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大学生同志小说《兄弟之上》 - 第21页

☆、一九:隐痛在胸口

103

大二上学期的英语四级考试不是谁都能参加的,为了保证通过率,学校规定,上学年平均英语成绩在70分以上的人才能报考,项磊自然便是其中之一。

项磊借口准备这场考试,每天早早地来到学校上自习,晚上很晚才回去。项磊很少回宿舍,而且,只有哪天他心血来潮不逃课了,别人才能在大课教室里偶尔看到他。他总是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周围顶多有三两个一向独来独往的同学。

李增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不知道那个海归高干子弟有没有再联系过他,项磊很少想到这个问题。有一回,李增来学校找项磊一起吃饭,其间接到一个电话,他一边眉开眼笑地讲电话,一边走出学校食堂,项磊差不多吃完了那顿饭,他才回来。

李增在项磊面前重新坐下以后,仔细查看了项磊的表情,他发现项磊脸上基本上空无一物。李增颇有些失望,他原本以为,项磊至少会问一句“谁来的电话”。

那晚,李增问项磊:“宝贝,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项磊淡淡地回应道:“那你呢?”

李增不假思索地说:“我当然爱你了!”

项磊淡淡地反问道:“那小广呢?”

此时,李增大概有些愠怒,他气急败坏地说:“我不爱他!我只是心疼他,因为他是我最小的兄弟!他把我带上了这条道,却没能让我爱上他!我爱的是你!”

听到这话,项磊失望透顶。

如果连小广都不能得到这个人的爱,那这个人还会有真正的爱吗?项磊曾经不止一次地想,他对小广的爱越深,也就越值得自己留恋,哪怕他的爱会因为小广而对自己有所保留,项磊也会觉得那是天经地义的。如今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看我在北京是混不下去了。陪你做完这次手术,我还是去广州找我三舅吧!”李增说,“如果做完这次手术还是复发,你就别花冤枉钱了,等春节回家后,我带你去看一个老中医,是我们老师的师兄,听说有方子,效果不错。”

“也行。”

李增面前仍旧是项磊空无一物的表情,李增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老羞成怒了,却忍不住一把抱住了他。他抱得有点紧,好像感觉到自己下一秒就要失去他了。

104

魏桐问项磊怎么会染上这种病,项磊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增在一旁接道:“我他妈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生气!你总算不是跟我好了之后又去乱搞才染的病,可一想到自己都差点儿中标,正欣慰呢,又觉得可气!”

李增发脾气时的表情相当可怕。魏桐暗暗自责多嘴,再也没敢多问下去。

魏桐对项磊说,他想尽快找到一个人,唯有如此,才能从失去邵一鸣的痛苦中解脱出来。项磊好像对此感同身受,只是作为旁观者,又觉得这想法显然不够理智。所以当魏桐说自己要去涿州见一个网友的时候,项磊故作理性地劝他三思。

三思过后,魏桐还是去了。

当天晚饭时候,李增的手机接到一个陌生来电,李增接听电话之后,神色紧张地说了句“你等等”,便把电话递给了项磊。

电话里,魏桐带着哭腔,惊慌失措地请求项磊去涿州接他。项磊忙问怎么回事,魏桐说电话里讲不清楚,他现在在涿州街头一个小卖铺里等着,电话费还欠着老板呢。

这顿饭就吃到这里了,李增和项磊当即动身去了涿州。

魏桐看到李增和项磊走过来的时候,当即就哭了出来。项磊交了电话费,走出小卖铺后忙问魏桐到底发生了什么,魏桐几乎说不成句。

魏桐说,网友见到他之后就带他去了一个居民楼,爬到第三层,穿过一个黑洞洞的走廊,到了一个房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那人当即就把魏桐推倒在床上,接着就要去脱魏桐的衣服。魏桐说我还没吃饭呢,那人居然说,你跑这么远来就为了混顿饭吃?魏桐因此而觉得不快,随即拒绝了那人的亲近。其实魏桐想到了项磊身上的病,原本就没有打算这么快和一个陌生人发生什么。

网友很快就翻了脸,他先去反锁了客厅的门,随即回到卧室里,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一脸鄙夷地看着魏桐,这便开始辱骂不停:“你这样的人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又骚又贱,喜欢被人×,怎么,这会儿装什么清纯呢?”

