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光明小区
宋谨手里攥着大鸟,依稀觉得尺寸不对,这……这分明是老家院子里那个长把儿的巨无霸啊!
他小时候特喜欢帮她妈打水,吭哧吭哧地往下压,后来村里家家户户通了自来水,那个老古董就光荣下岗,锈得脱了漆。
刑厉坤拧着眉毛,呼吸粗重,大手捏住宋谨的下巴,“你摸哪儿呢,小浪货。”
宋谨想按一把试试水,又怕铁把儿锈酥了会断,拽了老半天,没舍得下手拧,最后晕陶陶地拍开刑厉坤的手,歪在沙发上,两眼发直地瞎咕哝。
刑厉坤拿一双浓黑的眼睛盯他,胯下的老二越来越硬,几乎要把这条新牛仔裤给戳出个洞,他一手撑在宋谨耳边,凑近了听他说话,宋谨东拉西扯了好半天,他总算听出来了,全是对着韩晟说的。
磨磨唧唧、唠唠叨叨,跟个老妈子似的……让刑厉坤的一颗心泡进老醋坛子,酸大劲儿了。
清醒时要断得一干二净,喝糊涂了又惦记,这人的心里,还没彻底放下韩晟。
不过没关系,早晚会装得全是自己,连头发丝细的缝儿都不留给别人。
刑厉坤凑过去亲了一口宋谨,响亮地盖上戳,然后挺着硬梆梆的大枪杆子,去阳台上抽烟。
明天就是格斗比赛,他要过去狠赚一笔,好带上宋谨各地潇洒,让他早点把那个狗逼玩意儿给忘了,等过年了两个人顺理成章地一起回家,见见丈母娘。
宋谨失眠好几天,这次又醉得狠了,一觉起来就是第二天早上十点,在床上头昏脑胀,半天爬不起来,睡得骨头都软了。
床头搁了一碗白粥,一碟解酒的酸笋,已经凉透了。
宋谨哑着嗓子叫刑厉坤,又绕着屋里找了一圈,没人。
他心里竟然有些发慌,顾不上洗漱,捞上鞋就往便利店跑,便利店开了门,可里面的人不是那个脚搭桌子、嘴角叼烟的大个子,而是店员小妹。
刑厉坤不见了。
好像他从未出现过,突然就荒唐地消失了。
宋谨蔫蔫地蹲在便利店门口,地上铺着一层尚未消融的白雪,反射着晴朗刺目的阳光,他身上还穿着那件带着烟味的灰色毛衫,右手还有那人恶趣味用绷带打的蝴蝶结。
昨天还不觉得多难受,刑厉坤一走,宋谨周围空了、安静了,失恋的感觉突然就席卷全身,让他难过得不能自持。
店员小妹好奇地推门出来,“老板,外面冷,你怎么不进来啊?”
宋谨鼻子发酸,没敢回头,摆摆手示意没事儿,大步走开。
一个两个的都是混蛋,和韩晟一样的混蛋,用老子的时候黏得和灶糖似的甩不开,等用完了,就跑得没影,一点儿不带惦记的。
宋谨走到楼下,一辆车横在他面前,对方摇下车窗,露出一半脸,肿得都脱相了,脖子还上着牵引器,惨不忍睹。
等韩晟转过另外半张脸,宋谨眼珠子瞪圆,连生气都忘了——
那半张脸,尽管包着一层纱布,也遮不住里面透出来的血色,眼角还留着针脚。
“看我这样,你还满意吗?”韩晟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宋谨,咱俩本来是能好聚好散,这都是你逼我……自己撅着屁股给人操,还把分手的活儿都赖在我身上,够聪明啊。”
“你啥意思?”宋谨沉下脸,手伸进窗口,一把揪住韩晟的领子。
韩晟捏着宋谨手上的伤口,吼道:“我他妈还想问问你!”
宋谨怒了,“韩晟,你丫要不要脸了?!”
“我这脸伤成这样,想要也没法要了。”韩晟冷笑,带着股子陌生的阴狠,“宋谨,我给你三天时间,麻利儿滚出B市,下次再见着你,我连人带店一块儿砸。”
宋谨背后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几个拎着铁棍的人砸碎了便利店的落地玻璃,店员小妹在里面吓得大叫,抱头蹲在了收银台下面。
“干什么!你们他妈的干什么!”宋谨决眦欲裂,挣扎着要跑过去,被韩晟狠狠地按住,他的脑袋磕在车顶上,手臂在车窗框撞得咚咚作响,伤口全炸开了,迅速染红了纱布。
那几个人进了便利店,踹货架,砸冰柜,铁棍横扫,顷刻间就把便利店砸了个粉碎,大脚踩着遍地的渣滓来回走,也碾碎了那个摔豁的小风铃。
宋谨心里像破了一个大口子,呼呼地往里灌冷风,眼睛糊得看不清东西。
那店里面的货,是他一件一件亲手归置的,里面的家伙事儿,是他和韩晟当年逛了好几个地方选下的,他还记得,韩晟喜欢第二个货架第二层最左边的黑啤,喜欢第三个货架最底层的五香麻花……
他曾经无数次站在那儿,不管外面刮风下雨,天明天暗,就隔着那扇落地玻璃,满怀期待地等着韩晟回家。
现在韩晟不回家了,这个店也没了,韩晟亲手砸碎的,不止是一个店,更是宋谨那颗曾经单纯的想着他念着他的心,是宋谨最后的惦记,最后的眷恋。
“韩晟!!——”宋谨声音带血,仰着头嘶吼。
‘晟谨便利店’的灯牌被最后一铁棍扫落,砸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你他妈不是人,你不是人啊啊啊啊啊!!”
