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试探结果
宋谨在便利店等了一会儿,韩晟开车来接他,难得绅士地替他开车门,看到宋谨的造型眼前一亮,半真半假地夸了几句。
韩晟选了一家私密性好的西餐厅,在小包厢里享受鲜花烛光小提琴,只有他最开始跟宋谨在一起的时候,才有闲情玩这种浪漫。
八点十五,两个人在温馨的气氛下进餐完毕,服务员进来上甜点,宋谨从兜里摸出来一板药,“你不是感冒了吗?刚好饭后吃,哎呀——”
他伸胳膊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韩晟的红酒杯打翻了,韩晟的衬衣袖口染上酒渍,脸色变了变,又撑出一个笑,“没事儿,我去洗洗就行了。”
宋谨满脸歉意地看着他,等他一出包厢,飞快地翻出韩晟的手机,解锁,再从通讯录里拉出廖雅言的号码删除,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廖雅言的。
做完之后,满脸若无其事地嚼着蛋挞,等韩晟回来。
韩晟去卫生间洗袖口,完事儿就势放水,打算一会儿陪宋谨多喝几杯,把人哄高兴点儿。
结果撒完尿一转身,被一个大高个给撞了一下,韩晟平时带着T.D的队员跑健身房,身材和体力练得够好了,可碰上这人完全不够看,被撞得猛地往后仰过去,下意识地伸手一扶,右手直接抓进了小便池。
“哟,”刑厉坤斜叼着烟,眼神跟刀子一样飚过来,“不好意思。”
韩晟脸色变了几茬,哆嗦着把手拿出来,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染上了尿臊气。
刑厉坤眯着眼睨他,灰色V领毛衫露出结实的胸沟,一只胳膊就足够轮韩晟好几圈,韩晟闷了几秒,只能说句‘没关系’,满脸阴沉地举着手去洗。
上次脸洗皴了还没好,这次又用了半瓶洗手液,搓掉了一层手心皮。
刑厉坤进了小隔间,坐在马桶盖上吧嗒吧嗒抽烟,等韩晟出去,又溜达着跟上他,在包厢外面找了个角落蹲着,来来回回好几个服务生,瞅了又瞅,愣是没人敢上去问。
韩晟进去时,宋谨刚吃完蛋挞,擦擦手给他掀开汤盅盖子,笑眯眯地说:“瞧我这记性,喝感冒药不能喝酒,你就着汤喝吧。”
那汤稀黄稀黄的,韩晟恶心得不行,感觉自己脸上手上都一阵阵地发膻,膈应了好半天才勉强喝了一口,“……嗯,味道不错。”
宋谨又把自己那份推过来,“那你多喝点吧,我喝红酒,甭浪费。”
韩晟,“……”
借着气氛,韩晟把T.D队长的事说了,宋谨半真半假道:“简单啊,把廖雅言换了。”
韩晟皱眉,“可他刚被歌迷接受,再换人,会不会不大合适?”
宋谨哼了一声没说话,韩晟催他琢磨别的办法,说上面急着解决这事,宋谨应了,给自己又倒上酒,慢悠悠地啜着,“你让我想想。”
他总算知道吃这顿饭的意义何在了,压根不是为了和好,而是为了韩晟的前程。
便利店的风铃、床头的护眼灯、情侣领带、按摩椅……
家里的一桩桩一件件,他珍藏的那些来自韩晟的礼物,全他妈是这样来的,压根没有一个是不带目的、只为他高兴的东西。
宋谨在这一刻,终于醍醐灌顶。
八点半,韩晟的手机响了,他还没从包里掏出来,对方就挂断了,紧接着又是短讯铃声。
宋谨不动声色地品着红酒,脸上浮出一层酒醉的红晕,眼神却无比清明。
韩晟的手机里有很多圈里人的联系方式,为了保险起见,他从来都是用化名做称呼,短讯和留言随发随删,以防丢手机引起麻烦,所以他看到短讯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怀疑。
T雅:晟哥,我们被人拍到了!
韩晟猛地站起来,带翻了桌子上的汤盅,碎在地上啪得一声响,溅起泛着冷光的碎片。
宋谨抿酒的动作一顿,心也跟着凉了,可他还是不往最坏的方向想,耐着性子问:“出什么事了?”