魏桐有些害怕了,试探地说:“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我现在走吧。”

那人哼笑一声,回说:“走?还没给老子玩儿呢,你往哪儿走?老子特意花钱租的这房,你说走就走,老子的钱白花了?”

魏桐彻底害怕起来,忐忑问道:“那你……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你说呢?脱衣服吧!”那人坐在原地不动,笑得一脸怪异。

见魏桐坐着没动,那人一脸怪异的笑容不翼而飞,随之暴吼一声:“脱啊!”

魏桐呆立原处,马上就要哭了,谁想这表情竟然好像激怒了那人,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来,一边骂着“你个装纯的骚货”,一边开始野蛮地撕扯魏桐的衣服。

魏桐拼命挣扎,那人就不时用拳头击打魏桐的胸膛,后背,甚至□。魏桐不禁喊了一声“救命”,那人刷地扇出一个耳光过来。那力道大得惊人,魏桐感觉自己的脑袋一下子就懵了,泪水经过脸颊,火辣辣地疼。

“妈×的,再喊?你再喊?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看到那人面目狰狞,魏桐不禁想到在网上看过的一个个凶杀案例。如果今天自己真的被他取了性命,稍后几天登上新浪网头条,也算得上一件供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奇闻。关于同性恋的国内资讯,除了这些离奇古怪的刑事案件,好像再没有别的什么噱头了。

眼泪此时无关心境,只是兀自流淌。

“大哥,求你了。你讨厌我就放我走吧。”魏桐低声哀求。

那人一甩手,把魏桐扔在床上,然后坐回书桌前的椅子上,点起了一支烟。

“你个二×把老子Happy的心情都搞没了。妈的!”

就这样面对面坐着,从中午一直到晚饭前。对魏桐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

魏桐甚至绝望地想,这大概是自己被杀之前必经的煎熬。谁也不知道那人下一秒要干什么,他似乎很容易被激怒。魏桐什么都不敢说,只好任他不知疲倦地羞辱。

天黑前,那人走了,走之前拿了魏桐的手机,还搜光了魏桐身上所有的财物,项链、戒指、CD机一概不能幸免,魏桐身上,只剩下凌乱的衣服。

那人离开之前,扬扬手里的那些物品对魏桐说:“别以为老子稀罕你这些玩意儿,我放客厅里了,你想要回去的话,就乖乖儿地等我回来。”说完,转身走向客厅。魏桐紧跟不舍,眼看卧室门就要关上,魏桐情急之下抬手去挡,那人毫不客气地把魏桐的手狠狠夹在门缝里,魏桐吃痛地缩回手来,卧室门这便关上了,随即被反锁。

项磊抓起魏桐的手看了看,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

那人走了以后,魏桐仍然不敢再喊救命,他从窗户里爬出来,发现如果扒着窗下那道凸出的岩壁,可以尝试着踩到二层的阳台。魏桐毫不犹豫这么做了,可当他随即发现离开二层阳台后就没了落脚点的时候,已经回不去了。

魏桐往下看看,发现楼下的草地似乎很松软,于是用双手攀着阳台,闭上眼睛咬了咬牙,松开手跳了下去。还好,手上蹭破了点儿皮,没有骨折。

李增愤怒地要去报警,魏桐死死抓住他,不停地说自己只想尽快离开。李增说不报警也行,你带我们回那个地方堵他。魏桐一脸惊恐,怎么也不肯答应重回那里。

无奈之下,三个人慢慢朝车站走去。

项磊说,打车回吧。这好像成了一份小小的弥补,在出租车上的狭小空间里,只需要面对出租司机一个陌生人,所以魏桐才可以安心地靠在项磊的肩膀上,肆无忌惮哭了一路。魏桐不时地对项磊说,他想邵一鸣,想得胸口疼。

项磊听见魏桐说胸口疼的时候,自己的胸口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他揽过魏桐的肩膀,眼睛一热,大滴的眼泪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顺着脸颊簌簌地滑落下来。

