此他们大概都觉得听起来肉麻。郑东明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夸张地挤了一脸怪异的笑容。
项磊摔了电话,刚刚爬上床铺,电话就重新响了起来。宿舍里的家伙们都知道那应该还是项磊的电话,所以良久都没人去接。刘冲坐起来找拖鞋时,项磊已经下了床铺。
项磊接起电话,皱着眉头粗声喊了一声“喂”,几秒钟后,却又和颜悦色起来。随后,项磊扯开电话线,把电话递给了正坐在自己下铺泡脚的郑东明。
郑东明和准女友煲了一个半小时的电话粥,刚挂上,电话就又响了。郑东明抓起电话便问:“怎么呢?”两秒过后又不无尴尬地“哦”了一声,把电话随手放在下铺,一边说着“项磊电话”,一边端着洗脚水走出了宿舍。
那晚,有人私下里不由地怀疑,可能项磊和他们属于不同的两个世界,只不过在这个十平米左右的宿舍里,彼此的时空出现了一些交叉,这才得以互相听到和看见。
所以,在他们听见项磊讲电话时,才会不由自主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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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和郑东明都计划在暑假期间留在北京做点事,倒不是想挣什么零花钱,而是中学时代就常常通过各种渠道听说,不少大学生靠假期打短工来积攒社会经验,听得多了,难免有些迷信所谓的经验,也有点附庸潮流的意思吧。期末考试周里,他们总是在宿舍里讨论这些事。
有一天,何飞临走前接茬说:“你们要是真有这打算,我可以帮你们介绍到我一哥们儿他老爹开的公司里,他们每年都会招一些暑期临时工。”
那二人一听就来劲了,你一句我一句地追问细节。
“也就是发发传单搞搞市场调查什么的,可别嫌苦。”何飞说。
那二人当然说没问题,然后不厌其烦地拜托何飞一定要当回事儿。何飞拍拍胸脯说包在兄弟身上了,然后转而朝项磊问道:“诶,你丫要不要报名?”
项磊一定很惊讶,因为他们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正面交流了,大概是因为在项磊去上海之前何飞那句没有搭配笑脸的“玩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中一个人刻意安排的结果,这二人几乎很少在宿舍里碰面。
“不了,我暑假要回家。”项磊说。
只见何飞轻蔑地笑笑,背起书包走出宿舍,带上宿舍门的那一刻,硬生生丢下一个字来:贱!
这一回,项磊终于显得有些生气了。
这大概是209宿舍里的所有人第一回亲见项磊对何飞生气,而且似乎还带着天大的委屈,他们听到项磊悻悻地自语说:“我操!我他妈的招他惹他了?!”
这时候郑东明伸了伸懒腰,对老大和周云志说:“何飞这人真够哥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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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桐回家车票上的时间,是考试结束后第二天凌晨三点。
项磊本来正犹豫着要不要真和邵一鸣一起去送他,魏桐这时打来电话说,他和邵一鸣正在教四门口等着项磊呢。
三个人本来打算在候车室等到凌晨三点的,但是那个热得像蒸笼并且掺杂了各种味道的环境实在让人不堪忍受。邵一鸣提议去旅馆里等时间,三人一致通过。
项磊差不多要睡着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另一张床上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忍不住偷偷转过脑袋,在朦朦胧胧的光线里,项磊看到邵一鸣一动不动躺在几步远的另一张床上,正乖乖地回应着魏桐的亲吻。项磊心里一阵酸楚一阵难过,偷偷把脑袋缩回毯子里,再也不敢去偷看了。不知过了多久,竟然睡着了。
项磊做了一个梦,大致的情景其实无关痛痒,项磊记得自己被一个人紧紧抱住,还记得自己说了一句话来:许梦虎,你他妈的终于来看我啦!
忽然就醒了。当项磊意识到这是一个梦的时候,心疼,却又无计可施。
随后,项磊发现邵一鸣坐在自己床沿,一边抽烟,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这一次,那目光似乎丢掉了原本的清澈,又或是根本未丢,只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霭。
邵一鸣伸出手放在项磊手上,项磊就像触电一样,慌忙把手撤进了毯子里。
“几点了?魏桐呢?”项磊转而问道。
“我刚把他送上车了。刚才你睡着了,他没让我叫醒你。”邵一鸣说着时,已经俯下身子,一头扎在了项磊的胸脯上。
项磊的身体随之僵硬起来。
“项磊,我坚持不下去了,我们在一起吧!”邵一鸣埋在项磊胸口的毯子里,含混不清地说,“然后一起去告诉他,这是我们都没办法的事。”
项磊伸出手,一边去推邵一鸣,一边说:“你先起来!”
项磊其实推不动邵一鸣。邵一鸣主动撑起身子,不过并没有离开,而是胡乱踢掉了鞋子,鲁莽地掀开项磊的毯子,把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还没等项磊反应过来,邵一鸣就吻住了项磊的嘴唇。
项磊急了,一手扯住邵一鸣的T恤领口,一手顶住邵一鸣的脖子。当邵一鸣被迫离开项磊的嘴唇时,项磊当即咆哮:“邵一鸣,你给老子滚蛋!”