韩晟耳畔轰鸣,完全听不见宋谨说话,表情狰狞,浑身剧颤,手指几乎把桌角拧下来——
他拼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熬出头,居然会栽在廖雅言身上!
……不,不可能的!
他从来只在国外活动的时候和廖雅言亲热,每次打着时间差进酒店,一直小心翼翼,怎么会被人拍到?!
韩晟混乱不已,天旋地转地撑着桌子粗喘,拼命回忆到底是哪儿出了岔子,眼下是T.D的紧要关头,如果把自己和廖雅言的事捅出去,T.D的队长不走也得走,到时候T.D解散,不光廖雅言要倒霉,他也会被这个圈子排挤在外!绝对不行!
宋谨放下了红酒杯,失望地垂着头,“韩晟……”
韩晟抓起外套就要走,被宋谨一把拉住,“韩晟你告诉我,怎么了。”
声音里掺了哭腔,但韩晟急得一脑门汗,根本没注意。
“撒手!”韩晟厉声呵斥,“这事儿你他妈管不了!”
“我是管不了!”宋谨怒吼,两眼血红地瞪着韩晟,劈手就把红酒杯给砸了,“今儿,就在这儿,咱俩完了!分手!韩晟,我操你祖宗!你跟那个廖雅言玩儿蛋去吧,老子奉陪不起!”
韩晟一愣,俊脸扭曲了好几遍,半天回不过神。
宋谨的胸口剧烈起伏,浓重的失望过后,反倒奇异地平静下来了,就好像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特疼,但总算踏实了。
他不会扒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不撒手,也不会被人绿了还想着怎么去挽回,宋谨可以毫无保留地付出,但也有底线和尊严,容不下一丝一毫的背叛。
大家一拍两散,干脆利落,这样已经足够宽容,算是他附送给韩晟最后的深情。
宋谨大步往外走,没防备被韩晟揪住领子狠劲儿一甩,屁股着地,狠狠砸出一声响。
“你他妈给我说清楚。”韩晟咬着牙。
宋谨的手按在了玻璃碴上,淌着血,疼得钻心,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还说什么?”
“那个短讯……”韩晟不傻,“你居然跟我玩心眼?!”
“对,再不玩,我就真成傻逼了。”宋谨扯出一个笑,“韩晟,是个男人就别唧歪了,咱俩好聚好散,也不枉好过这些年。”
我们被人拍到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可以有很多种意思,廖雅言可以指的是和T.D队友,也可以指的是旁的照片,而韩晟理解挣扎的意思,偏偏是最龌龊肮脏的一种。
韩晟怒道:“你有病吧?居然拿这个来试探我!我他妈最烦你这样!有意思吗?我是跟廖雅言上过床,但我韩晟哪点儿亏待过你!”
“……”
“你看看自己,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也就今天有个人样,嫌我跟别人上床,你怎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天天就跟个老妈子似的围前围后,贱逼样儿,谁受得了?”
“……”
“宋谨,行,分手就分手,别以为拿着我的短你就能威胁我,要是敢往外吐一个字儿——”
韩晟话还没说完,包厢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带着风拍在韩晟的后脑勺上,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拧着嗓子嚎出来,分不清膝盖骨和后脑勺哪个更疼。
刑厉坤叼着烟,一把拽过呆愣的宋谨,浓眉紧蹙,眼睛里迸出凶气,“你嘴巴不是挺能耐么,骂回去。”
宋谨眨了一下眼睛,跟个木头一样杵着,没吭声。
“我让你骂回去。”刑厉坤语气重了,钳子一样的大手狠狠捏着宋谨的胳膊。
宋谨垂下睫毛,突然就哭了,刚才他忍了那么久,气得那么疯,手都按上了玻璃碴,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爷们儿透顶,这会儿有人替他撑腰,他却硬不下去了。
刑厉坤沉默了几秒,骂了声操,低头给宋谨择手里的玻璃碴,三两下弄干净,把人推到包厢外头顶上门,踩着一双短军靴,慢悠悠踱到韩晟背后。
韩晟觉察到异样,脸刚侧过来,就被踩着头摁在了地上,正摁在刚才宋谨扎了手的玻璃碴上,从耳廓到嘴边,全部滚满了玻璃,各个戳皮烂肉,疼得他嗷嗷大叫,眼泪鼻涕一起冒出来,不顾形象地拼命扭动。
刑厉坤的鞋底踩住他不放,又往前狠狠搓了半米,在地毯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印子。
韩晟骂得都破音了,“宋谨你个孬货,竟然还找打手!”