韩晟被宋谨的手刮到脸上的伤,疼得一抖,扭头重重地把宋谨推开,“就三天,你自己掂量着办。”
宋谨坐在地上,眼睛血红,摸起旁边的一块碎砖就朝挡风玻璃砸上去,“我操你大爷!有种你他妈直接弄死我!”
那一块碎砖上来,韩晟也慌了,赶紧倒车,碎砖没拍上玻璃,在车头的铁皮上留了一个窝,宋谨被带得扑倒在地,磕了一嘴的血沫子,又捡起那块砖追上来拼命,韩晟一脚油门奔出了小区,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一脑袋的汗,蜇得伤口犯疼……
这人平时软绵绵的性子,怎么一分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狠起来不要命的。
不行,这么个人,搁在身边实在是个隐患,先不说宋谨的那个暴力狂姘头,万一他把同居的事情咬出来,自己也别想在天临混了,宋谨必须离开B市,离天临远远的!
韩晟拨了个电话,语气急切,“邹律师,你现在有空吗?我想咨询一个房产方面的事儿……对,房产证是我的,但是别人占着地方……嗯,嗯,我明白,好,那咱们就在公司下面的咖啡厅见。”
东三路老城区,最出名的就是黑市,只要你出得起价,就没有踅摸不到的东西,白面、器官、枪火……这里人脉混杂,光临的不止有三教九流的混混,还有各类家世吓人的大人物,所以上面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规划改造都悄摸避开这儿,让东三路老城区彻底沦为三不管的地方。
而东三路第二出名的,就是‘光明小区’。
‘光明小区’是个独栋私建楼,烂尾工程,南边支棱着裸露的钢筋水泥,一晃就是十几年。
可是‘光明小区’的下头,却别有洞天。
零八年的时候,有个神秘的大老板把‘光明小区’盘下来,上面不拆,从底下挖洞,弄起了一个规模可观的地下格斗场,每个月只开三盘赌局,下场格斗的人都要签免责声明,打一轮比赛酬劳丰厚,但弄不好就得残疾,甚至还有一个惨的,当场被打爆了心脏,但格斗赌得就是血腥刺激的一把心跳,能来玩盘子的都是有钱少爷,押筹从十万起步,短短一年时间,这里就火了。
刑厉坤第一次是被夏俊忽悠来的,以为又是什么灯红酒绿的糜烂场子,结果看得他热血沸腾。
后来夏俊不来了,他成了这里的常客,不过他不玩盘子,专门下场当格斗手。
上次来还是半年前,刑战神威名犹在,里面的服务生一见到他,赶紧喊经理亲自招呼。
“您有些时候没来了吧?”经理给他递烟。
“忙。”刑厉坤叼着烟,看他们收拾场地,“我今天想玩玩,给我排一场。”
经理有点儿为难,“坤哥,我们今儿的场次都定好了的……”
后面又跑过来一个服务生,苦着脸报告,“经理,小白龙说他不上场了,拉稀。”
刑厉坤似笑非笑地看着经理,经理只好赔笑,“那、那就给您排上吧。”
他心里不乐意,可又得罪不起刑厉坤,这位不光能打,背后的家底也厚着呢。
刑厉坤的赔率一向走低,但架不住他每次都赢啊,只要比赛有他,格斗场这一盘几乎都赚不到钱。
过了十点,比赛开始,外面热闹起来,刑厉坤在休息室闭目养神,旁边等着上场的几个格斗手窃窃私语,谁都怕碰上这个硬点子。
最后一场开盘,刑厉坤的牌子挂上去,底下的少爷们立刻炸了窝,这次经理动了个心眼,不赌输赢了,赌对手能在他手下过几招。
押数从一到二十,一赔九,赔率前所未有的高,最大的赌注快要八位数。
刑厉坤上场之前,给小白龙递了句话,小白龙绷住笑,大摇大摆地去前面下注。
刑厉坤的对手是个俄国佬,满身腱子肉,金色的胸毛从背心领口露出来,彪悍非常,刑厉坤跟他比都小了一号,这人据说是‘光明小区’的老板重金挖来的,专门为了补刑战神的缺,今天是头一回上场。
俄国佬兴奋得满场子呼号蹦达,刑厉坤却特淡定,他歪在围栏上抽完烟,低头把上衣脱下来,亮出一身结实健美的肌肉,胸沟性感,腹肌整齐,牛仔裤勾在腰上,衬着深深的人鱼线和蔓延上来的一线毛发,他无视一屋子大老爷们惊羡的目光,从敞开的铁门慢慢走进去。