邵一鸣却根本不急,他轻巧地支开项磊顶在自己咽喉处的手,再次探下了脑袋。
项磊调动了全身的力量,一边扭曲着身体,一边再次去推邵一鸣。
当邵一鸣再次离开,用一对充满渴望的清澈目光注视项磊的时候,项磊忽然就那么醉了,一瞬间,几乎随之丧失了全部的力量。
邵一鸣接下来的靠近,终于获得了迎接。
项磊心想,一定是那个梦还在继续。真实的邵一鸣还在几步外那张床上,乖乖回应着魏桐深情款款的亲吻,而面前这个人,自然是虚假的邵一鸣,原是项磊梦里那个家伙随意借来的皮囊。
他胡乱扯下项磊的上衣,然后又去扯自己的。那个迷彩T恤和他开了一个让他懊恼的玩笑,箍在他的脖子上逗留了半天。他手忙脚乱去揪自己的皮带,还没揪开,又转而去揪项磊的,颤抖的双手始终没能找到机关所在。
他着急的样子让项磊想笑。项磊忍不住上了手,帮他解开了自己的皮带。他一边盯着项磊看个没完,一边又去解自己的皮带。接下来的赤诚相见,着实不易。
他莽撞地耕作了一会儿,开始私下里准备着什么。当他举起项磊的双腿放到自己肩膀上时,项磊这才感觉到了一丝惊慌。
“你……干什么?”项磊忐忑问道。
“爱你……”邵一鸣含混地回应说。
在项磊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决定之前,身下的刺痛已经让他感到了战栗。
“等等!”项磊喊道。
“对不起、对不起。”邵一鸣停下来,有点费力地埋下头去亲吻项磊。
随后的刺痛接二连三,而且几乎没有任何退路地加剧着。
“停下!”项磊忽然醒了。这原本不是梦,却需要项磊在这一刻醒来。
“很快就没事儿了……”邵一鸣一边柔情说着,一边蛮横地前进。
“你……你停下!”项磊开始流汗。
“项磊……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邵一鸣自顾自地说。
项磊被邵一鸣卡住身体,稍有动作,便会加剧那份疼痛。项磊感觉到脑袋下的枕头已经被打湿了,脖子里,脊背上,汗水不停地往外渗。
“邵一鸣,你他妈的给我停下!”项磊开始咆哮,同时奋力将右脚别过邵一鸣的胳膊,触到对方的胸膛时,项磊毫不客气地发了狠力。
邵一鸣扯着毯子仰面倒下床去,脑袋磕在窗户边的茶几上,两个茶杯叮叮咣咣散落在地,茶几边的椅子也随之发出了一声聒噪。
邵一鸣很久没有站起身,项磊有些心疼,却不愿意给他察觉出这点心疼,更不愿意伸出手去拉他一把,而是径直去了卫生间。
有血。不知道为什么,项磊一时间觉得,那血一定很脏。
项磊回到卧室就开始穿衣服,邵一鸣坐在床沿上,默默地看着项磊收拾自己。当项磊穿好衣服往门口走去的时候,邵一鸣大步追了过来,一把拉住了项磊的手。项磊觉得厌恶,一把甩开,还没能挪开步子,邵一鸣已经从身后将他实实抱住。
“对不起!”邵一鸣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在项磊耳边低声说道。
“我们这样实在龌龊。”项磊没有继续挣开,而是闭上眼睛回说。
“跟他说好吗?这样下去,对三个人都不公平。”
项磊扳开交缠在胸前的胳膊,转身正对邵一鸣,一字一顿地说:“就算说了,我们也,不——可——能。”
“为什么?”
项磊没有回答邵一鸣为什么,当即转身,离开了那个旅馆。
不知道,一个人被留在那个空空的房间里,他会是怎样的心情?项磊一路上都在思考邵一鸣问的那个为什么,为了魏桐的友情?为了自己的心安理得?还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喜欢他吗?喜欢。爱他吗?不知道。
项磊宁愿相信,邵一鸣可以诱惑到自己的,只是那样一份肤浅到连颜色都单调在一个色系中的欲望而已。充其量,不过是被一对清澈的目光所吸引罢了,纵然当真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也未必能够成就项磊所一直渴望得到的那种爱情。
回到学校以后,项磊去网吧守了整整一天,一直到必须要马上去车站赶车的时间,才终于等到了许梦虎上线。项磊问他:“最后一次确认,我们到底可以见面吗?”
在等待许梦虎回复的时候,项磊想,如果可以,自己一定用不着去赶车了。
良久以后,许梦虎才回答说:“你不是还在找吗?算了,我想我不是同性恋。”
“好吧,再见!”项磊不假思索地敲下了这句话,然后,结账下机。
原来,身上的任何一处疼痛,都比不得胸膛里的那一处。
项磊回宿舍拿背包的时候,刘冲对他说:“这一天有几十个电话找你!”
邵一鸣吧?邵一鸣,不管有多辛苦,你还是……还是忘了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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