刑厉坤摸出一根烟,点上抽了一口,“我不是打手。”
韩晟斜眼看着踩着自己的大猛男,瞳孔一哆嗦,是厕所那位!
刑厉坤冷笑,烟头朝着韩晟被踩变形的嘴巴按下去,“我是他姘头。”
“!!!”
“你这嘴,真该烫烫,得消毒。”
屋里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惨叫,飙到最后,嗓音带血,简直不是人声,门口围了好几个服务员,推推搡搡的,脸都吓白了。
等刑厉坤一开门,几个人立刻作鸟兽散,刑厉坤顺了一条桌上的湿毛巾擦手,往空荡荡的走廊里张望,人呢?
胸口憋得那股子满登登的劲儿全散了,指望着帮宋谨出口恶气他能好受点,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
也是,伤心伤到了骨子里,整个人都被掏空了,还能在意什么?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下雪了,地上落了薄薄一片白,踩上去变成了泥泞的灰。
刑厉坤追了没多远就看到了宋谨,宋谨在路沿上走走停停,速度比旁边拄拐的老大妈还慢,抓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经塌了,可怜兮兮地耷拉在耳朵旁边,露出里面软绒绒的干净发丝。
他经过一个垃圾桶,突然把修身的黑色呢子大衣给脱了,揉吧揉吧塞进去,紧接着又是身上的米色西装,继续扔,然后是白衬衣,最后露出一件领子都洗懈了的大汗衫,肩胛骨上还带俩窟窿。
宋谨把头发搓了两把,彻底成了一个大鸟窝,他跟不觉着冷似的,甩着胳膊挺着胸,大步大步朝前走。
刑厉坤给气乐了,这小怂样儿,祸害谁呢。
刑厉坤跟在后头走了一百米,让宋谨爽得差不多了,把自己的毛衫脱下来罩在宋谨身上,他把衣服撑松了,宋谨套上直接变成漏肩装,红着眼愣乎乎地瞅自己肩膀头。
“跑起来,跑起来就不冷了。”刑厉坤扇了宋谨的屁股一巴掌,肉感十足。
宋谨恼道:“你大爷!”
“我大爷可跑不动,搁墓地睡十几年了。”刑厉坤坏笑,卡住宋谨的脖子把人往前推,他力气极大,宋谨挣不开,不跑也得跑,就边跑边骂,一溜儿骂出来,刑厉坤的心里舒坦了。
他俩跑了两站路,到车站附近宋谨突然加速,连蹦带跳地打卡上车,朝刑厉坤神气活现地比中指,手里夹着刑厉坤兜里仅有的五块钱。
刑厉坤也不气,继续朝前跑,车开多快,他跑多快,摆臂迈腿时结实的肌肉带着粗暴的美感直击眼球,车上的人都炸了窝。
公交司机也是个轴脾气,开始还试着加速较劲,加着加着就怵了,过了几站,在站台狠踩一脚刹车,“……不收你的钱,上吧!”
刑厉坤站着不动,宋谨瞪了他老半天,最后从车上下来。
前面就是医院。
“五块钱,挂号都不够!”
“你钱呢?”