撞铃一响,看台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铃声的余音还在回荡。
刑厉坤盯着那个俄国佬,眼神幽深泛着血气,胳膊和背后的肌肉紧紧绷起,仿佛一只渴望厮杀的猎豹。
俄国佬是从阿尔法别动队退下来的,骨子里有牢固的战斗意识,和以往那些花架子奶油味儿的格斗手有天壤之别。
他迅速扬腿斜劈,动作带着刮人的风声,刑厉坤没躲,直接横挡手臂,硬生生接下了这一记腿鞭,砰得一声,骨头碰骨头,看台的人跟着倒吸气,这撞击力度,要是放在寻常人身上,恐怕得骨折了。
俄国佬原本轻蔑的神色变了变,被刑厉坤揪住小腿圆轮了一圈,他变招极快,横空翻身就要使用夹腿,刑厉坤松手一惯,放他落地,紧跟着就是连续地重拳狠砸,俄国佬狼狈地翻身躲避,胶质地板跟着裂开了一道道细缝。
俄国佬滚到围栏边缘,借力一蹬,一跃而起,膝盖朝着刑厉坤的面部撞过来。
刑厉坤眼珠暴红,侧肩躲过,勾拳打向俄国佬脆弱的腰窝,被对方死死防住。
两个人的动作又快又狠,这是带着硬汉铁血的缠斗,是真男人之间的鏖战,连看的人都憋得满头大汗、呼吸急促,快被格斗场里飞溅的汗水烫伤。
你来我往好几次,小白龙首先坐不住了,手里捏着的纸条几乎被他揉成了渣,若隐若现地透着数字‘十三’。
他一边悬着心盼撞铃,一边庆幸自己没上场——这俄国佬战斗力直逼刑厉坤,简直太猛了。
到了第十二招,刑厉坤露出破绽,被俄国佬飞身压在了下面,还困住了一只手臂。
“Sorry。”俄国佬笑笑,一手按着刑厉坤的喉管,铁拳砸向刑厉坤的右太阳穴。
“操!”小白龙气得狂拍桌子,下一秒又瞪大了眼睛,“我操……”
刑厉坤勾唇一笑,靠着腰部的力量把俄国佬掀起来,两条长腿闪电般在空中卡住俄国佬的脖颈四字锁缠,俄国佬窒息得厉害,伸拳砸他的大腿内侧,刑厉坤眉心狠皱,空出的大手握住俄国佬的后颈狠狠一捏,直接把人给捏晕过去,从怀里给踹到角落趴着。
这一场结束的太突然,连服务生都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记得撞铃,“十三——”
小白龙嗷嗷叫着从围栏上翻过去,对着刑厉坤起伏喘息的胸口捶了一拳,沾了满手的汗,“坤哥,你厉害!”
刑厉坤把一半的筹码接过来,揉着大腿内侧抽搐的筋肉,“妈的,这孙子手可真黑,差点儿把老子的蛋砸出来。”
小白龙又夸了他几句,乐滋滋地领钱去了,经理过来招呼刑厉坤,出场的酬金他一分没要,全当今天临时上场的好处费,经理立刻高兴了,热情周到地给刑厉坤安排兑换筹码,现金当面现点现清,装在手提箱里沉甸甸的,一路把人送上去。
看台上有个眉清目秀的小少爷,脸颊潮红地盯了刑厉坤半天,眼看着人要走了,一鼓作气跑过去拦下他,“我、我包你!”
刑厉坤瞅了他一眼,咬着烟不说话。
“我说真的,一个月二十万,你干不干?”小少爷昂着头,一副骄傲惯了的样子。
经理心里一咯噔,赶紧打圆场说:“坤哥,这是咱们市委刘书记家的公子,最近才来玩的……刘少啊,坤哥可跟里面那些人不一样……”
刘昭哼了一声,“有什么不一样的,他玩这个不就是为钱,我有的是钱,我就是看上他了。”
“这个……”经理脑门冒汗,先不说人家不缺这些钱,光是那气性,是你能撩拨包养起的吗?
刑厉坤被挡得不耐烦,也懒得和这小孩儿客气,“你他妈毛长齐了吗?搁这儿犯浪。”
“……”刘昭被骂愣了,哆嗦着嘴唇小脸煞白。
“就你这小身子板儿,再长两年老子都怕把你操劈了。”刑厉坤一把推开他,刘昭眼圈都红了,“你给我等着!”
刑厉坤没在意,掀开挡隔的棉门帘,外头的光亮让他一时睁不开眼睛。
耳畔传来微响,他神色一凛,架起手提箱,挡住了直扑面门的棒球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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