105

项磊做完第三次电灼手术的第四天,李增的三舅打来电话说,他正在保定出差,要李增当天去保定同他会合。

项磊送李增上车前,李增问项磊会不会搬回宿舍,项磊说等病好了再说吧,不然做消毒、护理之类的事情太不方便。李增想了想,抽出手机卡,把手机留给了项磊。

他们站在车站里说话的时候,项磊还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呢,可是当李增听到司机的喊话,不得不走进车厢里之后,项磊忽然就感伤起来。

冬天的北京总是那么冷风肆虐,项磊的头发被吹乱了,身上袭来阵阵寒意。

汽车发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项磊一下子就哭了出来。项磊确定自己绝不是舍不得李增离开,可难道告别一场形如爱情的错觉,也能教人感伤至此么?

李增显然误解了项磊。他一定以为项磊舍不得自己离开,所以也哭丧着脸,随即流下泪来。他扒着车窗不停地朝项磊挥手,又示意项磊自己擦掉眼泪。

项磊不想一个人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他去办了一张手机卡,打了个电话给魏桐,听到“关机”提示之后,才想起魏桐的手机被留在涿州了。

路过一家网吧,走出十多步远之后,项磊又鬼使神差地折返了回去。

项磊打开自己的网络日记逐字逐句地重读,却怎么也找不回其间描述的往日情动了。那些用来形容甜蜜幸福的字眼和段落,因此而显得造作极了。有那么三两刻,项磊甚至忍不住发出笑声,而那笑声,分明是源自一份鄙夷的心情。

嘀嘀嘀嘀——耳机里传来了聊天账号的讯息提示音。

“还好吗?”

“不好。”项磊一瞬间倍感委屈。

“怎么呢?”

“他吃不惯我做的饭,看不惯我洗的衣服。”项磊飞快地敲出自己的难过。

“还有吗?”

“我染上了病,——性病。”项磊深吸一口气。

“这是报应!这是你做同性恋的报应!”

“他坚持认为我是和很多人乱搞以后才染上的病。”项磊咬住嘴唇。

“因为是报应,所以,一次就够了吧?”

“他找我要钱,给他喜欢的另一个人买名牌鞋子。”项磊的鼻子发酸。

“他在哪?”

“他在我身边和别人上床。”项磊流出了眼泪。

“我问你呢,他在哪?”

“他走了。”

“还来吗?”

“不会了。”

“病好了吗?”

“没有。也许好不了了。”

“项磊,你知道我他妈的有多想你吗?”

“落泪的狮子”问食草狼:你知道我他妈的有多想你吗?项磊一边觉得欣慰,一边又觉得毫无意义。只不过,发生了那么多的事,项磊还是想一一告诉他。

毫无保留,全部让他知道!

106

李增连续来了四封信,一周一封。

他说他趴在床上写信,他说他拿着手电筒蜷在被窝里写信,他说那边没有暖气,他一边往手心里哈气一边写信。他在信里说,他很想念项磊。项磊没有回信,李增以后的信里倒也并不责怪。

项磊的病情再度复发了,想到李增说的那个老中医,项磊给李增打了电话,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李增。项磊不无痛苦地想,也许不得已,他和李增还是要继续那份孽缘,因为,项磊不想为一场病患而对生活绝望,更不想就这样死去。

107

山穷水尽之际,项磊收到一笔汇款,1000元整,落款许梦虎。原来,许梦虎并不是项磊虚构给自己的一个人,这个名字,至少能被邮局的电子系统接纳认可。

项磊并没有为此觉得惭愧,一方面,项磊此时太需要帮助了,另一方面,项磊乐意和许梦虎发生某种实质的联系,哪怕是欠他一份人情,至少也算得上是一种实质的联系。

元旦那天,项磊收到了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上有一只卡通老虎在弹钢琴,背面,是鸡飞鸭舞的一段留言:

