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影帝反水
事情真相大白,刑厉坤当下就给夏俊打了个电话,夏俊在那头沉默着,反而没有上一回情绪激动了,事情查清楚了,可横亘在他心里的刺却扎得更深。
就为了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夏擎远他好几年,他真想看看夏擎知道真相是什么反应。
刑厉坤问:“夏擎那边你去说?”
“你去。”夏俊哼道,“我才不想搞得跟深闺怨妇似的,拽着小三假孕的消息瞎得瑟,显得我多欠操一样。”
刑厉坤忍不住喷他,“那您可千万端住了,别人家一求和,你连城门楼子都送出去。”
听他们俩瞎贫,宋谨也跟着乐,这一对叔侄总算拨云见日了。
夏俊前面放下面子变着法儿地补贴夏擎,现在知道夏擎要吃憋,能不抖起来么?
有能耐你别来找我啊,继续给人家当奶妈子去!
要是夏擎真敢那么做,夏俊认栽了,大好时光砸进水坑没听见响,以后就各走各路吧。
真相不止拨云见日,也能让他看清楚云层下,或山花遍野,或污水臭潭的未来。
这一次,他仍旧把选择权交给夏擎。
刑厉坤和宋谨没有逗留,连夜返回B市,折腾一通宵好不容易到家,结果发现他们家院子站了好几个工人,开着大铲车,一铲子一铲子往外刨土。
铁栅栏修好了,可玻璃温房缩水一半,还在院子里的草皮上掀出个大坑。
“都给老子停了!”刑厉坤一声怒吼,老子亲手捯饬出的家,谁他妈敢拆?!
刑二爷一巴掌把插在地上的铁锨拍飞了,打在大铲车上哐当砸出一个窝,那些工人立刻噼里啪啦扔了工具,弃械投降。
“嫂子,坤哥——”小白龙歪着脑袋从屋里跑出来,姿势别扭。
宋谨吓了一跳,先没管房子,问他:“你脖子怎么了?”
小白龙自己也很困扰,“不知道啊,一睡醒就疼……跟别过门似的。”
“……”宋谨恍然大悟,不是门,是别过丫的夺命4字锁腿。
“八成是睡撇了吧。”宋谨咳嗽一声,把话题岔过去,“这些人是谁?”
“修院子的。”小白龙说着示意二楼,“……你们隔壁邻居喊来的。”
小白龙不是没拦,可他扛不过人家的司机。
林景熙穿一身白色休闲装,喝着鸡尾酒晃着逍遥椅,看着比主人都自在,纤纤玉手往坑里一指,“我让挖个鱼池。”
刑厉坤暴躁喷火,“你妈的脑子里的水就够养鱼了,要挖搁自个儿家挖去!”
我媳妇儿皮肤那么嫩,你养一池大花蚊子,夏天还能不能过了?!
林景熙不笑了,居高临下睨着人,“刑总,一个鱼池换一个影帝,你不亏吧?要不是我家的波斯猫会游泳,我也犯不着借你的地方。”
熊毅在后面站着,宽阔的肩上蹲着一只黑色胖猫,拿毛绒绒的尾巴卷着熊毅的脖子撒娇卖萌,把熊毅阳刚爷们儿的气场融掉一半。
宋谨和刑厉坤听懂了,顿时面面相觑——林景熙这是要反水投诚,特意找了个日常遛弯的由头。
他们一早就知道林景熙和林轶不和,俩人正琢磨怎么添料呢,谁也没想着便宜来得这么容易。
监工的活交给歪脖龙,四个人全部聚到了客厅。
清醒时的林景熙高傲冷漠,手下优雅地撸着猫,和那天喝醉了歇斯底里的模样完全不同。
熊毅端坐在他旁边,像一道沉默坚固的木桩。
林景熙先不谈自己,漫不经心地问:“廖雅言的热度,是你们拱起来的吧?”
宋谨干脆地承认,“是。”
这几天网络上有一股势力异军突起,把热度榜的黎鸣玉挤下去,猛刷廖雅言的各种正面新闻和公益广告,强势推占首页,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天临的公关部没当回事儿,以为是粉丝在砸钱支持偶像,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粉丝为了替T.D宣传专辑,包下了市中心最贵最大的LED屏,循环播放了一周主打曲MV。
宋谨琢磨着,他的那封匿名信差不多该寄到廖雅言手里了,T.D这趟泰国行肯定热闹,廖雅言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知道阿普锉仑的事儿肯定得和韩晟闹,以现在的媒体关注度爆出丑闻,一定会对T.D和天临打击巨大。
林景熙了然一笑,感慨道:“林轶太爱钱,他斗不过你们。”
他从熊毅的衣兜里翻出一只U盘,“所以我选择你们这边儿,这是我的诚意。”
刑厉坤接过来,“东西我们收了,你想要什么?”