“在外套兜里,我扔垃圾桶了……”
“……”
刑厉坤用这五块钱给宋谨买了杯特价奶茶,让他搁奶茶店待着,又来回跑了十站路,把钱包拿来了。
玻璃碴被刑厉坤处理得很干净,医生只给做了清洗,上了药,等药水干了一包扎就成。
宋谨端着右手晾药水,吸着奶茶,撅嘴一颗一颗拿门牙磕椰果,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刑厉坤盯着他,眼神黑沉,问:“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宋谨笑笑,“瞎晃悠……然后回家过年呗。”
他微微低着头,把奶茶杯子夹在腿缝里,捣鼓那个吸管,“我想我妈了。”
宋谨包完手,没事儿人一样溜达着坐车回家,后排有个两座的空位,他挨着窗户,刑厉坤挨着他,长胳膊长腿委委屈屈蜷着,偏偏一张脸硬朗的泛着悍劲儿,没一个人敢笑话他。
到站下车,宋谨先去了一趟便利店,招呼店员小妹提前下班,在货架挑了几罐啤酒,喊上刑厉坤一道回家。
那个‘家’,曾经是他和韩晟的小爱巢,宋谨甚至有在这里住一辈子的打算,从立柜到空气,到处都是回忆,他没有独自面对的勇气。
再怎么洒脱随性,韩晟也是他掏心掏肺爱了好几年的人,剜掉这个人,就像剜掉皮肉下的毒瘤,很疼,疼过之后却觉得痛快。
刑厉坤开了一罐啤酒,坐在沙发上看宋谨折腾,他把韩晟的东西全部打包,直接叫快递员上门取件,寄到天临娱乐,那儿才是韩晟真正惦记的地方。
屋子空了一半,却莫名显得敞亮。
宋谨抹着汗坐下,手上的纱布都脏了,他自己薅着往下拆,被刑厉坤一把按住,拆了换上药箱的新纱布,比刚才那个医生包得更耐看,动作娴熟。
宋谨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刑厉坤,这人买了一堆吃喝,明显是要在哪儿窝几天,当天晚上就被一帮飙老爷们追杀,最后穷巴巴地赖在自己店里……
“你得罪别人了?”
刑厉坤一愣,知道宋谨想歪了还故意使坏,把人往歪路上引,“犯了点儿事。”
宋谨嘶了一声,“你丫不会真是哪个号子里的逃犯吧?”
“哈哈哈……”刑厉坤大笑,把脚往凳子上一搭,“瞧瞧,正经的军靴,哪个号子给犯人穿这个?”
宋谨松口气,拿啤酒罐子底在刑厉坤的大脚上砸了一下,“脚搁下来,家里又没桌子,全指着它吃饭呢……那你是从军队跑出来的?怎么回事啊?当逃兵不是挺严重的么?”
“严重个屁,我又不在编制内,是我哥撺掇我老舅把我塞部队里,我老舅一辈子没孩子,就指望有人接班,他让手下的兵可劲儿地作,我跟一个副营干起来,跑了。上次你看到的那伙人,就是他俩派来的。”
宋谨也是卧槽了,一家人还玩夺命大逃杀,又当逃兵又跳楼的,可真行。
“你不乐意当兵?”其实宋谨觉得这个选择挺好,刑厉坤一身的匪气,锐利逼人,如果真的能扔到军队里锤炼重塑,再加上他身后的家底,今后绝对成就不菲。
“当兵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没劲儿。”刑厉坤说着,用粗粝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上的青茬儿,喉结微动,“我喜欢像东三路老城区地下格斗场那样的,没有规矩,全凭本事。”
宋谨闷不吭声,他这人就盼着天下太平,根本理解不了暴力美的世界。
他突然特别理解刑厉坤他哥和他老舅,这么一个定时炸弹搁在身边,当然是能拆就拆啊,好好掰整丫的!
两个人说了一阵,又沉默下来,一罐接一罐地喝酒,不光把便利店拿来的喝光了,连冰箱里的存货也洗劫一空,大冬天里捂着暖气喝冰酒,倍儿爽。
宋谨这次喝了很多,却没怎么上脸,到凌晨三点,眼神清明地站起来走进厨房,握着一把大葱说:“我洗菜去,晚上吃鸡蛋面。”
刑厉坤眼睁睁看着他去了卫生间,里面哗啦啦一阵抽水马桶的声响。
宋谨甩着葱出来,乐滋滋地说:“成了,我烧水下面。”
刑厉坤跳起来,把葱拽了一扔,给人哄到沙发上坐着,“祖宗,咱叫外卖成么?”
总不能真的抱着马桶当饭碗吧?这也太恶心了点。
宋谨不高兴,捏着他的嘴拧了一圈,“这龙头不好使,拧不出水。”
刑厉坤,“……”
宋谨的手接着往下探,捏在了刑厉坤的裤裆上,“幸好这儿还有一个,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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