卡片上的图画是不是很幼稚?不过,这可是我找了半天才找到的一张带老虎的,所以还是希望你会喜欢。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平淡,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反而你总叫我放心不下,我总做不好到底要不要来看看你的决定,我希望你和我一样觉得这并不重要,也希望你身体早日康复,虽然我知道大概你心上的疾患才是最重的。我想说的是,如果我能见到他,我一定砍他!我整日活在魔鬼般的冲动里倒一直平安着,你却不一样,愿这个一直保护着我的神,抽空去好好保护保护你。

最后一行字的空间显然不够了,几乎是被硬塞进去的,项磊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遍,都会由衷地笑出来。

项磊这天起床的时候,头发翘着,摆弄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整理好它,只好错过了上午的课,烧了热水洗了个澡。项磊坐在书桌前吹干头发的时候,再次看到了那张明信片,忽然打算去剪发。

项磊剪了圆寸。长那么大,第一次留这么短的头发,以后的早晨,再也不用为头□费那么多时间了。项磊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多少有些不习惯,但心里很满意。

项磊现在用电视机和DVD听《With Or Without You》,还留了圆寸发型。项磊不能再忍受自己和他之间那些无法丈量的距离了,项磊不能自控地想要成为他。——他穿着一件米黄色的衬衫,一个扣子也不屑于扣,胸腹坦荡;他的头发很短,短得跟项磊一周不去理会的胡茬差不多。

他说,他叫许梦虎。

108

项磊一直空着的隔壁房间搬来一对年轻的夫妇,也许是恋人。

男孩见了项磊会打声招呼,诸如“嘿哥们儿,回来了”,或是“今天吃什么”之类的,女孩见了项磊,则会莞尔一笑。

男孩在西单地铁站的通道里摆地摊儿,卖一些毛绒玩具和围巾手套之类的服饰配件,每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女孩大部分时间待在家里,收拾房间,洗衣服,做饭。

每天晚上睡觉前,项磊都能通过窗户看到他们俩在房间里数钱。女孩坐在床上,男孩蹲在女孩面前,男孩数完零碎的钞票,全数交给女孩,女孩就又仔细数上一遍。

项磊每天看到这样的情景都会忍不住羡慕一遍,魏桐说,他也羡慕。

魏桐不来的时候,项磊感觉,整个房间里寂寞得可怕,所以常邀石卓和杨琳他们过来玩。他们若是来了,无一例外,都是带了光盘来看碟的。

这天,杨琳带来的一张DVD光碟,是一部叫做《爱的蹦极》的韩国电影。

男人和女人深情相爱,可当男人服役归来,女人却人间蒸发。十多年后,男人娶妻生子,在一所中学教书,无意间从一名男同学身上发现了女人的影子,男人开始为此无法自拔。影片最后,男人和男同学来到了风景如画的新西兰,牵手殉情。

项磊想不到这是一部涉及同性情感的电影,尽管从严格意义上讲,那根本不是同性恋,可看到最后,项磊还是感觉到自己脸红了。杨琳躺在石卓怀里呜呜哭着,石卓一边忙着擦去她的眼泪,一边柔情似水地说着“好了、好了”。

直到结尾的字幕全部结束,碟片重新回到选择播放的画面时,石卓才走过去拿出了碟片。这时候,杨琳还在抹着眼角。

看着动情到流泪的杨琳,不知道为什么,项磊异常感动。

几天后的上机课,项磊在网上遇见石卓。石卓说他对所有的新鲜事物都抱有强烈的好奇心,项磊说如果你知道我的一个秘密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石卓回道“但说无妨”。项磊正犹豫要不要对意气相投的朋友毫无所保留的展现自己时,对方忽然又问:是不是你不喜欢女生这件事啊?

项磊一下子就懵了,当即问他:猫不在你身边吧?

对方回道:“我就是猫。上一句和这一句是我说的。老石现在忽然想和你聊聊写过《似水柔情》的王小波,你们继续。”

到底还是被这个敏锐的女生猜中了。项磊想想,反倒觉得释然。

石卓说,新鲜事物的话题是他胡乱扯到的,自己天生愚钝,直到杨琳抢过电脑敲出刚才的几句话,他才知道项磊所说的秘密是指什么。项磊说,放心吧,我不会爱上你的。很快,对方发回了一串流汗的表情。

这时候项磊笑了。随后项磊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般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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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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