“天临垮了之后,我要息影。”林景熙看向熊毅,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他在镁光灯下璀璨一身,熊毅只能站在角落里远远看着。
他拥有镜头和粉丝,拥有无数的喜爱赞扬,可熊毅的世界里,从来只有他。
当初熊毅为了他脱出黑道,几乎豁掉半条命,现在他也能为了熊毅,毫不犹豫地息影。
这些年熊毅陪他做了他喜欢的事,也该换他陪熊毅了,两个人想正大光明地站在一起,只有彻底脱离公众视线,但林轶不倒,他就得一辈子困守天临,怎么陪着熊毅?
更可气的是,林轶居然为了捞钱填补天临的资金空缺,拿他去要挟熊毅搭线贩毒。
碰那东西是重罪,熊毅被推出去顶缸,林轶却在背后舒舒服服地数钱,凭什么?与其被林轶利用,还不如帮海程一把,是林轶把他们逼上绝路,让他们倒戈相向!
林景熙看向对面两个人,意有所指,“我信你们,你们也是同样的人。”
林景熙心思通透,那天就看出了刑厉坤和宋谨的关系,一个是海程娱乐的少东家,一个是圈内初露锋芒的经纪人,埋着彼此热情鼎沸的心,相爱不能相靠,对这种痛苦应该会感同身受。
可是刑二爷是一般人吗?
他展臂大大方方把宋谨勾进怀里,“老子和你们不一样。”
要不是宋谨想着先出头后出柜,刑厉坤能把人举到头顶让所有人观瞻仰视——这就是老子媳妇儿,老子的心尖肉!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宋谨给他得瑟得脸上发烧,暗搓搓踩他脚丫子,林景熙哼了一声,临走还顺走了桌上的酸奶喂猫,猫舔盖儿,他喝奶,尝了一口塞给熊毅,“黄桃的。”
他不是不吃黄桃,是熊毅喜欢。
这人深沉惯了,除了林景熙,就没人能摸透他的喜好,混道时和兄弟们聚会,什么菜近吃什么,哪个妞儿近点哪个,似乎从来不会有情绪波动。
只有林景熙,是他半生阴暗奔波里迸出的光,当他浑身浴血拉开车门的一瞬间,少年惊惧漂亮的面孔定格,他鬼使神差地挂上了枪管保险栓,林景熙费劲巴拉地把他拖进车厢,车外一路奔过十七八个拿刀喊杀的阎王土匪……
这道光照亮了熊毅的后半生,也被染上了洗不干净的猩红血色。
宋谨去厨房准备早餐,虾仁白粥撒上小葱花,配两大盘子的肉酥卷,煎炸出金黄的颜色,沥干净油摞成小山。
刑厉坤正拿笔记本电脑看林景熙留下的U盘,图表文件是天临股票内线交易的黑料,没多大意义,还没他手里的东西详细,像林轶这种身份,随便推几个人、撂几百万就能轻松顶下来。
宋谨端着早饭坐在刑厉坤对面,“里面都有什么啊?”
刑厉坤眉峰一挑,笑得幽幽邪邪的,“鸳鸯戏水野战车震捆绑调教小皮鞭兔耳朵,宝,你喜欢哪个?”
宋谨一口粥呛住,天临艺人陪睡还能陪出这么多的花样?有钱人真他妈怪癖多!……不过他真有些好奇了,那些个光鲜亮丽的大明星,私底下这么放得开吗?
宋谨佯装不在意,伸手给刑厉坤喂肉酥卷,喂着喂着就挪到了电脑旁边,定睛一看,除了一溜儿一溜儿的进出账数字,根本啥也没有!
刑厉坤咬着宋谨的指头问:“宝,你挺有兴趣啊,不然以后咱们俩录一个?”
宋谨:“……”
录你大爷!要录也是你戴上兔耳朵,我抡老舅送的小皮鞭糟蹋你!
等两个人腻腻歪歪吃完早餐,终于踅摸到了有用的东西,是一段模糊的音频。
熊毅交易毒品的时候要全身过检,高精仪器扫到一切电子设备都会报警,他把录音设备提前藏在水瓶里,被对方电话指挥着辗转了三个地方,把喝空的水瓶子随手抛进荒地草丛,面不改色地接受检查,录音里瑟瑟的风声和浪声下,是一场牵涉巨大的跨国毒品交易。
交易之后露面拿货的那位熊毅不认识,他在夜色里面目模糊,声音嘶哑破碎,“货呢?”
熊毅说:“这事我只做一次。”
对方态度强横,手枪上膛,“货。”
……
“操!”刑厉坤喉结滚动,一把合上了电脑。
这人他见过一次,头发遮住半张烧伤的脸,被火撩过的嗓音特有辨识度,正是‘红风’那位太子爷。
恐怕前面的交易黑料都是烟雾弹,林景熙真正想给他的,只有这个音频。
这一池水太深了,林景熙怕是趟不过去了才要拉他下水,借他去靠蔺严那棵大树,但就算是蔺严,恐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向太子爷下手,捋军部巨虎的须。
宋谨只听出毒品交易,蹿了一脖子冷汗,手里的肉酥卷捏露了馅儿,染了一手油。
林影帝给他们的诚意,也未免太大了!
明显地借刀杀人,算计了他们俩。
这事儿一旦知情就摘不干净了,宋谨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坤儿,咱们……报警么?”
刑厉坤摇头,报警?上面那位局长贼精贼精,眼瞅着到了退休年龄,最会小事作大,大事作无,聚众赌博嫖娼的事管,这事儿犯了忌讳真不好说,他们不能冒险。
现在唯一能依靠信任的,只有蔺严了。
宋谨有些慌神,没经过这么大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刑厉坤慢慢揉他的手,把捏得烂糟糟的肉酥卷抠出来,拿纸巾仔细替他擦手,外头暖风撩动,他的表情一派认真,宋谨一颗紧张不安的心,突然间踏实下来。
“宝,这事儿我找老舅,你不要担心。”
宋谨想张口说话,被刑厉坤逮空亲得结结实实,气喘吁吁。
刑厉坤沉声道:“这东西不光弄倒林轶和天临有用,老舅也需要。”
蔺严卡在少将的位子五六年,和平年代功绩难捞,那么星星点点的累积,远不如这一个刀锋凌厉的机遇。
刑厉坤和蔺严约在一家老茶馆见面。
蔺严先到,一身便服显得人年轻了不少,品茶时脸上也自带威严,眼角敛出几道岁月粗放的纹路。
刑厉坤知道蔺严掰整不惯电脑,特意把音频弄到手机里,开车从茶馆后门兜进来。
甥舅两个坐在一块儿,瞧着比和刑远平更像亲父子。
穿旗袍的茶博士身段玲珑,背着黄铜长嘴壶下腰展臂,沏好了第二碗茶,轻轻走出包房。
蔺严睨着刑厉坤,开腔就呛:“你小子什么事儿不能在电话里说?非要折腾我一趟。”
这地方蔺严偶尔来闲坐散心,苍黄色调的老茶馆地处偏僻,条凳方桌大盖碗透着古香旧韵,半露天的包房埋进树影蝉鸣,避开了一切可能的视线。
刑厉坤点名来这儿喝茶,绝不会是小事。
一段十来分钟的音频,蔺严反反复复听了三遍,猛地把白瓷盖碗蹲裂了,茶水漏了一桌子。
熊毅洗白之前跟着的大当家退了,金三角的毒枭不认新人,做交易要找熟面孔,找以前那位话少人闷的二把手熊爷。
当初刑厉坤和夏俊把‘红风’报警的黑锅推给林轶的弟弟,反而阴差阳错地让林轶和太子爷搭上了线,两个人为了利益一拍即合,妄想吞下东南毒品市场,胃口实在太大了。
刑厉坤默默拢了瓷片,点上一颗烟递给蔺严,“老舅,这事儿您管吗?”
蔺严能不管吗?
蔺家是正统的军人世家,蔺严小时候跟着当总参的父亲耳濡目染,骨子里淌着老一辈正直刚硬的血脉,最看不惯那些蛇虫鼠疫一窝黑。
缉毒没有真凭实据,请不动上面的大佛来管,偏偏这件事又牵涉得太广太深,远了要从几年前的海关运毒案算,近了涉及年初时金三角毒枭混战,事情一旦抖开,不光是灭杀军部腐烂的恶虎,豁掉东南一带的毒品进出线,更会拉下马一堆大小官员,给政军两界来一次大洗牌。
可蔺严毕竟人在军部,有些事做起来束手束脚,真要动作,还需要一个信得过的政界帮手。
刑厉坤缓缓抿出一口烟雾,“刘卫国这个人,您觉得怎么样?”
“……那个软硬不吃的大铁疙瘩?”蔺严琢磨琢磨,点头说,“回头我跟他接触看看。”
刑厉坤推荐刘昭他爸,不光是因为这人硬气正派,还出于跟自己兄弟那点儿私心,要是能借着这件事把刘卫国的职位往上抬一抬,吃人嘴软,小白龙和刘昭也许还有转机。
蔺严能瞧不出他的心思?一巴掌乎到刑厉坤的后脑勺上,笑道,“你妈的,连自个儿老舅都要算计,快跟你哥一个德性了。”
刑厉坤咕哝,“反正您也是顺带的事儿。”
蔺严挺乐意看他这样,原先那股子毛毛燥燥欠抽打的劲儿收了,越来越有个当家的样子。
说完正事儿,蔺严叫人换了茶具重新沏茶,甥舅两个挪到马架子上懒着,偷得浮生半日闲,聊些家长里短。
蔺严跟刑厉坤磨叽一早上,眼看着午饭要上桌,却被一通电话喊走了——咱们营里的几个刺头,午休时间在寝室练架,被上头视察的军纪处抓个正着,藐视军纪、猥琐军容,现在一溜儿排开在太阳底下暴晒,穿着大裤衩子,背上都秃噜皮了。
趴不够三个小时不许起来,火气大没处使就好好出出汗,啃啃地皮灰。
那几个刺头,恰恰是蔺严手底下的精兵猛将,蔺严带兵从不磋磨棱角,要的是能给营队争光、能顶着枪口往前冲的真汉子,而不是抹杀了个性的机器人。
甥舅俩是一样倔强护短的性子,蔺严暴脾气上来吼着勤务兵,风风火火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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